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1 / 1)

後世記 戲畫泉 4600 字 2個月前

他們兩人一路走一路閒聊,在回家的公園遇見了季君雯。

季君雯牽著自己的薩摩耶,一邊和身旁的老人聊天。

丁秋白牽著宋翰墨過去季君雯打招呼呢。

季君雯道:“你最近真的很忙啊,感覺已經三天沒看到你了。”

丁秋白想著糟心的係統,哈哈一笑:“是有點忙。你在這裡聊什麼呢?”

沒等季君雯答話,對麵那個老人就湊近丁秋白:“我見過你,當時你有齊耳短發,在疏散人群。”他拿手比劃著齊耳短發的款式。

聽到前半句時,丁秋白還能感慨世界真小,聽到後半句,她左思右想都找不到自己有過這段經曆,隻好認為老人年紀大了記錯人了。

見丁秋白對這話沒反應,老人自說自話:“哼哼,我以後要打一副白色的棺材。”

丁秋白莫名想到了自己的夢,心被這句話輕輕撞了一下,泛起的波濤讓她情不自禁開口:“為什麼呢?”

老人神神叨叨:“白色喜慶。”

丁秋白下意識擰緊了眉。

宋翰墨餘光窺見丁秋白神色,幫著她輕聲問:“為什麼呢?”

老人說:“說了你也不知道。人潛意識的聯想能力造成人麵對事物的情緒感知都不同。既然如此,你怎麼會知道我的想法呢?”

宋翰墨微笑,頗陽光開朗的模樣:“大爺爺,你不說我們怎麼知道呢?”

丁秋白默默捂臉:來了,這個男人又開始了。宋翰墨開始了他的忽悠大法。

她選擇退出戰場和季君雯玩。

丁秋白問季君雯剛才在聊什麼。

季君雯可樂了:“我和你說,這個爺爺說話可有意思了。”

這話正好對丁秋白意,於是她順理成章問:“怎麼個有意思法?”

薩摩耶圍著丁秋白轉悠,季君雯蹲下身摸狗臉:“想象力特彆豐富。你不知道,他剛才還在說世界毀滅的可能呢。”

丁秋白跟著蹲下,順便免費擼狗,循著話:“我看有些影片裡的設計是世界發展是一場輪回。”

季君雯興奮道:“這個我知道。是說星球上所有物種滅絕後過個幾億年萬物重新開始發育的故事。我小時候也會想,我們的世界是這個星球輪回後第多少個文明。”

“很有想法啊。”丁秋白讚許道,“那現在呢?”

季君雯抬手看著陽光:“現在我要走玄學道路。”

丁秋白一愣:“小時候還走科學呢。”

“所以是小時候啊,年紀大了就害怕很多東西。”季君雯悵然,“有時候,我甚至會懷疑自己的記憶是否真實。總有一種活了兩輩子的感覺。”

丁秋白喃喃自語:“兩輩子?”

季君雯擺手:“算了,感覺我跑題了。我和你說,這個爺爺說話超有意思,反正我感覺聽這些很有意思。對於他說的世界毀滅說法,我不管世界是不是真實存在,反正我現在很快活。人活一日算一日。”

“但如果可以,我也想見識一下那一秒被證實的科學真理。”她憧憬並幻想著美好,這樣滿懷希望地說。

丁秋白要承認,在想象力方麵,她不及季君雯。她問:“證實什麼?”

“我說不明白。大概量子力學吧?”季君雯撓臉,“不好意思,我理科不好。”

“世界,早就瘋了!”旁邊的老人忽然桀怪笑,音量大到蓋過了丁秋白要說的話,他枯瘦的手鉗住宋翰墨雙肩,“你們,所有人,也都瘋了!”

宋翰墨被他抓著,眉梢抽動,似是感受到痛感,隻是唇角銜的笑意一如既往。

丁秋白上前,扯開老人的手,將宋翰墨往身後護。

老人就勢抓住丁秋白手腕,眼中的執拗宛如恐怖遊戲npc,頗具唬人的效果:“你敢不敢說,你死了幾次!”

丁秋白往後跌了一步,又被老人挾著。

“你敢不敢說,你到底會些什麼!”

丁秋白的眼前好像又閃著老式電視機的花屏,Utopia那一句“世界已在烏托邦內”在腦子裡的聲音越來越高亢,好像化作一根長針紮進了腦仁,並惡狠狠地攪拌起來,像攪豆腐花。

耳邊似乎又在轟鳴。

但她隻是一動不動,木著麵上表情毫無破綻,甚至還能“雲淡風輕”來個笑。

“你又敢不敢說,心底的陌生迷茫!”

丁秋白正要扯出禮貌疏離的微笑。

忽然呼啦呼啦跑來幾個人,扯著老人衣袖,幾下就擠開了眾人。為首的年輕人俯身向三人道歉:“不好意思,我爺爺給你們添麻煩。他一般隻會和大家講故事的。”背景音是老人“哎呀哎呀,我沒病”的叫喚。

丁秋白招手:“你好啊,醫生。我們剛才才見過的。”

被丁秋白護在身後的宋翰墨仗著身高優勢抬眼瞅著醫生。

一身正氣凜然,肌肉發達,是丁秋白會喜歡的類型。

他心中警鈴大作。

看見熟人,醫生這才笑:“你好啊。”

宋翰墨擠上前,溫柔款款,眼含溫情:“你家長怎麼了?要緊嗎?”

醫生道:“不要緊的。爺爺隻是喜歡作詩講故事,就是故事離奇了點,但不礙事。”

老爺爺踹了醫生一腳:“你懂個屁!作為一位詩人,要對生活有敏銳的感知。我看到了,我什麼都看透了!”

醫生帶著歉意一笑,翻譯作:見笑了。

“沒事的,最近風大,快帶著你家長回去吧。”宋翰墨笑,三兩句話想打發了他們。

總算要走了。

他們走後,季君雯方說:“原來是患精神病的詩人啊。不過他說的有一點我還挺認同的,那什麼'會什麼’的問話,我小時候天生會繪畫,和前世記憶沒清乾淨一樣。”

丁秋白捧場:“我天生會打架。”

宋翰墨憂鬱摸臉,那動作顯然被打得很有經驗:“是啊,打得可凶了。”

丁秋白給了他一拳。

宋翰墨裝模作樣地倒在丁秋白肩膀上。

季君雯左看右看:丁秋白一臉習以為常,宋翰墨滿臉矯揉造作。她驚奇並豔羨道:“你們感情真好。”

丁秋白冷漠:“錯覺。”並把黏人的宋翰墨撥開。

宋翰墨裝模作樣蹭著她,不過到也順她意被推直了身體。

兩方道過彆,丁秋白帶著宋翰墨拐到了自己車禍案發現場。

她拿著宋翰墨的手機,有一下沒一下拍著掌心:“我總感覺這次車禍不是意外。”

宋翰墨回:“你說不是那就不是。”

丁秋白輕掀眼皮,眉梢微挑:“這麼相信我?”

“你的直覺一向準得可怕。不,應該是你搜集信息的能力太強。哪怕你無意中收攏了證據,大腦將細枝末節串出真相,你也隻會說是直覺。可是不是,我知道那是證據堆出的正確答案。”宋翰墨看著地麵,那是昨天找到丁秋白的地方,他觀察著,妄圖在其中找到哪怕是幾厘米車轍印,“你發現了什麼?”

“沒有惡意。”她肯定道,“很奇怪,但是確實沒有惡意。”

來人沒有惡意,又為什麼要撞向自己?難道這真的隻是一場因為倒黴才發生的車禍嗎?

可是那個車技,一看就很蓄意啊……

她想起自己最近的訂單是可以暴露自己行蹤的。

丁秋白滑開手機,打完字又關上,上前,走到自己之前待的位置,看向汽車駛來的方位。

陽光在她背後投射而來,拖出了道朦朧又纖長的灰黑色影子,她麵向的地方,是處巷子。

城市邊緣的房屋稀稀拉拉,有些就是簡樸地搭了個四五層。刷著黃色的牆漆,老式飛簷,昏黃太陽光下霧蒙蒙的。

丁秋白眯著眼:“附近沒有店鋪啊,甚至沒有人居住。”

宋翰墨:“怎麼辦,人為的可能性更大了。”他似乎是輕輕歎息了口氣。

丁秋白踏步前行,她的步伐總算過於嚴肅,透著似乎經受過專業訓練的板正:腹部繃直,腳跟先著地,然後是前腳掌,落地快,一步一步都是標準。身姿挺拔,脊柱似乎永遠不會下彎,青鬆一樣堅韌。

前一步,再前一步,眯眼看。

她終於緩慢又輕聲:“有人。”

她走到花壇旁,從口袋裡抽出張紙,就這樣攢著紙巾,俯身,手指從花叢裡帶出了一厘米的金屬片:“看,我找到了什麼……有人在看我們。”

宋翰墨湊近,和著紙包拿過來對著光看。

丁秋白疑惑:“你看出了什麼?”

宋翰墨還給她:“哦。就是感覺這樣比較有氛圍感。”

丁秋白習慣了他這樣做派,沒過多評價,就是想踹他一腳,又因為想到他為了自己的事情擔驚受怕任勞任怨照顧了自己一個晚上又作罷。

她隨便把攝像頭揣兜裡,打算回去查找來源,邊說:“來活了,再看看現場有什麼。”

宋翰墨笑:“找找還有多少星星。一閃一閃亮晶晶。”

兩人圍著方圓三百米一頓翻找。

天將全黑方回家。

她甫一到家,就各拿著各的電腦在丁秋白家的客廳集合。

丁秋白看著電腦上打開的各種可供購物的軟件:“市麵上賣針孔攝像頭的商鋪好像有點難找。”

她盤腿坐在地板上,電腦就放在茶幾上,噠噠噠地敲。

宋翰墨驚訝道:“你去哪裡翻了?”

“購物APP。”丁秋白站起來看宋翰墨的電腦屏。

宋翰墨見她要看,隨意地支著腦袋,搬著電腦歪了下方便她窺屏:“針孔攝像頭這種有些限製的東西,肯定要有些渠道才能買到。”

丁秋白定睛一看,什麼男男女女的背景、白花花的動圖,沉默一瞬:“確實應該找專業人員。”這種網站裡可太多針孔攝像機、迷.情藥的渠道了。

話末,她輕輕移開眼睛,咬著唇:“弄完記得舉報。”正氣十足。

宋翰墨拿另外空閒的手比了個“OK”。

丁秋白一屁.股坐回原來的位置,一點都沒有要幫忙的打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相信宋翰墨一定可以的——畢竟動圖有點辣眼睛,丁秋白珍惜自己5.3的視力。

兩人又折騰到半夜。

宋翰墨困得眼神都迷離了,丁秋白偶爾從散發藍光的電子屏幕裡抬頭,都能看到宋翰墨眼裡泛起的水霧。

她看了下手上的事,歎著,還是決定照顧一下宋翰墨的身體素質:“回去睡吧,明天弄也不遲。”

宋翰墨雙眼迷蒙。

丁秋白合上筆記本電腦,揪著他護送回對麵。

送完人,好戲才開始。她拿著水果刀,對自己的手腕比劃。

係統安靜如雞。

不管宿主人身安全的嗎?

那之前的修複難道是新手保護期的特殊福利?

丁秋白長歎口氣,還是沒忍心劃下去。

那自己記憶裡清晰的汽車底部仰視圖難道是虛假的嗎?

因為過於惶恐造成的記憶錯亂嗎?

不對。

丁秋白不會因為這個留下心理陰影。

但自己這是死亡過了吧。又是什麼東西讓自己複活的呢?

今天撞見的詩人所說的話語總在腦子裡惹人煩躁。

丁秋白被生活推著前進,隻能無力想著:這些疑惑先放放,明天自然有明天的事。

今天晚上她要先睡了。

……

明天的丁秋白被綁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