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枯骨(4) “周監軍”,應逐星開……(1 / 1)

等應逐星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在自己的營帳中,手上的傷口被簡單用乾淨的布條包紮。

營帳中隻有一個他們隊中的士兵,沉默坐在一角。

應逐星向他詢問了十夫長的情況。

士兵道:“重傷員在後方的收容營裡,閒雜人等是不讓過去的。”

也不知道十夫長的傷勢怎麼樣,在古代戰場,沒有醫療條件的保證,受傷的士兵撐不過失血過多或者是傷口感染的大有人在,應逐星現在隻能祈禱,希望十夫長可以熬過去。

應逐星向他道謝,拿好配上的長刀,走出營帳。

受降城中,士兵忙忙碌碌,氣氛慘痛,時不時有人小聲抱怨,並痛罵周季達:“如果是邱將軍指揮,肯定會勝利的”。

“我哥死了。死在前日的埋伏中。”

“節哀……”

城中氣氛低迷,壓抑地讓人說不出話來,應逐星的心情也昏昏沉沉的。

他剛受傷醒來,還沒被安排工作,於是應逐星走進了傷病的收容營。

一進去,就聽到滿耳的痛苦呻.吟,收容傷兵的營帳中,到處都是重傷的士兵。

應逐星詢問過後,找到了躺在角落,腿上纏了一圈厚厚的紗布的十夫長。

十夫長一見應逐星過來,原本灰暗死寂的眼睛中瞬間迸發出光彩。

他強撐著爬起來,抓住應逐星的衣袖,湊近他的耳邊,壓低聲音。

“應小子!不,應逐星!咱們兵營中有奸細!”

“您說什麼?”

“我在峽穀邊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一些我沒經曆過的記憶,當時糊塗了。回來之後我這才一點點反應過來,那應該是我的上輩子!上輩子撤退的時候,我因為腿受傷無法跟著大家走,匈奴狗把我俘虜回去,我在邊關呆久了會一些匈奴語,我聽到那幫狗雜種說……他們跟朝廷大臣裡應外合,為的就是除去邱將軍!”

應逐星腦子裡飛速捋過線索,沉著目光點點頭。

“不久後我就被殺了,我不知道將軍後麵有沒有遇到危險。”十夫長一雙眼睛緊緊盯住應逐星,說:“但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是來拯救我們的對不對,你一定要將營中出了奸細這件事告訴邱將軍!”

應逐星啞然,他沒想到因為狼牙匕首迸發出來的精神衝擊和非同尋常的速度,竟然被十夫長當作能人異士來看待。

“好,”應逐星拍了拍十夫長的手,說:“我答應您。”

應逐星沒有急著去找邱毅,若是沒有證據,邱毅又怎麼會相信他的一麵之詞?

他拾階走上城牆,雙手撐上牆壁的磚石,凝望城下,獨屬於邊疆燥厲的風割著他的麵頰。

應逐星渾然不覺。

在戰場上的時候,身處其中無法有效思考,此時安靜下來,應逐星複盤著整場戰役,要問疑點,那可真是太多了。

最大的致命點就是周監軍的指揮有誤,還有匈奴人的佯退設伏,以及最後沒有接著追下去的異樣舉動,就好像是敵人完全預判了我方的一舉一動,並且還有更大的陰謀在前方等著一樣……

在聽到十夫長的講述之後,他才得到了兵營裡麵存在奸細這一條線索。

應逐星可以確定,如果不是他拚死將十夫長救回來,他永遠不會知道己方出了叛徒。

果然不久之後,一個鬼鬼祟祟的人溜出了軍營,出去時還心虛地回頭觀察。

應逐星站起身,跟上了那個人。

在城邊一個隱蔽之處,應逐星聽見了兩個人隱隱約約的竊竊私語。

“事情如何?上麵派我過來……”

“成了,現在隻要彆讓送信的將情報傳回京城……”

“好,我會盯著,事情到了這一步,不能功虧一簣……”

“如果除掉邱毅……重重有賞!”

應逐星透過橫斜的枝椏,看過去,隻見那人伸手指了指天上,兩人均一副意味深長的表情。

他暗暗記下了兩人的相貌。

自從反應過來自己其實是在一個副本中的時候,他就有了一種大膽的想法。

完成演繹,禁止違背人設?

就算他不知道劇情人設,但放在這種家國危急之際,非反麵陣營的角色,於情於理都應該出一份力。那麼他的行為,隻要在合理範圍內,均不會出現違背人設的危險。

倘若是最糟糕的那種情況——他所在的角色是叛徒是內奸,是向著敵營的。

那應逐星……他想好了,他不願做個反叛者。

就算違背人設,大不了就被流放,又不是沒去過枉死之地。

他不願意違背本心。

思索著,應逐星向著將軍的主營帳走去,麵對士兵的盤問,說:“我有重要的情報要上報給將軍。”

士兵狐疑地看了應逐星一眼,轉身進入營帳彙報,不一會就出來,請應逐星進入營帳。

營帳內,邱毅麵容陰沉,在地上來回踱步,周季達卻像沒事人一樣坐在位置上喝茶。

“你居然還有閒心去喝茶,我三萬的兵,整整三萬!十不存一……”,邱毅聲音顫抖,“我怎麼向他們的家人交代……他們全折在你的指揮失誤之下!”

周季達狠狠將茶杯放在桌案上,抬高了語調:“勝敗乃兵家常事!邱將軍為何如此斤斤計較?”

邱毅握緊拳頭,恨不得一拳砸在他的臉上。

門口負責帶應逐星進來的的士兵上報,邱毅深吸一口氣,按耐住了他的憤怒,轉頭看向應逐星。

周季達也隨之望去,二人均看到了來著的麵容,然後突然愣住,表情有些驚愕,似乎是不敢相信。

就在應逐星心裡有些發毛的時候,二人幾乎同時開口:

“二皇子殿下?!”

應逐星:???

誰?!

應逐星維持著站在原地的狀態,努力控製麵上驚愕的表情,大腦急速運轉。

天知道他這個副本中的二皇子身份和這個將軍有什麼交集,自己又是什麼性格。

不過已經到了這一步,應逐星就隻能以不變應萬變了,想來能隱藏身份跑來邊關打仗的皇子,應該是想要從底層磨練自己的,應該不是什麼傲慢的人。

邱毅有些震驚,急忙走上前向應逐星行禮,說到:“末將參見二皇子殿下,殿下您……為何會在此處?”

應逐星內心瘋狂吐槽:我也想知道我為什麼在這,你你得問副本怎麼突然給我拉進來!

應對這種場合最好的辦法就是,先發製人。

於是應逐星咬著文鄒鄒的字眼,腦中飛速運轉,說:“不關將軍的事,是我求著父皇,隱瞞身份來參軍,想鍛煉意誌的。”

邱毅點頭,目光中敬佩之意更甚。

這時周季達也反應過來,走到應逐星麵前行禮。

應逐星現在看見周季達就生氣,那麼多將士的生命,全都因為這個人的不聽勸阻、自以為是,葬送在西北茫茫黃沙之中!

突然,一道靈感從腦中閃過!

應逐星忽然想到,若是二皇子一直隱瞞身份被派出去打退那一波來村莊搶掠的匈奴騎兵,那麼按照正常的劇情線,他應該死在那場峽穀的埋伏之中!

如果他死了,那他的皇子身份就不會被發現,而是隨黃沙一起埋葬在那處陰森的峽穀之中。

憑借邱將軍的武略,也許不會損失如此慘重。

可正常的劇情線內,周季達手握聖旨,又有誰敢忤逆他?

恐怕一直到最後,邱將軍都無法真正指揮軍隊。

而此時一切都不一樣了,因為二皇子的這個身份還活著!

一個想法逐漸在他腦中成型。

“周監軍”,應逐星開口了,語氣冰冷,緩緩道:“指揮不利,你可知罪?”

周季達雖然給了應逐星幾分麵子,但是仍然一副嘴硬的樣子:“匈奴人過於狡詐,一時失誤罷了。”

看來是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啊……怎麼會有這麼愚蠢的人。

應逐星緩緩壓下心中的怒火,現在當務之急不是吵架,於是說:“既然如此,周監軍資質駑鈍,難以應敵,難當大任,你的指揮權,就交還給邱將軍吧。”

邱毅和周季達均瞪大了眼睛看向應逐星。

周季達爭辯:“皇上的詔令明明白白寫著這次我來指揮軍隊,二皇子殿下,您難道置皇帝的命令於不顧嗎!”

應逐星冷冷瞪著周季達,猛地抽出彆在腰間的刀,一道寒光閃過,刀刃直指周季達的麵部。

他沒有注意到,自己手腕內側的黑色水滴瘋狂閃爍起來,似乎是想表達些什麼,又忽然被什麼東西壓製住,掙紮了兩下之後,徹底暗淡下去,不再亮起。

周季達嚇得麵容失色,向後退,跌坐在地上,語無倫次:“你,你!”

邱毅急忙喊道:“殿下!”

“回去後我自會向父皇領罰,”應逐星提著刀,向前走了一步,慢條斯理地威脅道:“現在,你把那份詔令拿給我看。”

其實應逐星原來的想法沒有這麼激進,隻是想將周季達的所作所為揭露給將軍罷了,然後將軍自然就會奪回兵權。

可惜看起來邱將軍對詔令的態度,恐怕原來的想法沒有辦法實現,為了改變現狀,那應逐星就隻能……睜眼說瞎話了。

應逐星接過周季達顫抖遞過來的詔令,佯裝隨意一看,便撇到了一旁。

周季達驚呼:“殿下為何敢如此輕慢,見詔令如見皇帝!”

應逐星嗤笑一聲:“那也得是真正的詔令,而這份……”

應逐星緩緩搖頭:“仿的,這不是我父皇的字。假傳聖旨這件事,周季達,你死罪難逃。”

應逐星邊說邊想:這個身份真的好用,要不是二皇子這個身份,在我拔刀的時候就被周圍的士兵拖出去了。要實現奪回兵權這個目的,恐怕還要廢好大力氣。

周季達似乎根本沒反應過來:“怎,怎麼可能!”

應逐星怒斥:“怎麼不可能!我連自己父皇的字跡都認不出來嗎!”

這是應逐星結合了線索推斷出最有利的解決途徑,從士兵們的反應來看,似乎被選定的將領本就是邱將軍,對周季達這個詔令的事情完全不知情。

守備張木第一天震驚的表現也不似作假,既然明麵上都以為邱毅是將領,那合理推測皇帝在朝堂之上也是任命邱毅的,畢竟周季達這種草包,聽都尉說倒像是來蹭軍功的家夥,大臣們應該也不會同意。

所以不管現在這份詔令是不是真的,都可以說成是假的,全憑應逐星顛倒是非,畢竟他的身份在這裡,沒人敢不信。

邱毅不愧是久經沙場的老將,迅速從這場變故中反應過來,立刻喊來士兵命令將周季達拖走先押進牢房。

周季達被拖走時依舊神色恍惚,失魂落魄,色厲內荏地喊著:“不可能!”

軍權重新收歸邱毅所有,應逐星長舒一口氣。

邱毅鄭重地向應逐星道謝:“殿下,如果不是您,這次恐怕會出大問題。”

應逐星雖然覺得邱將軍值得尊重,但想起慘死的戰友,仍然質問他:“為什麼就任憑周季達掌了兵權?你知不知道後果是什麼?!”

邱毅沉默片刻,開口:“末將……有所預料,但當時以為是皇上的命令,末將不敢不從。”

應逐星深吸一口氣,他不是古人,也體會不了古代的階層森嚴。

這時,一個斥候急急忙忙衝進營帳,單膝跪地,聲音急促:“報!匈奴派大量騎兵襲來,目前正在包圍受降城,同時……同時切斷了我們的糧草補給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