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歌其實不是很確定今天晚上,錦繡會不會動手。
因為目前為止發生了太多變數,所以或許曾經想要動手的人,會選擇暫時不動手。
當然,很可能一切照舊發展,該動手的人還是會動手。
李暮歌之所以將錦繡帶在身邊,是因為錦繡在她這裡已經是明牌了,她知道錦繡不能信任,換個彆人過來,誰知道究竟是哪一邊的人。
時間過得飛快,眨眼天色將晚,暮色昏黃,宮中各地燃起燈火,外城不時傳來煙花炸開的聲音,漂亮的煙花將一方天地照得明亮,可惜轉瞬即逝。
等晚上應該會有更盛大的煙花綻放,李暮歌從來沒有活到過煙花盛開的時候,她希望今天晚上,她能看見那一幕。
“殿下,該去紫薇殿了。”
紫薇殿在前朝稱無極宮,此地一直是帝皇居所,前殿為大朝會召開之地,一般有盛大的宴席,也會在紫薇殿舉辦,隻因這裡夠大,還有那象征著至高無上權力的龍椅。
李暮歌跟著宮人出了春和宮的門,往紫薇殿走去,路上偶會遇到其他宮裡住著的宮妃,還有年紀小的公主皇子。
沒人互相攀扯聊天,大家都慢慢走路,用腳丈量皇宮的甬道究竟有多長。
高牆之上有身著甲胄的禁軍守衛,牆上與牆下,像是兩個世界。
快到紫薇殿時,李暮歌看見了更多人,這一次同行的人裡,多了許多身著朝服的官員和他們的家眷。
上紫薇殿還要走一遍又高又長的台階,李暮歌微微抬起裙擺,一步步走上去。
這一條路,上朝的官員們三五天便要走一次,原身從來沒有走過,李暮歌隻走過一次。
走完台階,李暮歌額間出了一層汗,看來朝廷的官員身體素質都挺好,不時爬爬樓梯,運動量拉滿。
李暮歌才剛喘勻氣,就聽見有人在喊她。
“十四殿下,問殿下安。”
抬頭看去,原來是顏士玉,今日顏士玉和李暮歌一樣,穿了一身淺色的衣裳,主打一個不會出風頭的安全打扮,儘量將自己當成宴會背景板。
隻是少年人朝氣十足,就算打扮得再素淨,也是好看的。
李暮歌就喜歡長得好看的人,能讓她心情舒暢。
今日赴宴者,沒有長相難看的人,這對李暮歌的眼睛非常好。
“你來得倒是早,你的位置在哪兒?”李暮歌快走兩步,到了顏士玉身邊。
顏士玉後退半步,讓李暮歌先行在前,自己跟隨在後。
“回殿下話,在下坐在那裡。”顏士玉指了個比較靠前的位置,她跟隨顏太傅赴宴,縱使顏家目前不得皇帝重用,位置也差不了。
李暮歌見此,笑道:“這位置不錯,比我的靠前。”
良嬪隻是個嬪位,她又不受重視,位置在犄角旮旯裡很正常,皇宮就是這麼一個等級森嚴的地方,這個環境裡,等級體現在方方麵麵,大到錢權社會地位,小到衣食住行,方方麵麵都有規矩管著。
顏士玉見李暮歌隻是在打趣,沒有其他意思,便順著她說道:“蒙祖上餘蔭,陛下寬厚,顏家才能在宴上恭賀陛下萬壽,與在下而言,這位置也沒什麼好,不如殿下的位置,能縱覽全局。”
李暮歌笑了笑沒說話,她確實滿意自己的那個位置,看戲觀景最佳位置,但她不喜歡這個位置的含義,她想要最好的那個。
李暮歌最後深深凝望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的皇位,與顏士玉又閒聊兩句,隨後就分開,各自歸位了。
現下殿中位置已經坐了大半,大家都要走著過來,當然越早出發越好,能慢慢走,不至於到了紫薇殿形容狼狽,更不至於在皇帝麵前遲到。
等天黑下來時,所有人都到齊了。
李暮歌抬頭看了一眼大公主的位置,還有大公主的左上位置坐著的太子,主角到位,靜候好戲開場。
大公主此刻端坐,麵無表情,她落座的時候跟太子說了兩句話,又是不分勝負,誰都沒法奈何誰。
可太子坐在她的上位,明明她才是老大,卻要因為一個太子之位而避讓!
叫人何其不甘。
“端華皇姐臉色好像不太好,可是身體有恙?一會兒父皇和母後便要來了,今日是父皇的好日子,大皇姐可不要掃了父皇的興致。”
坐在大公主右手邊的三公主開口,好似關心,可眉宇間的嘲諷卻無論如何也掩不住。
大公主眼神微暗,榮陽此刻喚她封號,是在嘲諷她不過是個普通的公主,卻要和太子爭輝,不自量力。
大公主看向太子,果然從太子眼中看見了暢快的神色。
太子李暉朝注意到大公主的注視,麵上勾起溫和有禮的笑,說道:“榮陽,不可這般無禮,大皇姐,榮陽素來直言快語,還請皇姐莫要與她一般見識。”
“你們兄妹如此要好,一唱一和的,怎麼不坐到一起去?榮陽沒腦子不是一天兩天,本殿下當然不會與她一般見識,太子,你身為儲君,若連自己妹妹都管不好,日後如何管這天下萬民。”
太子臉上笑容一滯,他身邊坐著的太子妃連忙開口打圓場。
太子妃楊卿魚生來一副笑臉,未語先帶三分笑,好似是廟中的菩薩,瞧著就是好心腸,她舉杯向大公主,道:“如今父皇正值春秋鼎盛之年,太子還需多多學習治國之道,大皇姐學識淵博,日後太子哪裡做得不好,大皇姐儘管開口提點一二,本宮代太子多謝大皇姐費心。”
話畢,她一口飲儘杯中酒水。
大公主冷笑一聲,“太子真是娶了個好太子妃,楊氏的女兒果真名不虛傳。”
“皇姐所言極是,太子妃是世間少有的賢良女子,瀧陽楊氏乃千年世家,家風極好。”
太子衝太子妃感激地笑了一下,太子妃剛剛不光幫他頂了大公主的責問,還給他塑造了謙遜好學的形象,同時將大公主的位置,定在了賢王之位上,一番話說得密不透風。
太子和太子妃對視而笑,一副郎情妾意的恩愛模樣,大公主看了一眼自己駙馬,駙馬衝她微微一笑,一言不發。
大駙馬風姿綽約,俊朗不凡,同樣出身世家,年輕時大公主很是沉迷他的美貌,可是後來大公主就不喜他了,因為大駙馬是個保皇黨,對皇帝忠誠無二。
成親十年,沒有愛也有親情,大公主衝駙馬回以一笑,隨後無趣得坐好,不說話了,隻靜等宴席開始。
榮陽看了一眼感情極好的太子和太子妃,目光森寒,在忍不住眼中恨意之前,低下了頭,苦悶了一口酒。
她的駙馬前兩年沒了,這些年她在府上養了不少麵首,日子過得快活,沒有再成親的想法。
坐在榮陽右側的縈關公主李曇月隻當自己不存在,跟自家駙馬低聲說著話,倒是五皇子李時天擔心地看了一眼自家姐姐,榮陽注意到弟弟的目光,瞪了他一眼。
已經是魏王的五皇子打了個哆嗦,不敢再抬頭,他從小到大最怕的就是三皇姐,親姐打他是真得揍,貴妃都攔不住那種。
六公主默默看著前麵幾個人“其樂融融”的場景,咽下一口酒水,她轉頭想看看自己親妹妹,結果看見正往嘴裡塞糕點的李暮歌。
餓了?六公主想了想,叫身後侯著的宮人傳個話,再去端來些糕點,彆餓著十四。
回過頭的時候,六公主與在李暮歌身旁的錦繡對視了一瞬,那一眼好似有什麼特殊,隻是瞬間消失不見。
不消片刻,李暮歌收到了來自親姐姐的投喂。
看著六公主特意為她要來的糕點,李暮歌突然覺得飽了。
這點心應該沒下毒吧?六公主不像是個蠢人,應該不會做得如此明顯。
也不一定,誰知道六公主是怎麼想得,或許她就是會打彆人一個措手不及,所有人都覺得親姐不會謀殺親妹,等她死了,六公主一口咬定隻是關心妹妹,糕點是從禦膳房端來的,不知道是何人下毒,不就撇清嫌疑了?
“殿下?”
見李暮歌一直看著糕點發呆,錦繡小聲提醒了一聲。
李暮歌這才發現,她手上捏著的糕點都快碎了。
將那安全的糕點吃到嘴裡,李暮歌咽下去後,才裝作飽了似得說道:“吃不下去了,一會兒還有好菜要上,怕是要辜負六皇姐的好意,錦繡,你吃兩口吧,墊墊肚子,省得還要餓著肚子伺候。”
李暮歌此刻像是個無比體恤下屬的好主子,錦繡沒多想,忙謝了一聲,捏了兩塊,小口卻快速地吃下去了。
伺候人用膳確實是個累活,尤其當奴婢的不能吃東西,餓著肚子將好吃的飯菜送到主子嘴裡,又累又饞人,能先吃兩口就先吃兩口唄。
見錦繡毫不猶豫,李暮歌微微皺眉,難道宴席上的刺殺,不會出現了?
沒等她多想,皇帝和皇後到了。
“陛下、皇後聖安!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一堆人齊刷刷行禮,嘴裡跟念貫口一樣,高呼萬歲千歲。
李暮歌低頭彎腰拱手,除了宮人外,其餘人都是低頭彎腰,而不是跪在地上。
跪拜大禮大多在祭天地神明時才會用,又或者是在皇帝登基或召開大朝會的場合上,群臣都要叩拜。
“眾卿家免禮,入座吧。”
皇帝牽著皇後入座,隨後態度十分平和得讓眾人坐下。
“謝陛下聖恩!”
接下來就是皇帝的講話時間,說一說今天宴席是為了什麼,他的心情如何,接著給眾人一個敬酒的機會,他喝酒動筷子,宴席就正式開始,上菜了。
菜一一擺好後,樂府的樂伎們開始敲編鐘奏樂曲,舞姬入場獻舞,大宴正式開席。
開席後,諸位公主皇子獻上壽禮。
第一個站出來獻壽禮的人,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