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薑寧和衛長昀吃了早飯,趁著日頭不曬,打算先去地裡給土澆水。
要是有時間,還能把豆苗和辣椒苗先種點下去。
朱氏拴著圍裙在廚房裡收拾,見他倆背著東西出去,鑽出來叮囑他倆當心,彆太累著。
薑寧一邊答應一邊往外走,還伸手扒拉背簍裡的鐮刀,“我帶了倆水罐,還有阿娘做的玉米窩頭,一會兒餓了可以吃。”
農村在地裡乾活,都習慣帶著吃的、喝的,方便餓的時候有東西吃。
畢竟乾的都是體力活,消耗大。
衛長昀調了下扁擔的位置,掛上兩隻桶,“等會兒到槐樹那兒,我直接去河裡挑水,你先去地裡。”
薑寧“啊”了聲,道:“行,我正好去看瓜藤牽起來了沒,都好些天了。”
南瓜藤長得快,要長出來了,就得先把藤牽好,不然後麵瓜都長歪了。
衛長昀看眼他背上的背簍,“沉不沉?”
薑寧晃了晃背簍,“才兩把鐮刀跟罐子,一點不沉,我又不是病秧子,這都拿不了。”
衛長昀還想再說什麼,倏然想起昨晚薑寧的話,隻點了點頭。
從家裡到地裡,一炷香都要不了。
他倆在槐樹下邊分開,一個沿著路去河裡挑水,一個拐彎先去地裡。
薑寧扯了扯背簍的繩子,覺得勒肩膀。
幸好路不遠,不然肩膀都要被磨破,也不知道每次衛長昀怎麼忍下來。
幾十斤在背簍裡,想都知道有多勒人。
“寧哥兒,來地乾活啊?”
“你阿娘這幾日好些了吧?”
“你家這地裡種的什麼?忙得過來嗎?就倆人。”
薑寧人長得好看,最近在村裡走動時,說話又客客氣氣的,一笑起來,招人喜歡。
一個村的,平時抬頭不見低頭見,大家夥也都不願意結仇。
這會兒看見薑寧一個人背著背簍來地裡,抬起頭來跟他嘮兩句,也沒彆的心思,村子裡都這樣。
地裡的活日複一日都一個樣,做著無聊,喜歡跟人閒侃,好打發時間。
薑寧挨個答應,等到地裡時,抿了抿唇,覺得口渴。
“寧哥兒,你這玉米可不能老澆水,容易淹死。”
旁邊是楊二爺家的地,這會兒楊二爺的兒子兒媳正在心裡分苗,分完了才開始種。
“知道的嬸子,就今天過來看看,要不要補點種,順便澆水,這不好些天沒下雨了。”薑寧一邊放下東西一邊說:“對了,上次我給阿娘請大夫,陳大夫說二爺病了,可好些了?”
楊言德擺手,旁邊張秀雲道:“沒呢,不過好多了。人年紀大,病好得慢。”
“啊,那要再不好,過些天去鎮上尋大夫看看,多問問總是好的。”薑寧對楊二爺記著恩,不免多說了幾句。
來這兒的第一天,要不是楊二爺來了,他就算再厲害,也趕不走王栓那一幫人。
就算趕走了,怕是也要吃虧。
楊二爺一把年紀了,為人公正、明辨是非,他是尊重的。
“曉得,過幾天不好,就去鎮上瞧瞧。”
薑寧“哎”了一聲,沿著挖出來的溝,邊走邊彎腰檢查前些天種下去的玉米跟土豆。
土豆簡單,發芽的塊往土裡一埋,露出點芽頭就成,基本都是活芽,死不了。
玉米不一樣,一粒粒地埋在小土窩裡,一窩三四顆,有的可能全死。
這就得補種,不然補完了,後邊不好一塊打理。
薑寧還沒檢查完,旁邊土坎上就傳來說話聲,他回頭看了眼,是衛長昀挑水來了,楊言德兩口子正跟他說話。
衛長昀肩膀一矮,兩隻桶穩穩當當放在地上。
“這些應該夠澆了。”衛長昀把扁擔放在一邊靠著,“要補種嗎?”
“要,有幾窩看著一點芽都沒發,往裡再補幾顆。”薑寧直起腰,手撐在腰側,“南瓜藤牽得還挺好的。”
“那就好。”衛長昀從背簍裡拿了瓢,拎著桶,沿著土溝一窩一窩地澆水。
薑寧看他在澆水,就乾脆先去拿玉米粒,先去把死了的幾窩補上。
“一會兒回家,得看看我們倆的秧苗發好了沒。”
種水稻不能直接撒種,得先育苗。
之前算著時間,還有最近的溫度,他們在上次趕集前就先把秧苗發著了,怕凍著發不起來,還放在堂屋裡,這樣勉強算個恒溫。
“今早出門我看了眼,已經發了,不過還得等個三四天才能下田插秧。”
衛長昀接過話,“這會兒還早,等會兒去山裡轉轉?”
“嗯,看看有沒有新收獲。”
薑寧還惦記著那些野果,挖回來移栽肯定不現實,樹苗到結果能吃,起碼得三到五年。
他就是想踩好點,算著季節可以去摘點。
吃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可以看看能不能牟利。
他倆一個澆水一個補種,不到一個時辰就忙完了這邊的活,畢竟就一塊地。
“嬸子,你們還差多少,要幫忙嗎?”薑寧叉腰站在地裡,往旁邊的地看去。
張秀雲搖搖頭,笑道:“就一點苗,快分完了,你們那地裡的後邊也記得分,不然生得太密,後邊長不好。”
薑寧點點頭,“曉得的,過幾天來看,要長得密就分。”
種地的事,薑寧其實並沒有多少實操經驗,畢竟年紀小,等他能乾活的時候,家裡條件都好了。
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他爸媽、哥姐乾活的時候,都會帶著他一起,他也喜歡去地裡幫忙摘菜。
“東西先放著,一會兒回來了拿。”衛長昀眼裡和手裡都有活,等薑寧跟楊言德、張秀雲說完,手裡已經把背簍拿上。
“叔、嬸,有事叫我。”衛長昀小時候在楊二爺那兒上學,跟他家都熟,偶爾還會在他家裡待一陣,等爹娘和大哥來接。
“你們忙自己的去,就這點活,乾完就回去了。”楊言德道:“倒是真有事兒,你得空了,去家一趟,老爺子念叨你呢,還不放心那幾個送來上學的娃,怕耽誤耽誤了課。”
“老師的病還沒好?”衛長昀一愣,微微皺起眉問道。
前幾日他去陳大夫那裡拿藥的時候,去看望過楊二爺,看著是好了些。
“年紀大了,反反複複的,沒好全。”楊言德搖了搖頭,“過兩天不好,就去鎮上看看。”
衛長昀對楊二爺不止敬重,更當他是一位親近的長輩。
“等會兒從山裡下來,我就過去,反正沒多遠。”
薑寧在一旁聽了,琢磨著要不要這會兒就去,山裡什麼時候都能去,不急一時。
他話還沒說,衛長昀已經看了過來。
“從這條道走,好走些。”衛長昀把背簍往後一甩,單手拿著鐮刀。
薑寧略有詫異地看他,而後一笑,“好。”
他們不是大夫,這會兒過去也幫不上什麼忙,更彆說這個時辰,估摸也在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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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村裡爬山跟出去旅遊爬山是不一樣的,沒台階、沒石板,就是一條土路,還是人給踩出來的。
一段時間沒人走,不寬的路很快就會被草和灌木淹沒。
衛長昀走在前麵拿鐮刀開路,薑寧跟在後麵,就這樣薑寧腿好胳膊還時不時被樹枝撩到。
“二爺是什麼病?感冒還是發熱?”薑寧知道衛長昀心裡裝著事,問他,“年紀大了,要是哪兒不舒服,得早點去看。”
“說是咳嗽,一直咳,也沒什麼精神,不太吃得下東西。”衛長昀回過身,看眼薑寧不知道往哪抓的手,邊握住他手腕,邊解釋,“陳大夫看過了,說是風溫肺熱。”
風溫肺熱?
聽著跟朱氏前一陣有些像,但症狀卻不同。
朱氏那是感冒發燒,那楊二爺這個一直咳嗽,難不成是肺部炎症?
薑寧借著衛長昀的力,上了一個坎,“這病是好得慢些,得慢慢補,你彆太擔心。”
衛長昀“嗯”了一聲,撥開前邊的樹枝,拉著讓薑寧先過去,“小心。”
西南這地界,有村子的地方,樹都不是那種北方的參天大樹,生得也不筆直,而且多不規則。
不高,但密。
而且很多帶刺兒的樹枝,撩人身上就能刮起一道血痕。
薑寧走得小心,一邊走一邊張望,“噯,你看這個,是昨天的三月泡。”
他伸手小心捏著樹枝,避開上麵的刺,隨手摘了一顆塞到嘴裡,酸酸甜甜的,特彆可口。
乾了半天活,喝水、吃窩頭,到底不如這種有味的野果子來得誘人。
尤其薑寧特彆喜歡吃酸甜口的水果,除了家裡的番薯,好一陣沒碰了。
他又摘了幾顆往後遞過去,“你也嘗嘗。”
衛長昀看著近在咫尺的手心,上麵攤著幾顆野果,小小的,他伸手想捏,但又是土又是汗,手停了下。
薑寧看他半天沒動靜,轉過頭來,一下就明白他那點愛乾淨的心思,忍不住笑。
“你就低頭就著我手吃了唄,我手不臟。”
衛長昀:“……”
迎著薑寧的目光,他低下頭,用嘴唇抿走幾顆果子。
“要是有野櫻桃和野楊梅就好,買不著什麼水果,山上摘的也行。”
薑寧眼睫輕輕眨了眨,心想維生素可是很重要的,老少得都補。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手心被碰到時有點癢癢的,若無其事縮回手念叨,又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