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順著這條下毒的線深挖下去,必然要接觸寧家,從寧家得到更多消息。
而寧家早就已經徹底投向六公主,在朝堂上,寧家是堅定的六公主黨,一向唯六公主命是從,李暮歌不能明目張膽從寧家拿相對應的資料。
那樣一定會打草驚蛇。
想要避開六公主從寧家查東西,倒也不是毫無辦法,很快李暮歌就要去國子監讀書,國子監祭酒正是李暮歌外祖——寧疏白。
從國子監中,李暮歌應該能夠拿到一部分線索。
第二天,李暮歌出宮了,既然她要去國子監讀書,自然要先接觸一下國子監裡的未來同窗,知曉國子監的模樣。
前一日,李暮歌已經往顏家送了帖子,今日和顏士玉約好還在文綺樓見麵。
顏士玉自從那日親眼看見李暮歌在水裡弄死十皇子後,就打算從太學轉到國子監讀書了,萬壽宴後,她便正式在國子監上學。
見到顏士玉後,李暮歌直接交給她兩個任務,一個任務是幫她寫折子,她要遞給皇帝,請皇帝給她“長安公主”的封號。
第二件事,是問顏士玉,寧疏白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兩個任務,前者對顏士玉來說很簡單,後者讓顏士玉犯了難。
“殿下,在下到國子監不過兩三日,除了剛入學時有幸與寧祭酒見一麵外,後麵就再無機會照麵了。”
顏士玉很想問李暮歌到底在想什麼,寧疏白是李暮歌的親外祖,李暮歌不知道寧疏白是個什麼人?
難不成這份血緣關係是假的啊。
顏士玉其實能理解為何李暮歌會和寧疏白關係疏離,寧疏白清流之臣,從來不喜阿諛奉承之事,可他不是一個人,他身後還有一大家子人。
清流之輩不該有家有室,可真無家族支持之人,又怎麼可能有機會走入朝堂,成為清流之臣。
顏士玉想到這兒,眸色微暗,她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自己的姐姐。
李暮歌見顏士玉真沒法幫第二個忙,隻能寄希望於自身了,她為顏士玉鋪紙磨墨,說道:“那就寫折子吧,寫完之後,你帶我在文綺樓逛一逛,上次來去匆匆,我都沒機會到處看看。”
“多謝殿下抬愛。”顏士玉被李暮歌親自磨墨的舉動嚇了一跳,這下寫折子的時候,大氣都不敢多喘,生怕寫錯一個字。
等顏士玉寫完,時間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等紙上墨跡乾了乾,李暮歌拿起來通讀一遍,越讀越震驚。
回想自己十五六歲剛上高中時的文筆,再看看眼前的顏士玉,李暮歌必須承認,人和人之間有壁,而且差距十分之大。
“殿下覺得如何?”
“好,寫得很好!”連誇人的詞彙都是驚人的匱乏,李暮歌將折子收起來,命人去點一桌好飯菜,快要正午了。
兩人一同用膳,吃完飯正打算去樓下逛逛,誰知有人來找,是大公主府上的人。
“見過十四殿下,問殿下安,大殿下聽聞十四殿下出宮,想請十四殿下到府上用膳,沒想到晚了一步,是奴腳程太慢,錯過了,還請殿下恕罪。”
領頭之人是李暮歌此前接觸過多次的蓉娘子,蓉娘子麵上帶笑,上來就請罪,態度非常好。
李暮歌一看來請人的是蓉娘子,就知道這趟大公主府,她必須去,蓉娘子深受大公主信賴,她的出現代表著大公主的誠意。
“此次午膳錯過,下次補上便是,又不是大事,大皇姐既然相邀,豈有不去的道理,顏六,你三姐是不是也在大公主府?”
“是,在下正好要去找三姐,還請蓉娘子捎上在下。”
蓉娘子自然應是,隻要李暮歌去大公主府就行,帶上一個顏六娘子也沒什麼。
上了馬車,顏士玉想起那一日萬壽宴,有些坐立難安,今日十四公主來找她,並未同她說有關萬壽宴的事情。
那一日,十四公主同祖父說了許多,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十四公主斬釘截鐵地說,能救下大公主。
最後大公主真的全身而退了,十四公主沒有食言。
那麼今日大公主聽聞十四公主出宮的消息,後腳便派人來尋,究竟是為了什麼?
見顏士玉頗有些坐不住的樣子,李暮歌輕聲道:“不用擔心,萬壽宴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切已經進入下一個階段,隻看大皇姐想要乾什麼了。”
顏士玉聞言,並沒有放下心,反倒心高高懸了起來。
大公主想要乾什麼?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到底想乾什麼,一直以來大公主就對太子之位虎視眈眈。
皇儲之爭可不是簡單的事情,沒點兒實力和後台,誰摻和進去,誰就是當棋子的命,身為棋子,隨時可能會被人推出去做棄子。
“殿下,需得謹慎。”顏士玉不敢多說,更不敢將心裡的想法吐露分毫。
太子不是她們的盟友,大公主也不一定是。
李暮歌笑而不語,太子之位就是個靶子,在這個靶子沒有倒下去之前,大公主不會將目標放在無關緊要之人身上。
巧合的是,李暮歌的目標也是太子,太子不倒,榮陽就很難倒下,兩者互相依偎,共榮共損。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當她和大公主擁有同樣一個敵人的時候,她們自然是最為堅固的盟友。
到了大公主府,李暮歌發現,比起之前她來大公主府上時感受到的繁花錦簇,現在的大公主府,莫名多了幾分蕭條之感。
好像來往的仆從少了很多,在門口迎來送往的人,也不再是大公主的門客了。
“上次來皇姐府上,有一位姓張的門客,今日怎麼沒見他?”
李暮歌第一次登門時滿心怒火,美人在前都沒好好欣賞一番,書裡曾說,大公主養了不少好看的少年做門口僚屬,沒見到屬實是遺憾啊。
李暮歌安全度過萬壽宴後,心情好了不少,都有欣賞美人的心了。
“回十四殿下話,昨日駙馬請那些幕僚去城外莊子上小住了。”
蓉娘麵不改色地回複道,顏士玉和李暮歌都露出驚訝之色。
“大駙馬將人請走了?”顏士玉沒忍住多問了一句,蓉娘笑著說是,再一次肯定了此事。
李暮歌和顏士玉對視一眼,沒有再說什麼,進去後卻不免八卦兩句。
顏士玉湊到李暮歌跟前小聲說:“從未聽說過大駙馬管大殿下後院的事,難道大駙馬是吃了陳年老醋,一下子容不得那些人了?”
“人不可能突然發生改變。”
李暮歌不相信大駙馬是出於吃醋,他要是吃醋,當年大公主養第一個幕僚的時候,他就應該鬨了。
因為盛天皇帝養了不少男妃,大莊的公主們便都有養麵首的習慣,除了少數幾個不太熱衷情事的公主外,就沒有一個公主後院是乾淨的。
有錢有勢的人大多如此,不會太克製自身欲望,實際上有不少世家主母還會養幾個喜歡的少年人,扮做侍女在床前服侍,傳出去還算是風流雅事一樁。
李暮歌不覺得這個舉動是簡單的情感糾紛,她輕聲與顏士玉說:“多半與那件事有關。”
大公主在萬壽宴上吃了那麼大的虧,肯定要去找下手害鳥兒的人,之前李暮歌打聽過,賀禮送到皇後鳳儀宮後,除非拿皇後手令,否則沒人能再去靠近那些賀禮。
皇後有可能為了太子對付大公主,但以這位國母謹慎小心的性子,她絕不會讓賀禮在自己手底下出差池。
拿她手令去動賀禮,中途會有很多人經手,一查一個準,所以李暮歌認為,真正動手害鳥的時機,是在大公主府上。
小說裡,太子借死鳥一事攻擊大公主,大公主反擊,至此正式開啟奪嫡大戰,但卻沒有一句話說過,鳥是太子所殺,更沒有說是太子一黨的人所殺。
如果從小說中事件結果上看,萬壽宴風波中,得好處最多的不是太子,也不是大公主,而是借由十四公主的死,得到了皇帝愧疚,因此被皇帝補償許多的六公主與良嬪。
鳥是突然死亡,多半是中了慢性毒,一說用毒,李暮歌目前隻能聯想到一個人。
她那位好姐姐身邊是不是有用毒的高手啊?
李暮歌帶著疑惑,走進了待客的中廳。
今日比較冷,大公主沒有在水上設宴,而是燒了爐火,在中廳接待李暮歌。
李暮歌一進去,大公主就熱情地招呼了她。
“快快進來,今日天涼,長安你怎麼穿得這樣單薄便離宮了?”
封號還沒遞上去,大公主已經喊了,李暮歌有些不適應這個名字,愣了一下才回道:“外麵還好,太陽照在身上暖和極了,一點兒都不冷。大皇姐也知道,十四文采一般,遞給父皇的折子可不能隨隨便便寫,隻好出宮一趟,求助顏六娘子,幫忙給折子潤色。”
“顏家人文采斐然,皇妹有眼光,快快來皇姐身邊入座。”
李暮歌應了一聲,路過顏士珍身邊時,同她互相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坐下後,李暮歌看見放在大公主案上的圖。
正是她給大公主的那份軍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