之後的幾天裡，江華華斷斷續續地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上航行。每當油箱裡的油耗儘後，就從商城裡兌換新的柴油出來，直到她沒有多餘的直播券來兌換柴油，才會停下來休息，和直播間裡的觀眾們說說話。

除了柴油的消耗，江華華發現最近壓縮餅乾的消耗量也很大。明明隻要10直播券就能兌換5塊壓縮餅乾，簡直是整個係統商城內最廉價的商品，江華華如今卻產生了一種入不敷出的感覺。

歸根結底就是因為伊戈二號太能吃了。

那些壓縮餅乾嘩啦啦地從伊戈二號嘴裡倒進去，他嚼兩口就沒了。這些天零零散散地計算過後，伊戈二號總共吃掉了她價值五六百直播券的壓縮餅乾，她都要沒錢買柴油趕路了。

就因為多了一張魚嘴，使船上本不寬裕的日子過得更加拮據。

可看伊戈二號總是一副可憐兮兮的乖巧模樣，江華華又不忍心責怪他吃得多。趕走他也不是個辦法，直播間裡好多觀眾都是因為伊戈二號才關注她的，如果真這麼乾了，她或許會掉粉。

嚶嚶嚶，生活好難。

就在剛才，柴油耗儘了，發動機冒出一股黑煙便沒了動靜。

見今天天氣不錯，江華華從船艙裡取出斷成兩截的釣魚竿。

是的，雖然魚竿兄殘疾了，但好心的華華船長並沒有拋棄它。怎麼著也得讓它在工作崗位上發揮出最後的一點餘熱再陣亡。

當時，魚竿是從中上三分之一的位置開始斷的，如果江華華手中隻剩下後半段杆子，那確實是沒什麼用了。不過好在伊戈二號把她斷掉的前半段，連接了魚鉤和魚線的部分也送上來了，隻要最關鍵的功能區沒有損壞，除了短魚竿用起來有些費手，還是可以繼續釣魚的。

江華華找了個陽麵的方向將魚鉤拋了出去，之後就是漫長的等待。

她希望這次上鉤的，都是些二十多公分長的小魚，否則用這麼短的魚竿很難將大魚拉上來。

上次伊戈二號吃了一塊扇貝，證明他是可以吃海洋中的生物的。反正平時除了趕路也是閒著，也很久沒有海龜之類的生物來找她摳藤壺了，江華華打算重拾釣魚事業補貼家用。

陽光明媚，海鷗掠過波光粼粼的海麵，也開始了這一天的捕獵。

當下沒有什麼吸引人的新畫麵，直播間裡發彈幕的人也很少，大多是說一兩句“主播中午好啊”之類的話。

正午的烈日炙烤著海麵，江華華擦了擦額頭上滲出的細汗，趁著空閒扭頭去看看自己的兩個船員在做什麼。

伊戈二號在睡覺。

瘦長的身體平躺在船板上，雙手合十抱在身前。海風吹起他衣服上潔白的衣角，發出簌簌響聲。

由於魚頭和人類身體的銜接實在過於突兀，從江華華這個角度看上去，伊戈二號就像是戴了個假的cosplay頭套躺在地上。江華華不禁開始腦補伊戈二號摘掉魚頭套後，下麵露出來的會是怎樣一張麵龐，才足以和身材匹配。

而且大概是因為魚沒有眼皮，所以他哪怕睡著了也是睜著眼睛。看久了的江華華很想問，他的眼睛不乾嗎？

另一邊，伊戈一號所在的船艙被擋住了，江華華隻能看到一條魚尾浸泡在海水中。

他大概也在睡覺吧。

等待了二十多分鐘後，有魚上鉤了。如江華華所願，是一條淺藍色的小魚。

她招呼伊戈二號過來吃，後者迷迷糊糊地從船上翻起身，看到江華華手裡提著新鮮的小魚，馬上撲過來接過女孩遞來的魚放進嘴裡嚼吧嚼吧吃了。

【什麼狂魚日記】

【哈哈哈，大魚吃小魚很正常啦】

【話說伊戈二號這麼大體格，他不會自己捕獵嗎？】

【過去應該會吧，要不然又是怎麼長這麼大的呢？現在不捕獵，可能是因為脖子上的鎖鏈有乾擾吧】

江華華重新開始釣魚，伊戈二號老老實實蹲在一旁等魚吃。

第二條魚上鉤很快，還是一樣的頭頂藍色的魚，遞給伊戈二號不到五秒鐘就被他吃下了肚。

十分鐘後，第三條魚也上鉤了。這次是一條背部金黃色的魚，不過江華華沒有把這條魚喂給伊戈二號，她把魚從魚鉤上取下來，起身走到了伊戈一號所在的船艙。

伊戈一號的上半身躺在木板上，一隻胳膊擋在麵前，似乎是睡著了。

江華華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一號，你要吃點東西嗎？”

伊戈一號毛絨絨的腦袋動了一下，緩緩地抬起頭望向江華華。

不知道是不是江華華的錯覺，她發現伊戈一號臉上患病的區域似乎增大了。第一次遇到他的時候，隻是從蒙住眼睛的海草下緣依稀可以看到破損的皮膚，現在皸裂起皮的地方已經擴散到了顴骨下方。

【一號怎麼了？看起來很沒精神】

【是不是太餓了，從我關注主播開始，伊戈一號好像就沒吃過東西】

【這麼久嗎？主播快給伊戈一號也喂點東西吃吧】

【我是老粉了，從主播還沒撿到伊戈一號的時候就關注了。一號總是這樣，給他什麼食物都不吃，老實說，我其實很震驚他不吃不喝能支撐這麼久】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伊戈一號對江華華遞給他的小魚沒什麼反應，他躺在木板上，此時此刻幾乎虛弱到連胳膊都抬不起來。

見他這副虛弱的樣子，江華華有些慌張。

自從她和伊戈一號從那片可怕的紅色海水中逃出來後，伊戈一號的狀態就不太好。隻是前段時間，她總是自我安慰地想著伊戈一號應該休息幾天就好了。

沒想到會越來越嚴重。

【你們看，伊戈一號的尾巴上，是不是也長了藤壺？】

【好像真的有！白色的，連成一片】

【伊戈一號也被這該死的寄生蟲感染了嗎？】

【嗚嗚嗚，一號你可不能有事啊，我就是因為你才關注的主播】

瞄了一眼彈幕後，江華華也轉而看向伊戈一號浸泡在海水中的魚尾巴。果然在上麵發現了和啤酒瓶蓋大小差不多的灰白色藤壺，有十幾個。

江華華趕緊把寄生在伊戈一號身上的藤壺去掉，掀開藤壺覆蓋的地方後，那裡的鱗片明顯遭到了破壞，露出下方紅白色的血肉凹陷，像大大小小的潰瘍。

這麼久以來，江華華自詡為海洋醫生，可她除了能摳藤壺外，根本不會看病。

即便是真的會，她手頭也沒有任何藥品。

而且，伊戈一號還是美人魚。

“一號，你怎麼樣了，現在還能說話嗎？”江華華決定直接問他，既然伊戈一號長著人類的腦袋，他說不定也能意識到自己身上出現了什麼問題，“我能做點什麼幫助你嗎？”

過了很久，伊戈一號的頭頂才顯現出內容。

“花。”

“很久很久以前。”

“看到過的。”

“紅色的，粉色的，金色的，很美麗。”

“美好的氣味。”

“我想看花。”

【看花？伊戈一號不會是不行了吧……】

【這是臨終前最後的願望嗎？】

【你們不要亂說啊，烏鴉嘴】

【是啊，應該隻是和我們感冒一樣的小毛病，之前被主播幫助過的那些海龜被寄生得那麼嚴重，最後不也沒事嗎？】

【華華你快想想辦法啊！】

【主播也很為難吧，畢竟伊戈一號被主播發現的時候就已經生病了，這麼多天過去了沒有好轉的跡象，反倒越來越嚴重】

【不會真的……】

江華華緊抿著下唇，雖然沒有直接說出口，但她認為那幾個“烏鴉嘴”發言也不無道理。

伊戈一號不會真的要不行了吧？

說起來，她本來就不存在於這個異世界，隻是因為綁定了係統，為了可以複活回到原世界才去努力直播升級。這個奇詭異世界中所發生的一切都和江華華沒關係，但現在一個熟悉的個體真的有可能離她而去，心中挺不是滋味的。

像很多年前，再也沒有聯係過的老同學。

明明在今後的人生中再也不會產生交集，偶然有一天聽聞對方不幸去世的消息，仍是感到一陣悵然。

“伊戈，我現在已經開始尋找陸地了，等找到陸地後就可以看到花了，你再多堅持一段時間。”江華華現在能做的，也隻有一邊給他打氣，一邊努力尋找陸地了。

江華華結算了剛才釣魚時產生的直播券，在商城兌換了柴油，沿著當前方向繼續前進。

行駛到傍晚的時候，直播券花完了。

因為當前的風向與江華華一開始選擇的方向相反，她將船帆從桅杆上取下來，拿出船槳繼續手動劃船。

夜間飄起了小雨，海麵上的氣溫下降不少。江華華給伊戈一號蓋上了船帆，怕他躺在硬木板上睡著不舒服，就讓他枕在了自己腿上，她本人則是打橫靠在船舷邊上。

怕黑的伊戈二號也跟了過來，江華華分給他一點船帆，就這麼一人兩魚抱在一起取暖。

望著無垠又寂寥的星空，江華華不禁有些發愁，她到底能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找到陸地呢？女孩心裡沒底。

除此之外，江華華還感到很好奇，在這種性命攸關的時候，伊戈一號最期待的竟然是去看花。

海洋裡沒有花，或許他曾經也和童話裡描述的那樣，長出過雙腿來到了岸上？

“伊戈一號為什麼喜歡花呢？”江華華低下頭問道。

伊戈一號沒有回答，但江華華能感覺到他動了一下。

於是，女孩繼續自言自語地講述了下去。

“十八歲那年，我和幾個福利院的孩子考上了大學。”

“福利院當時過得很拮據，幾乎拿不出給我們的生活費。”

“不過，因為市裡一家企業的商品被曝出質量問題，後來為了洗白做了不少慈善，我所在的那所福利院也獲得了一筆捐贈。”

“為了擴大宣傳，那家企業還趁著假期帶我們幾個孩子去參觀了外地的園藝會。”

“我現在隻記得當時的園區修得很漂亮，見到了好多盛放的花朵，新奇又美麗。”

“輕盈的鳶尾，潔白的茉莉，清甜的梔子花，燦爛的扶桑花。”

“盛夏時節，花繁錦簇。”

“很難忘。”

“在那之後，因為收到捐助，我的大學時光也過得還不錯。”

直到現在，江華華都感到很矛盾。她知道對方並不是出於真心，但還是確確實實地幫助到了她。

她本意是想給伊戈一號描述些美麗的花朵，但卻無端想到了這件事。

從外麵旅行回來後，負責人給他們幾個孩子拍了張合影留念。

照片上的幾個人，江華華已經記不起他們的名字了。

好像有個人姓向，向什麼來著……

江華華閉上眼睛回憶，回憶著，回憶著，女孩睡著了。

————

第二天清晨，江華華微微睜開雙眼，目之所及全都是金燦燦的一片。

回首向天邊望去，從海麵上升起的赤色太陽，正源源不斷地向這個世界揮灑光亮與溫暖。絢麗的雲霞與海麵交織在一起，讓人難以分辨。

挺漂亮的。

江華華打開了直播間，讓早起的粉絲也能一起欣賞欣賞。

做完這一步驟，因為剛醒過來不久，腦袋仍有些暈乎的江華華重新靠回船舷上，半闔著雙眼眺望遠方。

看著看著，女孩突然睜大了眼睛。

遙遠的半空中，似乎有什麼東西。

在漫天紅霞的背景下，天空中出現了聚集在一起的扭曲長方形，還有圓形與三角形組合在一起的畫麵，像是影影綽綽的大樓。這些漂浮在半空中的建築物並非靜止，在江華華注視遠方的時候，還在不斷發出閃爍的霓虹亮光，樓與樓之間還有模糊的黑點飛來飛去。

江華華瞬間就清醒了過來，她把伊戈一號的頭小心地轉移到船板上，隨後操控著發麻的雙腿跌跌撞撞地走到船頭，趴在船邊眯起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那些模糊的建築物，但從外形上看，江華華從沒見過。應該不是她產生的幻覺，否則至少也該是自己所熟知事物的畫麵。

這……

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海市蜃樓？

就在這時，許久不曾出現的係統終於告知了江華華一個好消息。

“檢測到宿主的粉絲數已達到1000，解鎖II型商品購買資格，請宿主根據需求前往兌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