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 “背主的東西,誰允許你傷害他的……(1 / 1)

長刀斷裂成幾段,冷芒散儘,狼狽不堪,散落在地。

黑狼的利爪死死掐住應逐星的脖子。

青年白皙的頸部被鋒利的爪劃出深深的血痕,爪尖陷進皮肉中,鮮血順著傷口不斷流下,浸紅了一大片衣領,尤其在肌膚的映襯下更顯觸目驚心。

狼先生作為執事的實力,沒有受到壓製,恐怖到一個難以想象的層次。

應逐星幾乎看不清狼先生的動作,揮出去的長刀像是碰上了銅牆鐵壁。

刀身發出慘烈的悲鳴,於一瞬間碎裂,順著刀傳遞來的巨大力量將應逐星的虎口震出血,整隻手臂一陣發麻。

危險的訊號瞬間傳遞到大腦,應逐星當機立斷丟棄手中斷裂的刀柄,開啟【風行】,迅速向後退卻。

然而應逐星的視線卻抓取不到狼先生輕鬆的動作——太快了。

幾乎是一瞬間,應逐星就感到肩部受到了巨大打擊力,他甚至可以清晰地聽到鎖骨和肩胛骨碎裂的聲音。

極大的痛感驟然占據大腦,讓他幾乎來不及反應,接著便感到脖子一陣刺痛,然後便是一陣窒息。

而現在,狼先生恢複人形,不過一條手臂還是獸化的模樣,正死死地掐著應逐星的脖子,另一隻手中,把玩著不知什麼時候搶過去的狼牙匕首。

應逐星的嘴角有血跡流下,隨著他不斷輕咳的動作,血液一陣一陣溢出。

他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落入敵手。

“這下知道我的真實水平了吧?”狼先生幽綠的瞳孔眯成一條豎線,傲慢道:“你還憑什麼敢反抗?在我城堡中,不過是讓你小人得勢罷了。”

咳咳咳……

“拖延時間?”狼先生自顧自地猜測:“根本不會有人救你的,況且,誰又能打過我呢?”

——除了那幾個人,可那幾個人,怎麼會和這個菜鳥有關係?

應逐星其實本就沒想和狼先生硬剛,他一直知道,這個副本裡的一切,會借著【鬥轉星移·鏡(改)】,投影給汐姐看,汐姐和許栩、顏時聿似乎關係很好,但不知道,顏前輩也會不會看到……

所以他在副本中,一直都表現的有些沉默,十分拘束,生怕給他們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一直很克製,不敢太過跳脫。

後來他似乎有些沉浸在於非憐的情緒中,有些上頭,就開始不管不顧起來,直接忘記了自己的所作所為會被投影出去。

而現在狼先生的話,令應逐星一下子想起了自己還可能被關注著,於是腦中不自覺地產生了一些幻想。

顏時聿的身影在意識中漸漸勾勒出來,雖然見到他的次數不多,但那雙桃花眼的弧度,眼尾驚豔的紅色,眉峰眉骨,鼻梁和下頜線,卻已深深印在應逐星的記憶中。

以至於他現在根本不用費力,就可以清晰地想象出顏時聿的樣貌。

那抹鮮紅的痕跡,很特彆,在眼尾處。

應逐星在劇痛中,突然產生了一種想要觸碰那處的衝動。

顏前輩如果看到了,會怎麼想呢……會來救我嗎?

這不切實際的幻想出現的一瞬間就被應逐星掐滅了。

可是,人家憑什麼來救你啊,你和他才認識多久?你在他心裡又能占到多少分量?他會在意你這種小人物嗎?

應逐星,醒醒,彆做夢了。

或者說,顏時聿根本就不會在乎這個副本的投影,他根本就沒在看,他根本不會在乎。

也是非常有可能的,那個對什麼都漠不關心的一個人。

哈。

應逐星在心裡哂笑自己,但……為什麼有些苦澀呢?鼻子還有些酸。

可他不知道的是,那道屏幕,早已在狼先生以權謀私破壞副本闖進時,就已經破碎,外麵的幾人,根本無從得知副本中現在發生的一切。

“被嚇傻了嗎?無聊。”

狼先生注意到了應逐星的愣怔,於是心中報複的快感忍不住迸發。

應逐星紛亂的思緒驟然收回,他因顏時聿而迷茫的雙眼再次聚焦到眼前醜陋的狼先生身上,眼神變得冰冷起來,平靜地盯著那雙豎直的瞳孔,沒有出聲,沒有掙紮。

狼先生試圖透過應逐星平靜澄澈、黑白分明的眼眸,從中尋找的一絲一毫的恐懼和崩潰。

然而沒有,這雙漂亮的眼睛波瀾不驚,黑長濃密的睫毛在眼眸中投出一片鴉青色的陰影,似乎根本沒將眼前觸目可及的致命危險納入思考範圍。

似乎死亡根本不足以他為之駐足。

該死的,他為什麼不害怕?是不怕死嗎?

沒有得到想象中瑟瑟發抖的獵物,狼先生的情緒瞬間暴怒起來,他攥住狼牙匕首,抬起,匕首鋒利的刀尖漸漸逼近應逐星的麵頰。

嗡嗡——!

忽然,整個戲園子開始劇烈震顫起來,原本乖巧趴在衣架上做裝飾物的戲服、雕梁畫柱、水榭樓台,甚至包括茶壺、梳妝台,全部共鳴!

共鳴的震顫愈演愈烈,整個桃花扇副本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囚籠,副本內的大鬼小鬼們,將自己全部的能量注入副本之中。

應逐星看見了小六、班頭、還有聽了他的話想要投身戰壕的年輕鬼......

所有的鬼怪,供出自己的力量,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迎麵向著狼先生撲來。

狼先生皺了眉,微不可察地唾棄一聲,說:“第一次看見竟然有這麼多鬼出手幫一個人類的,有點麻煩,不過也就這樣了。”

應逐星猛地瞪大眼睛,用眼神示意小六、班頭他們。

不要管他,不要做無謂的犧牲。

但桃花扇裡的鬼不聽,好不容易出現一個完全懂他們的人,怎麼能被這個壞狼傷害!

等等——!

應逐星被鉗製著,動彈不得,他掙紮著向前挪動,脖頸上的利爪刺的更深,鮮血瞬間湧出。

轟一聲,狼先生身上爆發出了極為誇張的能量,整個副本於一瞬間湮滅。

應逐星腦子嗡地一聲,空了,他茫然地望向幾乎被夷為平地的戲園子。

眼中似乎隱約閃著細碎的光,似乎是盈上一層淚光。

直到狼先生惡毒的聲音再次響起。

“真該死啊,你的眼睛真的很惡心。”

狼先生痛恨應逐星的麵容,尤其痛恨那雙明亮的眼睛。

他記得,小時候那個笑著用小蛋糕逗他的神明,似乎也有一雙這麼明亮的眼睛。

那個神為什麼拋棄他?拋棄他們所有人?

還有,這個人類也配有這樣一雙眼睛!

狼先生惡狠狠地說:“剜了吧。”

匕首停在應逐星的眼前,距離脆弱的瞳孔距離不足一厘米,應逐星下意識眯起眼,睫毛觸碰到匕首的刃尖,產生些許阻塞感。

接著,一道寒光閃爍,應逐星瞬間感到左眼一陣刺痛,他痛苦地蜷起後背,一陣溫熱的濡濕感順著臉頰流下。

他下意識伸手去摸,手指也沾上了帶著溫熱粘意的感覺,再次睜開雙眼,視線卻黑下去一半。

完好的眼中,因為疼痛蓄滿了生理性的淚水,一片模糊,依稀可見,指尖上是刺目的鮮紅。

很疼……

但應逐星滿腦子想著,要保持冷靜,要保持清醒……

白烈的天光閃得他另一隻完好的眼睛一陣刺痛,於是他閉上完好的眼睛,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我要讓你生不如死。”

他聽見狼先生粗糲的聲音響起。

狼先生揪著應逐星的頭發,將他摔在地上,接著順手抄起狼牙匕首,緩慢地,一刀一刀,深深劃過應逐星的臉,傷口深可見骨。

應逐星死死咬著牙,將痛苦咬牙吞進肚裡,一聲不吭。

他手指抓著土地,抵禦著劇烈的痛感。指尖深深紮進土裡,白皙的手指因為痛苦,不住劃著地麵,指甲寸寸崩裂,十指血肉模糊。

土地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狼先生沒有聽到慘叫聲,不滿地搖搖頭,接著又抬腳,用力碾向應逐星早已磨出血的手指。

血肉模糊,骨頭寸寸斷裂。

應逐星的思維因為疼痛而混沌,麵頰、眼睛、脖子、肩膀,手指無處不叫囂著、撕扯著大腦,空白、空白,一片空白,什麼也思考不了。

接著是手臂的骨頭,小腿……大腿……

惡狼似乎要將應逐星全身的骨頭碾碎,用最劇烈的痛楚來報仇。

他將應逐星的腦袋狠狠磕在地麵上,以保持應逐星的清醒,他要讓應逐星以最清醒的狀態,感受所有的痛苦。

一道道猙獰的傷口遍布臉上,鮮血流進應逐星唯一完好的眼中,目之所及一片赤紅和模糊。

他已經有些分不清什麼是疼痛,哪裡有傷口。

死亡在這時,倒成了最奢侈的字眼。

這場酷刑持續了許久。

而在腦海中勾勒出的顏時聿的麵容,成了應逐星精神不崩潰的唯一支撐。

忽然,一道極有穿透力聲音透過層層副本,遙遠傳來。

“背主的東西,誰允許你傷害他的?”

聲音雖稚嫩,卻帶著不容忽視的淡漠神性。

天地間驟然暗淡了一瞬,副本的空間從邊緣處開始裂解,變成斑駁的空間色塊,戲園子裡的一切開始像素化,整片空間絕對凝固。

狼先生手上沾滿了淋漓的鮮血,此時抬起,卻再也動不了,完完全全被定格在半空中。

狼先生突然意識到自己完全動彈不得,一陣劇烈的恐慌感充斥了他幽綠的獸瞳。

這是——空間的絕對支配!

空間?

應逐星意識到什麼,他掙紮著用儘自己僅剩的力量,也隻能做到抬起眼皮,用自己完好的那隻眼睛,向著一個方向望去。

視線依然模糊,並且充滿血色,但沒關係,一眼足夠了,那個方向,空中懸浮著一個小小的身影。

不是顏時聿。

失落,是你啊。

應逐星再也堅持不住,劇烈的困意席卷而來,那是一種即將長眠的感受。

他眼前一黑,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