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1 / 1)

寧沉實在沒想到,好不容易說服自己同謝攸和好,謝攸卻要去永州。

寧沉恍惚地站在原地,直到寶才道:“公子,您快去問問侯爺。”

“是,是該問問。”寧沉回過神,轉身往北院跑。

侯府實在是大,映月閣後假山連群,再走過梅園又是銘水池,冬日露水沾濕了衣袍,可寧沉已經顧不上了。

寧沉跑得實在急,即便謝攸雖一時半會兒走不了,他也還是急。

謝攸這個點正在書房,因為沒人敢攔寧沉,他衝過去就直直地推開了門。

屋內人聲音一頓,抬眼就隻見到喘著氣的寧沉。

看清屋內不止謝攸一人,寧沉也覺得莽撞,略有些窘迫地往門外縮。

幾日不見,謝攸麵上副波瀾不驚,見了寧沉,他也隻是不輕不重地掃他一眼,沒因為他突然推門而開口訓斥。

倒是謝攸身邊的人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寧沉,朝寧沉客氣地笑道:“謝夫人,你好啊。”

謝攸蹙了一下眉,動作很小,寧沉沒注意。

他試探地往裡走,見謝攸沒阻止,於是大大方方地在一旁坐下了。

方才和他打招呼的人說:“我是趙越,早就聽說謝侯爺娶了個大美人,百聞不如一見,確實是。”

寧沉眨眨眼,被誇得羞赧,垂著眼睛偷偷去看謝攸。

偏趙越見他這樣,越哄越起勁,什麼好話都說了一通。

寧沉抿著唇想笑又不敢笑,偷偷去扯謝攸的衣袖。

謝攸這才製止了趙越,他淡淡道:“你夠了。”

趙越不繼續誇了,隻用那雙灼熱的眼盯著寧沉,直盯得寧沉想鑽地縫。

他受不住了,想出去,就說:“你們先說,我……”

還沒找到機會跑,趙越粲然一笑,“無事,你有什麼想說的,儘管同你家侯爺說。”

有外人在,寧沉哪好意思說,隻一個勁揪著謝攸的袖子,希望不說話謝攸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誰知謝攸竟真的不明白,反而催他:“你要說什麼?”

寧沉咬著牙,見兩人都在催他,心一橫便道:“你去永州,為何不帶上我?”

謝攸瞧著他的目光像瞧著個不懂事的孩子,帶著些許訓斥地說:“永州路途遙遠,你跟著胡鬨什麼?”

這頭的寧沉還未說話,趙越嘖嘖道,“謝小侯爺,你對你夫人這般無情?他既然想去,那不若就讓他去?”

寧沉覺著這趙越實在是個好人,說話也是處處向著寧沉,他向趙越投去一束感激的目光,得到對方安撫的一笑。

寧沉更加起勁,他抱著謝攸的一隻手臂,抬頭時那雙瞳剪水,一眨不眨地望著謝攸,撒嬌道:“就帶我去嘛,我可以的。”

在外人麵前這樣已是極限,寧沉說完就定定地望著謝攸。

謝攸那雙眼由開始的不耐到無奈,歎道:“你這身子,去了也是拖後腿。”

“我不管,你既已去了,我也要去。”寧沉撒起潑。

他方才匆忙跑過來,發髻亂了,衣裳也亂了,此時用期盼的目光盯著謝攸,眼裡沒了霧,更顯得那雙眼睛明亮。

莫名的,謝攸想起前幾日他眼裡含著淚控訴自己的樣子。

半晌,謝攸抬手,“不許喊累,也不準鬨著要回京。”

寧沉忙點頭,“好,我一定聽話。”

既然目的已經達成,寧沉也不再多留,站起身就要回去收拾。

臨出門前,謝攸叫住他,目光不落在他身上:“回去換身衣裳,鞋襪也一並換了。”

寧沉不明所以,直到換衣裳時才發現,他這衣擺和腳下的靴子方才沾了露水,濕了。

這頭寧沉終於走了,趙越笑不可支,一隻手搭在謝攸肩頭,道:“你這夫人,倒是有趣。”

謝攸不冷不熱地瞥他一眼,嗤笑一聲。

“彆嫌我多嘴,你這夫人雖嬌氣了些,但眼裡隻有你,不若好好待他……”

話未說完,謝攸沉聲道:“趙越。”

他說:“我心裡有數,無須你來提醒。”

次日,寧沉裹得嚴嚴實實地上了馬車。

路途遠,馬車坐著硬,所以座上鋪了厚厚幾層軟墊,馬車內也加了幾層簾,既是擋風,也是怕寧沉磕了碰了。

謝侯爺上馬車時,不鹹不淡地對下頭的下人說,“你們倒是上心。”

下人不知他這到底是歡心了或是不滿,都沒敢主動邀功。

直到寧沉被寶才扶著上馬車,腳才踏進去,他便“哇”一聲,眼睛亮亮地誇道:“馬車真漂亮。”

底下的下人七嘴八舌開始說話。

“是呀,軟墊都是我鋪的呢,就怕公子坐著不舒服。”

“可不是,公子身體不好,這簾子也是我特意為公子做的。”

“這地衣是我鋪的。”

說著說著,侯爺那邊的簾子被拉開些許,侯爺涼絲絲地掃他們一眼,一群人立刻噤聲。

馬車再如何精致也必定不會舒服,尤其出了京城後,鄉路顛簸,坐著就更難受了。

起初寧沉還強壓著不叫苦,時間長了實在是忍不住,行至石子路時,寧沉接連咳了幾聲,被謝攸瞥了一眼,他稍稍坐直了些,強作鎮定。

可惜咳疾難忍,再怎麼忍悶咳聲也是忍不住的。

胃裡頭翻江倒海,連午膳也沒用幾口,寧沉臉色發白地倚著,喝了幾口熱茶才稍稍緩和了些。

實在是顛簸,寶才便提議道:“公子,不如你靠著我。”

寧沉難受得緊,一聽這話就悶頭往寶才身上撲,這麼靠著還真是舒服了些。

他這邊難受,寶才也心疼地道:“公子受苦了。”

寧沉苦中作樂,笑著道:“我這樣應當能扛過幾天。”

他這話是說給謝攸聽的,是他鬨著要出來,如今身子不舒服也不敢說,隻希望謝攸彆覺得他麻煩。

可是他沒想到,就是這句話成了導火索。

另一頭閉目養神的謝攸緩緩睜眼,隻輕聲道:“去永州要十日,你能扛幾天?”

寧沉微不可見地抖了一下,這一天就讓他如此難熬,十日怎麼能熬過去。

他心裡頭泛酸,雖難受,可他不後悔,他就想陪著謝攸。

他自寶才懷裡抬起頭,用那雙盈盈水光的眼睛看著謝攸,他這雙眼睛實在好看,大睜著看人時,實在讓人心軟。

謝攸僵持著和他對視,寧沉先示弱,病殃殃地垂下眼,好似誰欺負了他。

他收了眼,謝攸卻還盯著他,半晌,謝攸抬手道:“前麵驛站,今夜去那兒休息。”

驛站條件比不得府裡,夜裡實在凍人,寧沉褥子裡塞了幾個湯婆子,身上加了棉褥子才好歹能捂熱些。

隻是一想到隔日又要坐馬車,心底不自覺地抗拒,夜裡也睡不好了。

不知睡了多久,寧沉被叫起,眼睛都睜不開,腳下也發軟,靠著寶才扶著才摸上馬車,一上車便往寶才懷裡栽。

今日好了些,許是昨日沒睡好,他上了馬車就悶頭睡了。

睡到午膳,寶才想將他叫醒,讓他起來用過膳再睡,剛一抬手,侯爺輕飄飄掃他一眼。

寶才手收了回去,將寧沉輕輕放在軟墊上,看他睡得正香,沒敢再叫他了。

人在外頭,吃的自然比不得府裡,路過郡縣還能吃些好的,可惜大多是鄉路,就隻能吃些乾糧。

寶才和外頭用過膳爬上馬車,發現不知何時,寧公子竟自己尋著侯爺,睡到了侯爺腿上去了。

寶才登時大氣都不敢出,怕公子冒犯了侯爺要被怪罪。

自家侯爺對公子不算好,若是等會兒一個不滿,將公子丟下馬車可如何是好。

寶才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想從侯爺那裡將公子給拉出來,卻因為怕吵醒公子沒敢用大力氣。

越怕什麼越來什麼,公子不願意讓他碰,反而不住地往侯爺懷裡鑽。

寶才兩眼一黑,正想著要不要用點力氣將公子抱出來,一抬眼竟和侯爺對上了。

侯爺表情平靜,唯有那雙眼睛深不見底,幽深淩厲。

此時那雙眼睛裡帶了絲警告,約是覺得他逾矩,寶才刹時手腳冰涼。

是了,彆管寧公子是如何睡到侯爺身上去的,他方才竟是腦子糊塗了,竟敢去侯爺那裡搶人。

寶才低下頭,忙窩去角落裡侯著了。

寧沉今日睡得還算好,鼻間縈繞著謝攸的氣息,雖然帶著絲冷意,但他卻喜歡得緊。

人睡著了便放肆很多,寧沉睡夢中不知道自己在謝攸懷裡,一會兒靠著腿,一會揪著他的衣,一會兒又抱著人的腰不肯放。

他是被肚中的饑餓喚醒的,昨日本就沒吃多少,今日一早太困,什麼也沒吃,現在肚子實在是空。

剛剛轉醒,入目便是謝攸清晰的下頜。

謝攸的長相攻擊性不強,反而有些柔和,隻因他總是冷冽,便將那張臉也襯得鋒利了。

寧沉縮在謝攸懷裡,突然不想起了。

可惜他演技拙劣,剛要繼續裝睡,謝攸垂下眼看他,直白戳穿道:“彆裝。”

寧沉裝不下去了,睜開那雙含著嗔怨的眼,和謝攸自上而下的眼對上了。

好半晌,寧沉小聲說:“我餓了。”

案己上擺了些吃食糕點,寧沉今日吃得多了些,好歹填了肚子,又灌了一碗茶。

吃完茶,又熟門熟路地往謝攸懷裡躺,今日得了好就學會了蹬鼻子上臉。

他這會兒剛吃了幾個糖糕,帶著甜絲絲的香氣,軟乎乎地同謝攸說:“我昨夜沒睡好呢,驛站好冷。”

謝攸雖沒應他的話,卻將視線投了過來,似是示意他繼續說。

寧沉眼珠子一轉,明裡使壞:“實在太冷了,我今夜能不能和你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