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喝了酒的緣故，少年的聲音微微帶著點沙啞，聽著特彆乖。

沈況野不自覺把聲音放輕：“去被窩裡睡。”

他說完還擔心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命令什麼，又柔聲說：“聽話。”

陸向陽看著他迷瞪了一會兒才緩緩爬了起來，乖乖鑽進被子裡，把自己團起來。明明已經困得眼睛都睜不起來了，還要問：“那你呢。”

沈況野唇角帶著自己都沒發覺的笑意說：“我等下就來。”

等到他洗完澡後，陸向陽已經睡著了。

他依舊保留著以前睡覺的小習慣，一個人蜷縮著睡在床邊，似乎再挪一丁點就會掉下去。

這是一個非常沒有安全感的姿勢。

沈況野上床時把人往床中間撈了撈。

陸向陽沒醒，他身上還帶了點水果味的酒氣但並不難聞，反而帶著甜味。

感知到熱源後，他跟貓似的把頭往沈況野懷裡鑽了鑽，找到了舒服的姿勢後就停了下來，突然就低低地笑了一聲，聽起來就好像有什麼很開心的事情。

沈況野也被他帶著笑了一下。

“在想什麼？”他問。

不過他也並不覺得醉到不行的少年會給自己回應。

“我以後也是，職業選手了。”

陸向陽咧嘴笑著，含糊地說。

16歲接觸第五人格這個遊戲的時候，他就對此抱有極大的興趣，每天都在研究這個遊戲的打法並且成績顯著。後來他才知道這個遊戲還有職業比賽，於是他就去了解，看著一名又一名的選手在賽場上打出那樣精彩的操作，他羨慕極了，在那時起，他就希望有朝一日也能站上職業賽場的舞台，也能打出屬於自己的精彩。

在那之後，即使他明白自己有很高的天賦也不敢懈怠，始終繃著一根神經，因為他很明白他的天賦放在普通人當中或許很出眾，但放在職業選手中可能就不那麼起眼了。

打職業不僅需要天賦，更需要努力和鑽研。

18歲高中畢業後他跟母親據理力爭，終於爭得同意去打職業。

好不容易進了青訓營卻接到了母親的惡訊，也幸虧有沈況野在，才得以擺平。

現如今他也終於成為了一名真正的職業選手。

今晚其實並是不酒聞著有多甜，隻是陸向陽也有些激動和雀躍，所以想要為自己小小的慶祝一下。

“我以後，會拿冠軍的。”

陸向陽本來呼吸都快平穩了，又突然冒出來一句。

“然後，給媽媽治病，把錢還給哥哥。”

這樣我就可以沒有負擔的跟哥哥相處了。

隻是陸向陽醉太狠了，後麵那句話並沒有說出口。

沈況野盯了他許久，輕聲問：“為什麼突然叫我哥哥？”

陸向陽思索了片刻，提不對題道：“程讓說你很凶，我反駁他了，你才不凶，你人特彆好。”

“你怎麼知道我人好？你才認識我幾天？”

沈況野反問。

“你救了媽媽，還幫我看清了Ella，帶著我加入EAR...”

還有幫他處理醫院繁雜的手續，安慰他，鼓勵他，他不會的好像沈況野都會。

陸向陽說著說著感覺好像說不完，怎麼才認識了幾天，沈況野就幫了他那麼多次了呢？

“反正哥哥就是好。”

他總結著。

“萬一我是個故意接近你的壞蛋呢？”

沈況野故意逗他。

對他來說，陸向陽還是太容易相信彆人，警惕心太弱。

不過沒關係，沈況野會幫他排除異己，陸向陽隻需要開開心心做好自己就可以。

“哥哥不會是壞人。”

陸向陽聲音有幾分嚴肅：“你不要這麼說他。”

顯然是太醉了，一度還把沈況野當成了挑撥離間的陌生人。

沈況野借著月光垂眸看著懷裡的人。

“陸向陽。”

他聲音很低，偌大的房間裡安靜到隻能聽見他這句微弱的話。

沒有人回答。

“恭喜你成為職業選手。”

“祝你以後的人生都是坦途。”

沒有了那個吸血的俱樂部，沈況野相信陸向陽更夠有更好的發揮。

逆境固然能促使人成長，但他的生命力會在愛和陽光裡顯得更加頑強。

沈況野不清楚未來會如何，或許在不久的將來他就會消失在這個世界上，隻是在離開時想幫陸向陽處理好一切事。

——

第五人格瓜吧都在劇烈討論這次轉會期，哪個戰隊會進新人。

大家最關注的就是青訓營排名前二的兩名青訓選手會去哪裡。

青訓生的排名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兩人恐怖的數據和勝率，拉了第三名一大截，其中一個也是一兩年前就有人在討論的屠榜第一。

不用想都知道有多麼搶手。

【包進Ella的啊。】

【我也感覺。】

【你們都沒看那些小道消息嗎？聽說他們拒絕了Ella，同意加入EAR了。】

【？EAR？真的假的？這麼想不開？】

【應該是真的，book那個大漏勺在群裡發了又撤回了。[圖片]】

【肯定是真的啊！我朋友在EAR俱樂部旁邊的海底撈打工，偶遇EAR了，他們身邊還有兩個特彆帥的新人，我感覺就是那兩個青訓生了。】

【帥哥？想當年BW和CITY也是帥哥，打了幾年職業，現在已經變成我過去式的老公了（抹淚）第五人格害人不淺！】

【我靠，是帥哥我就來勁了，我要看定妝照！！】

【還有三天，急急急急急急！！】

——

“頭稍微抬一下，哎，對。”

化妝師拿著眼線筆，一隻手微微抬起了陸向陽的下巴。

陸向陽第一次化妝，有些許緊張，眼線筆放置在皮膚上有點涼。

他畫好了一隻眼睛，偷偷看向沈況野。

對方把他嫻熟多了，完全麵無表情，正垂著眼玩手機。

沈況野捕捉目光的感覺很敏銳，他猛然抬眸從鏡子裡跟陸向陽對視上了，他頭還是沒動，伸手把桌上的杯子拿給了陸向陽：“喝點水。”

陸向陽這才後知後覺好像有點渴。

他看著那個黑色簡約的保溫杯，沒說話。

沈況野這時才想起來陸向陽是有潔癖。

沈況野本人的潔癖也很嚴重，但他認為，如果對方是陸向陽那就沒什麼關係了。

可是陸向陽或許不是這麼想的。

他剛想解釋一下這個杯子是新買來的，他並沒有用過時就感覺杯子被人拿了過去，動作還有幾分急切，好像很怕他把杯子放回去一樣：“好。”

沈況野有幾分詫異側眸，陸向陽已經喝了一口了。

他本來有點乾澀的嘴唇也恢複了紅潤。

陸向陽嘗了嘗，杯子裡有股淡淡的甜味：“況野哥，你喜歡喝紅棗味的茶嗎？”

當然不算很喜歡。

沈況野隻是為陸向陽準備的，陸向陽喜歡吃涼的東西，還愛熬夜，有時還會低血糖。

這樣長久下來對身體並不好，多喝點這種養生茶或許對他有用。

這種小習慣要慢慢養。

保溫杯帶著又太重，陸向陽手會很累。

所以沈況野就幫他帶了。

“還可以。”

沈況野注意到自己說完這點後陸向陽好像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還下意識又喝了一口紅棗茶。

對此，沈領導非常滿意。

“你們關係好好啊，是認識很久了嗎？”

化妝師感歎道。

沈況野注意到陸向陽聽完這句話後臉上的笑容更明顯了。

這家夥怎麼這麼容易就開心？

陸向陽樂完了，還沒來得及開口解釋，就聽沈況野就嗯了一聲：“很久之前就認識了。”

化妝師更訝異了：“真的呀？你們看著年齡都還很小哎，是高中同桌嗎？”

“不。”

沈況野說，“我是他哥。”

他說著還側眸瞥了陸向陽一眼，陸向陽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充滿了訝異，他似乎也猛然想了來了點什麼，耳朵一下子就紅了。

沈況野忍不住笑了。

怎麼臉皮這麼薄。

陸向陽同學的耳朵到拍定妝照之前都還是紅著的。

沈況野在拍攝景外看著他。

攝影師讓他擺個pose。

其實有超多炫酷姿勢的陸向陽卻僵硬著身子，最後攝影師上手給他調了幾下才稍微在點狀態。

最後成片倒是很不錯。

少年的臉雖然還尚顯青澀，五官卻很俊秀，再配上那副冷酷到極致的表情，確實有了幾分冷麵屠皇的氣質。

沈況野拍攝的時候，剛往那兒一站，攝影師就一整拍。

按照他的話來說就是，沈況野周身那股冷淡的氣質和淡漠的神情，五官更是難以挑剔，甚至連造型都不怎麼用擺，隻要站在那裡，那種壓迫感就會迎麵而來。

後麵還是整個戰隊的組裝照。

也是在這時，沈況野他們才見到了林安。

林安的手腕上還貼著膏藥。

他整個人有點瘦削，應該是生病所導致的。

他看到沈況野後彎了彎眉眼，走上前：“你好，我是林安，昨天前兩天有事沒在俱樂部。”

沈況野淡淡道：“沈況野。”

陸向陽也跟了一句自己的名字。

林安朝陸向陽笑了一下：“要不我們加個微信吧？以後有事也方便聯係，以後我應該不常來俱樂部的了，要靠你們了。”

他說著，聲音也有了幾分落寞。

腱鞘炎對一個職業選手來說意味著什麼，大家都很清楚。

在沈況野打開手機的時候他隨意一瞥，有些訝異：“你是極簡主義者嗎？怎麼聊天界麵裡就兩個人？”

他說完又反應過來：“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看的。”

沈況野倒是不在意：“沒關係。”

陸向陽偷偷瞄了一眼，發現沈況野的微信聊天界麵的確隻有兩個人。

最上麵那個聊天框顏色比較深的人的頭像...好像有點眼熟，跟他的好像啊。

難道沈況野給他置頂了？

陸向陽努力想看清屏幕上的字時，被沈況野瞥見了。

他低聲問：“在看什麼？”

陸向陽一副偷看被抓包的樣子，尷尬的用手揉了揉頭發，眼睛不斷往彆處亂瞟：“沒、沒看什麼。”

沈況野同意了林安的好友申請後，就把手機遞給了陸向陽：“是不是手機沒電了？玩我的吧。”

他想了想自己手機裡的軟件，又補充道：“不過沒什麼好玩的軟件，你想玩什麼自己下就好。”

陸向陽本來想拒絕的，可沈況野已經把手機放到他手裡了。

甚至連屏幕都沒有關，依舊留在微信的界麵上。

這時陸向陽也終於看清了沈況野的自己的備注，很簡單的三個字——陸向陽。

下麵的兩個人一個是刑星，一個是林安。

他好像跟其他人沒有什麼不同。

他心裡有幾分說不清的失落，不過他也知道是自己有點貪心了。

而且他還注意到，雖然沈況野給他備注了一個全名，但卻隻給他置頂了。

陸向陽又有點開心了。

程讓在不遠處的椅子上坐著，看著那副場景忍不住嘖嘖了兩聲。

“怎麼了？”裴序南問。

“沒什麼。”

程讓懶懶地說，“就是發現了一點有意思的事。”

“在你眼裡還有沒意思的事？”

在其他人麵前永遠好脾氣的裴序南故意嗆道：“你彆惹事我就謝天謝地了。”

程讓嗬嗬了一聲：“誰說我什麼事都覺得有意思？”

他斜了裴序南一眼：“比如你，我就覺得很沒意思。”

——

集體照拍完之後林安先離開了，他還需要去療養。

回到俱樂部後，沈況野去拿了個外賣，回來的時候陸向陽正在衛生間對著鏡子擦嘴。

都快擦腫了。

他今天嘴上塗了一天的唇彩，不太適應，現在隻想趕快卸掉，隻是不知道為什麼臉上那些東西用水洗不乾淨。

陸向陽鬱悶極了。

“彆動。”

沈況野把外賣袋打開，把裡麵的東西了拿出來：“我幫你。”

陸向陽乖乖放下了手，看著沈況野拿著兩個瓶子走了過來，他拿起其中一瓶往棉布上倒了一點後，用溫熱的指腹微微抬起了他的下巴，用濕潤的那一麵在他的嘴唇上輕輕揉著。

在陸向陽的視角，能很清晰的看到沈況野那張長得無可挑剔的臉。此刻他正垂著眼仔細給陸向陽擦拭，唇角因為過於認真顯得有幾分冷淡。

陸向陽胡思亂想著，沈況野不化妝要更好看。

但他們之間的距離會不會太近了？

陸向陽可以很清晰地聞到對方身上淡淡的薄荷香，還有沈況野清淺的呼吸聲。

沈況野做事過於專注，並沒有覺察到對麵的人已經逐漸變成了一個粉麵團子。

不一會兒，陸向陽嘴上那些用水怎麼洗，用紙巾怎麼擦都卸不乾淨的口紅竟然都不見了。

陸向陽覺得很神奇。

“原來不能用清水啊？”

陸向陽一臉震驚，顯然這件事有些超出他的認知。

他還以為這些妝直接用清水就能洗掉了呢。

“這個是卸妝水，倒點在手心然後多在臉上揉幾下洗掉就好了。”

沈況野把另一瓶遞給他。

陸向陽這時才反應過來為什麼沈況野要去拿外賣。

他竟然連這一點都考慮到了。

“謝謝。”

他小聲道。

“謝什麼。”

沈況野淡笑著說：“昨晚不還喊我哥哥嗎？”

他本來隻是開個玩笑，誰知陸向陽頓時撇開了臉，沉默地洗著臉。

但是耳朵又紅了。

陸向陽洗完臉後用毛巾擦了擦，才看著沈況野，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沈況野：“？”

他剛想問為什麼要道歉時，陸向陽就有幾分愧疚地說：“我不是故意這樣叫的，你要是不喜歡我以後就不叫了。”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很過分。

沒有經過彆人同意就叫人家哥哥，還是在知道沈況野有一個故去弟弟的時候，這樣喊也太刻意了，好像在故意搶彆人哥哥一樣。

他真的很壞。

陸向陽簡直想穿越回醉酒的那晚，捂住自己的嘴。

陸向陽看著又開朗又乖，但畢竟是單親家庭長大的苦孩子，性子還是很敏感的。

“為什麼要道歉？”

沈況野說：“那我也要為我今天跟她們造謠你是我弟弟道歉。”

陸向陽趕緊說："不用呀，我不在意的。"

沈況野垂眸看他：“所以我也是一樣的想法。”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

“叫我哥哥可以。”

“但是以後隻能這麼叫我一個人。”

“答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