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休息室門被敲響。
膝上蜷著睡覺的小貓因噪音顫了顫,段書逸趕忙撫摸安慰,抬頭還不待啟唇允許,門外人就自行開門走了進來。
是齊翔。
來人臉色不太好看,眉頭緊蹙,表情慌張。
段書逸皺了皺眉,也沒計較這人擅闖的行為,念及還沒跟粉絲道晚安沒關直播,加上膝上小貓還在睡覺,便輕聲說:
“我們出去說吧。”
“彆!哥!”齊翔聲音帶點哀求,反手把身後門掩上,“我們就在這兒說吧,我有重要的事!”
嘴上是弱勢的,態度卻是強硬的,壓根沒有商量的餘地。
齊翔音量不低,膝上小貓耳朵扇了扇。
段書逸沉下臉,把小貓和手機都輕輕放回沙發上,起身再次提醒:
“我說了,有事出……”
這回連話都不讓段書逸說完,齊翔自顧自上前,沒分寸地攥住段書逸的手,自說自話:
“哥,剛才直播,網絡上又帶我節奏了。你知道的,互聯網就是這樣,捕風捉影,一點小事都能吵吵個沒完!”
“喵嗚……”
沙發上的小貓終於被吵醒,不悅地從喉間擠出嬌滴滴的抱怨。
“妙妙醒啦?”段書逸趕忙坐回沙發上,摸著小貓的頭,“沒事沒事,不怕不怕……”
“瞧我!太急了,把小貓咪都吵醒了。”齊翔賠笑,“但這也恰恰證明了我這事有多重要,對吧?人自己的事都顧不上,哪裡顧得上寵物?”
聞言,段書逸皺眉,警覺地看向齊翔——
經紀人事先的提醒,讓段書逸有所防備,因而他察覺,這人又在玩弄話術。
人的事比貓的事重要,這話可以是貓主人自己說,也可以是貓主人的重要人際說,唯獨不該是齊翔這種八竿子打不著的人來說。
不像來求助,更像來道德綁架。
醒都醒了,小貓反正睡不著,就從沙發上滑下來,在房間四周慢悠悠踱步。
經過齊翔身後時,這人還知道要討好“貓主子”,試著對妙妙擠了個笑容。
自然,被吵醒正不高興的妙妙,不會搭理這個沒禮貌的客人。
齊翔自討沒趣,轉念又想這貓隻是個牲畜,聽不懂人話,便隨它去,繼續對段書逸說:
“哥,其實我來這兒目的也很簡單,就是找您合個影。您主動把這合影發微博,艾特我一下,不就能顯得我們關係好嗎?那些說三道四的流言自然不攻自破……”
“不好意思。”段書逸利落拒絕,“我微博賬號不是我個人在經營,你要是著急,可以先經過我經紀人。”
“問經紀人多見外啊,咱們這關係還要走公嗎?”
“咱們這關係……”段書逸輕笑,“那這樣,你給我發個消息,我們之後微信聊。”
“好!”齊翔摸兜,正要翻手機,後知後覺意識到,“等等,哥,我們好像還沒加微信……”
說到這裡,對上段書逸嘴角似有若無的笑意,齊翔幡然領悟——
這是在打臉呢!
連微信都沒加過,自己剛才還腆著臉套近乎,說關係好。
休息室內氣氛一時凝固,寂靜無聲。
隻有小貓窩在牆邊,懶洋洋舔爪爪時,發出細微的聲響。
妙妙見兩個男生不說話,就抬起頭,看了看麵前的齊翔。
齊翔正背對小貓,攥著拳,手背青筋暴起,手指握了又鬆,像是在隱忍某種怒意。
妙妙繼續觀察,赫然發現,齊翔褲子口袋的邊緣,有個細長條狀物,頂部綠燈一閃一閃。
作為小貓,妙妙睜眼至今,沒見過這個東西,按道理,它應該不知道那是什麼。
可莫名的,妙妙隱約察覺自己混沌的小貓腦子裡,提取到了曾使用過這個東西的記憶。
所以妙妙知道那是什麼。
那是錄音筆!
“哥,”齊翔再度開口時,已經收斂了諂媚的表情,“是不是我無意間說錯什麼話,得罪你了?如果是的話,我道歉。但你也沒必要做這麼絕吧?”
又開始了。
段書逸聽得無語,又是一聲輕笑。
大度原諒這種話,依舊是受害人才有資格主張的,而旁觀者,尤其是加害者,沒有資格來施壓。
段書逸不說話,齊翔就步步緊逼:
“咱們就算先前沒私交,之後也難免有商務合作吧?你幫我一把我幫你一把,不是很正常?都在娛樂圈混了,也彆裝什麼嫉惡如仇的小白花了,都是販賣人設罷了,私底下你我誰還沒個小瑕疵呢?”
“販賣人設?小白花?”段書逸不解重複。
“我這話是說得難聽了點,但事實不就如此嘛!”齊翔聳肩,“比如每年溫妙然的祭日,你都去他出事的街頭營銷,年年熱搜都要掛好幾天。比如今天這場直播,不就是那天熱度的後續資源……”
“不許你提溫妙然!”
向來知書達理的段書逸,破天荒喝止,音量之大態度之狠,嚇得牆邊的小貓都哆嗦了一下。
見段書逸動怒,齊翔不但不收斂,還繼續說:
“謊言不會傷人,真相才是快刀。是被我戳中心事破防了?我也沒說這樣不好啊,換我遇到這種好事,我也年年營銷。”
“……好、事?”段書逸難以置信地瞪大眼,像是聽不懂齊翔在說什麼。
“對啊,死了個不認識的人,自己一點事沒有。每年還能炒作一波,虐粉固粉,裝病耍大牌,哪都不用去,在家躺著就把錢賺了……”
咚!
段書逸狠狠拽著齊翔的衣領,將人抵到牆麵,另一拳摜到齊翔耳邊,骨子裡的良善還是壓抑著他的本能,讓他沒把這一拳揮到齊翔臉上。
段書逸隻是有教養,絕不是沒血性。
他能容忍彆人三番兩次冒犯他本人,卻不容許任何詆毀溫妙然,哪怕一句。
“我,不許,你這麼說!”段書逸從牙間擠出顫抖的威脅,“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他……”
後半句甚至帶了點哽咽。
畢竟,溫妙然這三個字,是根植於段書逸骨血中的劇痛。
隻要有人妄圖撕扯溫妙然,就能輕而易舉破壞段書逸所有偽裝,將他所有情緒輕易翻攪。
“喵嗷嗚!”
前所未有的尖銳貓叫,在休息室內響起。
妙妙扯著嗓子,發出極致的威脅。
由於太過迫切,以至於妙妙壓根沒想過要保護嗓子,用儘全力的嘶吼,帶著點血裂感。
段書逸在受欺負!
妙妙怎麼可能坐視不理!
小小的貓咪不知哪來的力氣,撲過去拽著齊翔的褲管,又咬又撓。
三方混亂對峙間,齊翔褲兜裡的筆狀物不知被誰勾了一下,掉了出來,啪一聲落在地上。
小貓眼尖,撲過去用嘴叼起,牙齒不知按到了哪個按鍵,錄音筆竟將方才錄製的對話,播放了出來。
段書逸怔住,齊翔也傻眼。
“出什麼事了?怎麼這麼吵?”
就在此時,王冰夏開門闖入。
被小貓咬著的錄音筆,將整個對話,完整播放給了在場所有人。
“嗬,”王冰夏反應最快,“齊翔你私下來找段書逸,還特地帶錄音筆?難怪後麵突然說話那麼難聽,是為了刺激段書逸的情緒,好得到素材惡剪?”
眼見把戲被拆穿,齊翔一把甩開段書逸的手,整了整領子,故作鎮定:
“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們又沒說什麼,還怕人惡剪?”
“但你來之前,一定沒想到,段書逸能如此毫無破綻吧?”
王冰夏見多識廣,懟人不落下風:
“讓我猜猜,在貴方的預想裡,但凡段書逸說錯一點話,你就能以此威脅段書逸配合你洗白。段書逸不配合,你就能禍水東引,把惡剪錄音發出去,把大眾注意轉移到段書逸這裡,對吧?”
“……”齊翔咬著後槽牙,無話可說。
他回頭注意到妙妙還叼著錄音筆,氣上心頭——
若不是這隻貓,他也不會在直播上翻車,不會惹眾怒,更不用紆尊降貴來這求人。
若不是這隻貓,他準備周全的錄音計劃,就不會失敗,也不會如今跟段書逸一方徹底撕破臉。
趁所有人都沒防備,齊翔邁步朝妙妙襲去。
小貓沒發育成熟本就跑不快,見撲過來的男生麵目猙獰,嚇了一跳,本能就往沙發底下鑽,結果卻又被錄音筆卡住。
好在段書逸眼疾手快,迅速將齊翔隔開,“你對這麼小的貓都能出手?你是人嗎?”
“貓權什麼時候比人權高了?”齊翔也不裝了,仰著頭桀驁反駁,“我拿回我自己的東西有什麼錯?要是過程中真出了什麼‘意外’,也是這小畜牲命短,活該!”
“你!”
王冰夏眼見倆男生再對峙下去,後果不堪設想,立刻將小貓抱起,取下錄音筆,當二人麵刪除記錄,遞還給齊翔:
“這段錄音你也聽到了,除去你逐字拚接這種容易有破綻的剪輯方式外,你幾乎找不到對你有利、對段書逸有害的內容。所以我把它刪了,對你來說是好事。”
齊翔奪回錄音筆。
“書逸永遠不會炒作溫妙然。所以,我不會曝光這件事,給他傷口撒鹽。”王冰夏冷靜談判,“建議你也彆對今晚發生的一切,再動歪心思。”
“我又不傻。”齊翔哼笑,“泄露的話,他隻是會‘因為妙然giegie而難過’,我可是會搭上整個職業生涯,多不劃算?”
提到溫妙然的那幾個字,依舊陰陽怪氣。
連王冰夏這看似冷漠的人,聽著都不由得惡心。
“糟了!”
被“泄露”這關鍵詞觸發了關鍵記憶,段書逸猛然想起什麼,衝到沙發邊,拿起手機,快速按了幾個鍵。
“怎麼了書逸?”
“忘記關了……”段書逸垂下手機。
隱約猜測到答案,齊翔終於慌了,臉色發白,驚恐地問:
“什、什麼東西忘記關了?”
“手機直播。”
段書逸的四個字,像是宣判死刑。
齊翔失力跌坐在地,表情和大腦,皆是一片茫然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