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眼花了嗎？

藤壺怎麼會變成機器人呢？

但再一低頭，原先長著藤壺的地方，已經空出來了。不久前的記憶裡，她還沒有開始去除這塊藤壺，怎麼會憑空消失呢？還是說她失憶了？

江華華打算詢問直播間觀眾，他們剛才有沒有看到什麼，隨後就發現不久前有人連續快速地刷了好幾條綴滿了感歎號的提醒。

【快看，天空中有什麼在飛！】

【主播！快回頭，你頭頂上有東西！！！】

【我去，真的有東西在飛！】

【主播當心！！】

什麼？

天空中有東西在飛？

江華華後知後覺地仰頭向天空中望去。

隻見一艘流線型，仿佛賽車頂上背著雷達的黑色物體正緩緩駛過天空。作為一艘可運行的機械，行駛過程中卻沒有任何助推產生的顛簸感。

其運行絲滑程度，像個被鼠標拖動的貼圖。

這是……U、UFO？

————

Unidentified Flying Object，不明飛行物，簡稱UFO。

在那個落後與進步交織，熱愛探索世界的千禧年代，就特彆流行這種目擊到了UFO的新聞。

當年有學校給福利院捐了一批淘汰下來的課外舊書籍，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是福利院孩子們為數不多的精神食糧。

其中有一本叫作《世界未解之謎大全》的書，江華華特彆愛看。因為它是彩色的，裡麵有各種極具視覺衝擊力的插圖，描述了好多世界各地的奇聞詭事。

那是她被困在一座小小的福利院裡時，所能接觸到的最新奇的東西。

湖泊中的水怪，自然保護區裡的野人，被外星人綁架的家畜，遺落的史前文明，麥田上的神秘符號，離奇失蹤後穿越時空的船隻，孤島上的神秘石像。

小時候的江華華被這些驚世駭俗的描寫深深所吸引，哪怕有些故事聽上去甚至顯得有些驚悚，她仍是不受控製地一篇接一篇將那本書從頭到尾讀完了。

後來，隨著攝影器材的分辨率越來越高，為了爆紅而自導自演的始作俑者被後續調查一個個揪出來，這樣的神秘傳聞與超自然現象報道就越來越少，並逐漸退出了大眾視野。

長大後的江華華也不再相信那些玄乎的故事，她更在乎晚上吃什麼，周末會不會加班，晚上幾點能睡著。

直到現在。

好家夥，連UFO都冒出來了。

江華華一直以為自己穿越的是個未經開發的原始社會，沒想到連高科技飛船都整出來了，不過也說不準那艘UFO是從其他高等文明裡過來的。

UFO平穩絲滑地掠過江華華的頭頂，似乎並未注意到她的存在。

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江華華，扭頭下意識地瞄了眼直播屏幕，發現直播間在線人數竟然已經突破2000人了！

這些人也是被UFO吸引來的嗎？

【沒看錯的話，那個是艘外星飛船吧】

【是外星人嗎？還是這個世界的本土文明？】

【如果是本土文明就糟了，主播目前還在原始人時代呢，人家已經開上宇宙飛船了】

【好好奇啊，主播能不能跟上去看看？】

【用戶878119345送出5個禮花筒】

【跟過去？萬一對方並不友好怎麼辦？主播什麼武器都沒有，要是被發現豈不是白白送死？】

江華華瀏覽著彈幕，這些人說的都有道理，確實都闡述了自身的考量。但她還是決定跟著UFO的方向過去看看，因為如果它在這顆星球上著落，那跟著這艘外星飛船駛去的方向不就可以找到陸地了嗎？

“觀眾朋友們，主播打算跟著這艘外星飛船去尋找陸地。這必將是一個艱巨的任務，能不能成功還是個未知數，主播需要你們的點讚關注加油打氣。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出發！”

【真的要去啊？主播冷靜一點！】

【華華要小心啊】

【主播加油！】

【華華加油！衝啊！】

【給華華打call！】

【用戶556405316送出2個星星糖】

【用戶119602297送出5支營養劑】

【5支營養劑，老板出手大氣啊，主播鐵粉吧】

【不是我潑冷水啊，隻是提醒一下，主播的木頭船真的能追上那艘外星飛船嗎？撇去技術層麵上的差距，一個在天上一個在海裡，類比一下，飛機總比輪船跑得快吧】

這個問題江華華不是沒有考慮過，經過她剛才的觀察發現，這架UFO的外觀看著很高科技，但飛行的速度不是很快。就像是一邊飛，一邊在巡邏、勘探著什麼。

現在風停了也不是件壞事，至少不會出現反方向的海風與她作對。她現在需要手動劃船過去，也不求能追上對方，隻要不跟丟就行。

來不及猶豫了，江華華將剛才的打賞連同剩餘的直播券全部兌換成了創世幣購買船槳。

船槳很稱手，這段日子裡江華華總是癱在木板上，偶爾也想活動活動筋骨。現在船槳握在手裡，她感到渾身都充滿了力量。

為了保持直線前進，江華華需要左右開弓，從兩側共同助推。

於是，星際時代產物UFO在前麵飛，尚處在原始社會的江華華揮舞著木頭船槳在後麵追。

起初的想法很豐滿，等實際出發後，江華華才發現，劃船是真的累啊。作為一個陸生兩腳獸，出廠設置就決定了她不擅長水上活動，哪怕借助工具也需要消耗比在陸地上跑跳更多的能量。

也難怪很多減肥與健身的推薦運動就是遊泳和劃船了。

為了不跟丟，哪怕手臂肌肉已經隱隱開始發酸，江華華也咬緊牙關強撐著沒有減緩揮槳速度，榆木船槳都要揮出火星子了。

突然，在海水中劃動的漿板似乎是撞到了水中的障礙物。伴隨著“砰——”的一聲響，江華華握著船槳的虎口被反方向疊加的阻力震得酸麻不止，險些脫手把船槳掉進海裡。

她是撞上珊瑚礁了嗎？

江華華側過頭向一旁的海水中看去，隻見清澈碧綠的海麵上先是升起一串氣泡，隨後飄上來一條美人魚。

啊？

美人魚？

第一眼看過去，過於震驚的江華華甚至忘記了要去追飛船。

她反複確認自己沒有看錯，就在她的小木船旁邊，一條美人魚背麵朝上浮在海水中。上半身是人類少年的模樣，脊背上生著半透明的淺藍色背鰭，下半身拖著一條銀白色的巨大魚尾。在陽光照耀下，琺琅質地的鱗片反射出不斷躍動著的點點金光。

就在江華華心中暗忖這條美人魚是不是已經死了，後者突然抽搐了一下，隨後伸出雙手抓在了江華華的木船邊緣，借力在海水中豎起上半邊身體。

江華華這下看清對方的正麵是什麼樣子了。

美人魚的眼睛上蒙著一圈海草做成的繃帶，被海水浸透的皮膚異常白皙，仿佛是透光的瓷器。沾濕了水珠的黑色短發依舊蓬鬆，像濕漉漉的海藻。挺拔俊秀的鼻尖，精靈一樣的長耳朵。

乍一看確實配得上美人魚的“美”字，隻是這條人魚給人的感覺不怎麼健康。

完全被海草覆蓋的眼睛下方，依稀可以看到龜裂的片狀鱗屑，有點像人類會得的皮膚病。

左側鬢角處，破損的皮膚正不斷流出鮮紅的血跡，明顯可以看出是新鮮的傷口。

而那道傷口的外形，和江華華手中的船槳尖端輪廓不說毫不相乾，簡直是一模一樣。

“啪嗒——”

江·做賊心虛·華華不動聲色地將“作案工具”丟到了船艙裡，仿佛那並不是她的所有物。

她隻是個追飛船的小女孩，她什麼都不知道。

在普通人的認知中，美人魚都是童話裡的生物。寫故事的作家總會描述它們的外貌美得令人窒息，並且擁有諸如天真，善良，富有愛心等美好品質。

它們對人類友好，會對遭遇海難的人們伸出援手，簡直就是純潔與正直的化身。

哦，童話，多麼美妙。

如果不是她被同事攛掇著看了一部有關美人魚的恐怖片，她這輩子都不會把美人魚和食人的怪物聯係在一起。

影片裡，它們會用魅惑的歌聲吸引航海至此的水手與商人，等這些人放鬆警惕後將其殘忍地分屍啃食。並把曬乾的人皮和磨碎的人骨做成祭祀道具，向海神祈求上岸的機會。

嘶，上岸？

江華華後知後覺地想到，導演該不會是因為考研失敗以至於積攢了過多怨氣，所以才拍出來這樣的片子報複社會吧？

不重要！

意識到自己有些跑偏的江華華將關注點重新聚焦在當下，她打算看看直播間那群充滿智慧的觀眾，她忠實又可愛的粉絲能不能給她出點招，結果發現這群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樂子人比她還跑偏。

【請問這條美人魚是下期食材嗎？】

彆下期食材了，他們兩個還指不定誰吃誰呢。

【主播無證劃船撞到了美人魚還打算逃逸，阿sir，快把主播抓起來！】

喂喂，你哪隻眼睛看到我逃逸了？而且確定不是她好好地劃著船，這條美人魚自己突然冒出來碰瓷的嗎？

【這條美人魚哥哥好帥哦~說不定能和主播擦出點愛情的火花】

都說了戀愛腦叉出去了，你怎麼還在？

除此之外，江華華還發現，直播間在線人數竟然快突破3000大關了！關注她的粉絲數也從400多瞬間漲到了600，這群人怎麼回事？這條美人魚竟然還是她的流量密碼。

如果她和對方相遇的契機不是因為一根船槳，江華華估摸著自己現在還能高興得起來。

看對方的體型，應該是一條雄性人魚，美男魚。

江華華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問題——她打得過這條美男魚嗎？

這美男魚扒在她的船舷邊不說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到底會不會找她算賬？不過看他蒙著海草做成的繃帶眼罩，他大概應該也許似乎是看不到，對吧？

就在江華華頭腦風暴的間歇，被她誤傷的美男魚腦門上突然升起一個淺褐色的對話框，有點像老式RPG遊戲裡的不同人物對話時出現的提示。

他說。

“你是第六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