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瑪妮牧場出來已經快是中午。

等把琴酒和伏特加安頓好，就去酒吧小酌一杯吧。

一想到這裡靈幻的心都飄飄乎起來，走路都比平時歡快不少。

雖然已經有儘力保持平衡，竹藤籃子還是跟著顛了一路了。

小雞仔被瑪妮養得很好，圓鼓鼓的除了喙部小爪子沒一處有棱角的地方，它們把腳收起來窩著，咕嚕咕嚕滾到一邊，然後咕嚕咕嚕滾到另一邊。

很有彈性。

琴酒和伏特加：謝邀，雞生稚嫩，已暈車。

快回到農場時，兩隻小雞都已經睡著了。

靈幻戳戳不知道是頭還是屁股的位置，都要被可愛化掉。

真好，等下放在雞舍裡就……臥槽！

他舉起籃子猛的後退，進入防禦姿態。

等發現沒有異常動靜之後，才小心翼翼走向——擺在農場門口的草坪火烈鳥擺件。

前麵說過，火烈鳥下麵連接底座的部分是彈簧。

如果在有風的日子，它就會隨著清風微微搖晃，算是目前整個農場裡最有活力的成員。

而靈幻隻不過是出門去了牧場，走的時候好好的，回來的時候上麵就……多了個人。

還是攔腰趴在上麵的那種。

這個人似乎是暈倒沒有意識了，四肢無力地懸在空中，和火烈鳥一起搖擺。

這場麵的驚悚度還是有一點過分的，真的很像某種凶案現場。

有了先前的經驗，靈幻充分肯定，這個人的身份想也不用想——一定是天外來客！

之前聽法師講的時候，還不覺得位麵漂流有多嚴重。

現在他儼然已經明白了，論誰也遭不住隨時隨地刷新npc啊。

靈幻的眼皮都耷拉下來，了無希望地眨著眼睛。

可惡，休息這話說不得是吧！

到底還讓不讓人放假啦——

.

靈幻到底還是心軟了。

因為走近了才發現這是一個小孩子。

“啊啊，”他頭疼地揉揉額頭，“根本沒辦法放心嘛。”

把籃子放在一邊，他把小孩從火烈鳥上抱下來。

小孩很瘦。騰空一瞬的重量輕得令人吃驚，脊骨、突出的蝴蝶骨，因重力壓著他的手臂，泛著以此走向的鈍鈍的不適感。

大概是太過虛弱、太過饑餓，臉上的表情仍是一副憂慮難受的樣子，眉頭緊緊皺起。

他原本銀灰的頭發沒有光澤，像是鋪了一層薄薄的霧，劉海不知道是被誰剪得亂七八糟，一邊長一邊短。

衣服也可以用“衣衫襤褸”來形容，很臟，有很多破損，但意外的是味道倒不大，也許是有在什麼地方洗過。

靈幻新隆歎了一口氣。

怪讓人心疼的真是。

下一秒，模擬器公布了新的任務——

【社會救助】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流浪兒童難有出路。請救助這位流浪的可憐孤兒，給他一個家，快樂地長大。】

【任務獎勵：畜棚*1】

靈幻：“？”

他看了好幾次，才確認這不是短期任務。

模擬器的意思就是——讓他收養這個孩子了？

雖然他本來就有救助的意思，孩子有難處的話，也不會那麼絕情地趕人走……

但直接下達為命令還讓人怪不爽的誒。

像是生害怕他不管似的。

“我不是為了個畜棚才救人的哦，”靈幻對著空氣沒好氣道，“不管怎樣，這樣的情況我都不會視而不見的！”

話音剛落，模擬器冷不丁地：

【任務獎勵更新：畜棚*1，小牛犢*1】

靈幻嘀咕：“這還差不多。”

被微妙地安撫了。

在瑪妮那兒的時候他有看過價目，一頭牛犢是1500金，還是很賺的。

隻不過養小孩啊……

唔，這樣想的話，他好像命裡就帶著這樣的使命。

從許多年前和mob第一次相遇，決定收下他作為弟子開始。

直到mob升上初中，那青春期是非常多姿多彩。

回過神來時身邊的孩子就更多了：什麼mob的弟弟、隔壁中學的禿頭同學、社團學姐、各種未成年超能力者等等……

還記得過生日的那一次，真是超級熱鬨，一群人在辦公室裡都要坐不下了哦！

——靈幻發誓，他絕對不是有意要炫耀自己的人氣（才怪）。

結果沒想到轉職為農民，還是得養孩子。

靈幻驀地想起有一次算命，大師說：“你，我看不透。”

“怎麼一個看不透？”

“命裡沒有後代，但多子多福啊。”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這其中的深意。

……靈幻抽抽嘴角，難道說“多子”就多在這些人身上了嗎喂。

他隻是性格太過善良而已啊。

一邊腹誹著，靈幻還是把孩子帶回了小屋。

把他安頓在布加拉提睡過的那張床上，簡單擦洗一番，在換上乾淨的衣服，用厚實的被子蓋著。

春天的風裡還有些涼意呢。

那種安心且有重力的包裹感發揮了安撫的作用，看著小孩的神情逐漸放鬆，靈幻也鬆了一口氣。

他捏了捏手，仿佛上麵還有換衣服時摸到的凸出肋骨的手感。

……

……

中島敦忽然聞到一股香氣。

他的嗅覺一向很靈敏，但現在辨彆不了這樣的香氣是來自哪裡、又是如何產生的，因為太餓了。

饑餓早就把這一切都抹消掉，無論是聞到什麼，都會立馬被想要進食的渴望代替。

對不起，院長，敦在心裡道歉，我不是故意打翻食盆的。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浪費糧食的。

對不起……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懺悔。

事實上，被關在孤兒院的地下牢籠開始，敦就一直這樣為所有人和所有事道歉——因為他並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才被關進這裡，越是倉皇不顧一切地闡述悔過，院長越是說：

“你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所以，被關在地牢，每天吃些清湯寡水的東西，見不到陽光，沒辦法和其他孩子玩耍學習，上述的一切都是沒有意識到錯誤的懲罰。

這次是食盆被打翻了，但敦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隻是莫名其妙地失去意識，等再醒來時，眼前是站在籠外的院長和一地食物殘渣。

院長搖頭說：“你還是犯錯了。”

到底是什麼錯？

“你還是控製不住自己。”

我能乾什麼呢？我已經餓得站不起來了呀。

“等你能做好一切的時候，我會放你出去。”

我不明白我要做什麼……

敦嗚嗚地哭了起來。

院長毫無動搖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本來就一直吃不飽，今天滴水未進，還哭了很久。

中島敦失去了意識——然後在這片黑海中，聞到了香氣。

這應該是夢吧？

那樣香的東西，連孤兒院的後廚阿姨都做不出來呢，一定比大鍋飯豪華多了。

大鍋飯之上的料理是什麼樣子呢？

將將八歲的中島敦發出沒有見過世麵的疑問。

也許是那種茶泡飯的味道，他聽另一個孩子說，茶泡飯上加兩顆梅子是最好吃的。

用勺子挖下來，浸一浸茶水，這樣才不會太酸。

然後輕輕咬下一點點，配合一口飯。

回味無窮。

越是遐想，敦越是蠢蠢欲動。

他糾結著：

夢裡沒有院長……所以乾什麼都可以，對吧？

嘿嘿，加了兩顆梅子的茶泡飯。

神啊，如果聽到我的祈禱，可以讓我在夢裡吃上嗎？

剛許下願望，香味就更濃了——不對，是更近了才對。

敦吸吸鼻子，隨著香味傳來的方向伸長脖子。

唔？

為什麼嘴巴裡也有那種味道？

他咂吧砸吧地回味，難不成真的願望實現了嗎？

“醒了？味道是不是還不錯？”

是的，茶泡飯真的好好吃——

“茶泡飯……”

中島敦呢喃著睜開眼睛。

然後——嚇得從床上跳了起來！

這這這這裡是哪裡？！

綁架嗎？拐賣嗎？

聽說會有那種壞蛋，專門偷孤兒院的孩子拿去賣掉，因為無父無母不會有人管，他該不會也是這樣吧？

他也要被賣掉然後當挖礦的奴隸嗎？

中島敦越想越可怕，嗚咽一聲，滾滾的淚珠包在眼眶裡，可憐兮兮。

可是……

他遲疑地動動腳趾。

賣掉孩子的壞蛋，也會給他睡這麼溫暖厚實的被子麼？

.

看著敏捷點滿的小孩，靈幻目瞪口呆。

不是，胃的位置都餓到癟下去了哦！

怎麼能一下就蹦到床頭上麵啊！這麼有力量的嗎！

介於他一手拿著碗，一手拿著勺子的樣子，這個場麵可真像是——

孩子他媽追著孩子喂飯啊！

.

沒錯，在中島敦睡著的這段時間裡，靈幻做了一頓飯。

一開始是想到這孩子肯定很餓，二是腦中閃回之前在礦井偶遇冒險者小隊時的聊天。

對於天外來客，靈幻有自己含糊又混沌的做法。

不主動解釋，不下定義，以當事人的態度來選擇怎樣回應。在之前與文豪們和布加拉提相處時，他從未說過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這樣的話。

所以和冒險者小隊也是這樣，聊天也是找不敏感的話題。

吃飯的時候，靈幻問森西：“為什麼要用怪物來做食材？”

“因為怪物的肉質和成分，最能快速地補充能量，”森西回答，“吃好吃飽，才是一切的基礎。”

靈幻非常讚同這句話。

人是鐵飯是鋼，對於小孩子來說更是。

少壯不努力，老大長不高啊。

既然如此，果然還是要先吃飯。

除了老樣式防風草鯉魚湯，正好有新菜色可以挖掘——

今天的土豆成熟了。

可以做小孩子都愛吃的鹹甜口味土豆泥。

事實證明靈幻是對的，他把土豆泥做好以後，舀了一勺去逗小孩，看他聞到味道鼻子一聳一聳的，又往嘴裡送了一點。

然後小孩就和睡夢中被引誘的小狗狗一樣，帶著可愛的茫然醒來了。

緊接著，可愛不到一秒。

速速上房揭瓦。

靈幻：錯付.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