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庭早已因日積月累的風吹雨打而腐蝕褪色,曾經一度是蛀蟲和苔蘚繁衍的樂園,如今卻連這點生命也無力支撐,牆麵隻剩下黑黢黢的斑斑點點。
門口掩著的幾叢泛黃枯死的修竹,正軟趴趴地耷拉在土路上。
最引人注目的倒是門廳正上方掛著的牌匾,一半苟延殘喘地勾掛在簷上,另一半斜斜地垂下,腐朽出空洞的木牌上依稀可以辨認出幾個繁體字“鳳邑戲”
還有一半的殘骸躺屍在地,凸顯破敗不堪的“園”
鳳邑戲園。
那npc司機說的倒是錯的,估計他自己也不知道這裡應該怎麼稱呼,不是劇院,而是戲園。
“吱呀——”
“嘎——咯咯……咯……”
方明橫衝直撞,徑直推開了因許久未有保養而生出木刺的破舊門扉,刺耳的聲響像是幾百年沒有活動的骨頭,相互摩擦,令人牙酸不已。
門扇搖搖晃晃,在掉落的邊緣線垂死掙紮,似乎是再遇到什麼外力,就會因不堪重負而脫離門框。
室內的景光展現在幾人眼前,其實不出預料。房屋破敗,窗欞半朽,山牆上布滿斑駁的雨痕,荒草離離,瓦礫遍布。
多年未有人氣的庭院早已灰塵堆積,每走一步,都會帶起細碎的塵埃,到處飛揚。
陽光漏下,天光在這裡也顯得昏昏暗暗,唯一的透過細密顆粒形成的光亮的通路。
“咳咳。”隊伍中隱隱傳來不適的輕咳聲,應逐星也微微皺了眉,用手背輕輕抵在鼻前,抵禦嗆人的塵埃。
灰塵過於大了,帶著一陣濃重陳舊腐朽的氣味,死氣沉沉。
“這裡到底荒廢了多久啊,灰好大。”謝欣然抱怨道。
方明撇撇嘴:“嘁,管他呢,反正就待三天,不會有人在副本裡麵還矯情吧?”
“誒你這個人——”謝欣然一挑眉,語氣不善:“怎麼回事啊?找茬啊,想打架?”
應逐星:“……”
他收回前言,他們都看起來不怎麼友善。
“你們兩個!”餘籽按按眉心,終於有些發火了:“能不能不要這麼不懂事啊,我們在副本裡啊拜托,大家合作一起完成副本不好嗎?還是說你們誰想被流放啊?”
方明翻了個白眼,頭轉向一邊,不再看她們兩個,謝欣然咬牙切齒,似乎就要挽起袖子磨刀霍霍。
餘籽也不知道這兩個人物為什麼就這麼互看不爽氣場不合,於是也耐下心勸道:“本來B級副本就不能掉以輕心,而且這次的時限太短了,隻有三天,前置劇情給的信息還很少。我們現在隻知道要調查這個戲園能不能拆……我總覺得,很奇怪,完全搞不懂這個任務要做什麼。所以一定要抓緊時間搜查線索啊。”
B級副本麼?
應逐星沒有參與口角,正環視著周圍環境,聽到這話,眉頭挑了挑。
看來特殊道具【星河鬥轉·鏡(改)】可以無視參與者自身的等級,來匹配副本,不然也不能解釋,自己隻有E級,卻來到了B級副本。
難度……應逐星想起了剛入城的C級臨時副本,心裡有點灰黯,什麼啊這個難度,讓人活嘛!
他抬手捂住眼,無語凝噎。
脊形的小屋搪蒙了厚厚的塵,暗淡無光,園子裡麵,正方形的戲台爛了一腳,破著黑黢黢的洞孔——那裡大概曾經是鼠疫蛇蟲的溫柔鄉。
腐爛的木板顏色灰不灰、褐不褐,台子四角的木柱斷了一根,全都沾滿了流年的痕跡。
台前兩根柱子索性還活著,掛有對聯,對聯的字跡早就被暈開,灰糊糊一片,看不清了。
應逐星被戲台子正麵還算精致的雕花護欄吸引,那邊還在勸著,他就不去參合,於是抬腿跨過七零八落破爛的長桌長板凳,走到台前。
手指拂過雕花護欄,粗糲的觸感倒像是曾經熱鬨氣留下來的泡影,戲台子幕布癱落,一種無端的空曠和寂寥襲來。
應逐星無端地產生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
那邊的聲音停下了,餘籽不知怎的勸好了兩人,氣氛也有所緩和,她帶著兩個人走到應逐星身後,生怕打擾了他的思路,輕聲道:“你有什麼發現嗎?”
應逐星的思緒驟然被打斷,他看著眼前點綴著木刻蓮花和小獅子的護欄,沉吟著開口:“……雕刻的挺好看?”
餘籽:“……”
看起來這個人也是個不靠譜的,餘籽一時鬱結。
方明不客氣開口:“都沒看出來,那還在這裝什麼呀?”
應逐星被噴的莫名其妙,有些楞,轉頭看向方明,不禁疑惑道:“……你吃火藥了?”
方明還沒開口,餘籽就急急忙忙搶著說話,生怕方明又跟應逐星吵起來,說:“那個司機說三天後來接我們,按照以往的經驗,應該是要我們在這裡存活三天吧,那很有可能,這是個靈異副本了……”
“是靈異的,我感覺到這戲園裡有鬼氣。”方明點頭說著,又補充道:“我的技能。”
他正說著,應逐星突然發現【鎏紋玉佩】被觸動。
顧盼的身形在縷縷黑氣的交織中顯現,清鐫的皇子飄在空中,手裡還抱著那個睡著的孩子,他開口:“這裡有一隻厲鬼,不過氣息還很微弱,大概需要三天才能蘇醒。”
應逐星:“!”
應逐星有些猝不及防,他是不怕鬼的,也知道顧盼不會害人,可是他擔心其他人不理解其中關係,他卡卡地轉動了下脖子,眼神示意顧盼:你這麼出來真的不要緊嗎?
顧盼笑了下,他似乎是知到應逐星在擔心什麼:“放心,我不主動顯形的話,其他人看不到我,也聽不到我說話。”
應逐星這才放下心,突然,謝欣然抱住胳膊,四下環顧一周,說:“你們有沒有感覺,說完鬼之後,這裡好像變得冷了一些。”
方明閉著眼仔細感受了一下,接著突然睜開,神色一肅,冷然開口:“小心!就在附近!”
應逐星:“……”
顧盼:“……”
一人一鬼對視一眼,然後顧盼似乎是有些尷尬:“對不起,我忘記溫度這回事了。”
應逐星倒是習慣了顧盼那種帶著兵煞氣的陰冷,但是其餘三人並不這麼認為,紛紛拿出自己的道具,警惕著,準備應對鬼物。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應逐星從顧盼那裡接過鎏紋玉佩,將它係在腰間,顧盼便將自己的形體收回道玉佩之中。
如此一來,他既可以感受觀察到周圍的情況,又不至於鬼氣外露影響到其他的人。
森冷的鬼氣消失,周圍溫度一點一點回升,如臨大敵的三人這才放鬆下來,但依舊保持著淡淡的警惕。
謝欣然將舉起的傘尖放下,方明也收回了手裡的符篆,餘籽帶上了眼鏡。
看來各人都有各人的手段啊,應逐星將三人的動作儘收眼底,不僅感概B級的人果然比他和簡言這種看著就不靠譜的強。
三人看到了應逐星的玉佩,也以為是什麼防身用的道具,沒做多想。
方明想了想,分析道:“剛剛那下,很可能是鬼怪的試探,或者說是感知我們。”
應逐星心道:不,那個鬼不是,那個鬼冤枉,剛剛隻是意外,隻是烏龍。
他隻好開口:“戲園子裡這隻鬼,大概需要三天來蘇醒。”
“果然,如果這樣的話,那麼就需要我們在這三天,阻止鬼怪蘇醒,不然等它達到全盛時期,就危險了。”餘籽接過話題,漸漸找到了思路,說道。
“我之前有過一次沒能阻止鬼怪蘇醒的經曆……那次,幾乎算是全軍覆沒,幸虧我們都有護身符,才幸免,沒被流放。”
謝欣然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不好的經曆,打了個冷顫。
應逐星仔仔細細聽著每一句話,他沒有正經參加過副本的經曆,所以這些經驗,還是能多了解一些就多了解一些,積累一些信息也有助於他通關副本。
正思考著,應逐星的視線倏然一晃,看到了戲台的邊角,破損的木料下露出幾抹漆黑的痕跡。
應逐星走上前,蹲下身,用手指剝下將掉未掉的漆木板,發現其內部是一麵燒焦的紋理,坑坑窪窪突出著,還有煙熏火燎的熏痕。
“這裡被燒過了,”應逐星繼續摳著木板,說道:“大概戲台子底部這一片都是這種燒焦的痕跡。”
這倒真是像發現了什麼線索的樣子,其餘三個人也都湊過來,確認了燒焦的痕跡之後,餘籽說:“難道這裡發生過火災?”
“可是……也不像啊,”謝欣然觀察周圍的建築:“這裡也不像是被燒過的。”
應逐星站起身,跨過零落的長凳,來到戲台三麵環著的看樓,取出狼牙匕首,找了個邊,撬開高牆外麵包著的一層木漆,裡麵露出了燒焦的痕跡。
三人見狀,也各自拿出器具,紛紛去周圍的建築邊驗證,果不其然,在外麵的那一層裝修之內,到處是燒毀的黑色痕跡,是殘破的,發生過火災的舊戲園。
“看來我們發現一個重要的線索了,”應逐星在大家重新聚回到戲台前之後,總結道:“這座戲園,曾經被燒毀過一次,然後被人重新翻修過,修的很是潦草,最後不知因為什麼原因,又被荒廢了。”
忽然,戲園子裡一陣陰風飄過,陰影層疊的側樓中,有個什麼紅色東西倏忽閃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