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來了之後,謝宴那根緊繃的弦終於是斷掉了,他立馬拉著葉真到一旁的綠化帶開始嘔吐。
謝宴長這麼大從來沒看過那樣惡心血腥的場麵,到現在他還以為自己被血液包圍。
葉真被謝宴暫時拉離了現場,可還是看著警察取證。
警車閃爍的紅光打在葉真的側臉上,漆黑的夜色裡,她的眼睛好像在發亮。
謝宴吐了一陣,胃裡還是一陣翻騰沒有絲毫平息的意味。
葉真不知何時蹲了下來,她從兜裡邊遞了一張紙給謝宴。
謝宴沒還想去接,身體不爭氣地吐了起來。
“你很害怕血腥的場麵嗎?”葉真問。
誰能看到那樣的場景還鎮定自若,大部分人都會被嚇得腿軟說不出話,甚至會連續幾天晚上都做噩夢吧……
“你不怕嗎?”謝宴沒好氣地反問道。
葉真思索了一下,表情淡定地說:“看到還是會害怕,但更多的是好奇,好奇為什麼將人殺死,嫌犯是用什麼樣的手法做到的……”
雨水順著葉真的雨衣流到了謝宴的掌心,明明是夏天,謝宴卻覺得葉真身上冰涼。
“你對這些不感興趣嗎?”葉真再次問道。
正常人誰會對屍體和殺人手法感興趣!
謝宴抬頭對上葉真那雙探究的眸子,全然沒有白天那副對著他犯花癡的神情。
葉真現在在用審問的口吻跟他說話。
“我…”
“我先送你們兩個去警察局做一下筆錄。”
謝銜突然開口打斷了自己兒子的話,他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謝宴緊抓著葉真的手。
警局內,女警給他們兩個倒了杯熱茶,葉真習慣性伸右手去接,發覺謝宴抓著她的右手。
“謝同學,能鬆開嗎?我想喝茶。”
謝宴聽到葉真的話,像抓到燙手山芋一樣甩開葉真的手。
女警坐在他們對麵同謝銜一起問他們有關於發生現場的經過。
葉真單方麵在跟警察說明發現屍體的經過,積極地提供自己知道的信息,將推測跟警察講了一下。
葉真的熱心市民形象跟一旁沉默不語的謝宴形成了鮮明對比,她每次描述屍體狀況的時候,謝宴就默默抓著她的手。
不明白狀況的還以為他倆是情侶。
做完筆錄,謝銜不鹹不淡地咳了一聲。
“等下你跟我一起回去,這位女同學我先送她回去。”
“那麻煩警官了。”葉真彎腰道謝。
謝宴喝著茶,心不在焉地答了一聲:“哦。”
葉真扳開了謝宴的手,跟著謝銜上了車。
“多大了,認識我家阿宴多久了?”謝銜一上車就開始盤問葉真。
他沒想到他兒子居然背著他找到了女朋友。
“剛成年不久,如果算上正式見麵的話,我應該是第一天跟謝同學認識。”葉真結合自身人設給出答複。
“叔叔,你是警察,可以給我講講你以前破獲的案子嗎?”葉真一臉崇拜地看著謝銜,她想從謝銜這裡套出有關案情的進展而不是謝宴的私生活。
謝銜通過後視鏡,瞟了眼葉真臉上的神色。
葉真看上去跟同齡人沒什麼區彆,要不是剛才做筆錄,他還真信了這小年輕沒什麼不對。
葉真的敘述過程過於冷靜,甚至帶著一絲詭異的興奮,像是終於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可以供她消遣這無聊的生活。
“啊,那些沒什麼!”謝銜打了個馬虎眼。
“你一個女孩子不害怕屍體,對這些凶殺案這麼好奇乾嘛?”謝銜將話題轉到葉真身上。
葉真看出來謝銜在懷疑自己,她編道:“我平時喜歡看些懸疑小說和恐怖片,可能看多了心理承受能力比較強吧!”
“那我家小子比不上你,他一看恐怖片就怕得要死。”
謝銜笑道:“那臭小子能做好幾天噩夢,這次看到那副場景估計要好幾天都睡不著覺。”
謝銜又把話題拉到了謝宴身上。
葉真看得出來,她筆下的偵探男主是個膽小鬼,還極其怕血。
以後幫助警察破案這種事情,隻能落在她身上。
到葉真家門口已經是晚上十點,破舊的筒子樓亮著燈,一個中年婦女站在門口焦急地盼望著。
葉真一從警車上下來,女人就將葉真抱住。
“嚇死姑姑了,你怎麼這麼晚才回家。”
“路上遇上點狀況,所以才這麼晚回來。”葉真解釋道。
謝銜在一旁道:“小姑娘幫了我們很大的忙,在警局耽誤了一點時間。”
女人溫柔地看著葉真,對著謝銜說:“麻煩警察同誌將人送過來了。”
葉真順勢裝作同女人熟悉的樣子,挽著女人的手,聽著女人同謝銜寒暄。
她現在頭腦飛速運轉,眼前的女人是她姑姑,那她的父母去哪了?
葉真對自己這具身體的家庭狀況一無所知,她任由女人拉著她的手往樓裡走去。
她必須找個突破口了解狀況,要是被人看出不對勁,會產生不必要的麻煩。
給她們開門的是個看上去同葉真差不多大的男生。
他掃了眼葉真,沒好氣地說:“也不知道什麼工作,要忙到這麼晚?”
“小銘,你彆總是對你妹妹這個樣子。”
“難道要讓我喊這個寄生蟲妹妹嗎?”
一旁的葉真小聲地喊了句:“哥…”
她看著眼前似乎對他充滿敵意的男生,她找到突破口了。
“彆叫我哥!”男生似乎被葉真這句話氣得臉紅。
女人拉著葉真到飯桌旁,“餓了吧,姑姑給你留了肉。”
葉真乖巧地坐下,女人走去廚房去給她盛飯,現下隻剩葉真跟男生在狹小的客廳裡邊。
“哥,”葉真又試探性地喊了一聲,“你吃飯了嗎?”
“我吃不吃關你什麼事!跟你那酒鬼爸一個德行,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我爸?”葉真得到了關鍵信息。
葉銘看著葉真那張虛偽的臉,“你們父女兩個就是個吸血鬼,能不能離我家遠點,要不是你那個酒鬼父親,我媽至於這麼辛苦嗎?”
“還有你!真不知道我媽為什麼要養你這個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的外甥女,那個混蛋每次都向我媽要錢……”
“自私鬼,吸血鬼,虛偽小人……”
葉銘罵得越來越狠,信息量也越來越大,葉真從中拚湊自己的身世。
如果沒錯的話,她應該是被沒有血緣關係的姑姑收養,她的父親是個混蛋,姑姑應該是之前被她爺爺奶奶收養的,但沒想到會有她父親出生。她父親每次用她作為借口來搞威脅她姑姑,敲詐錢財。
除了給她父親錢,還要養兩個孩子,對於一個單身母親來說確實很困難。
葉真還剩一個不確定的點,她的戶口是否在她姑姑這,還是依舊在她父親手裡?
葉銘的罵聲越來越大,葉倩忍無可忍地給了她兒子一巴掌。
“你怎麼能這麼說你妹妹,她現在是我們家的一份子。”
葉倩的話解決了葉真的問題,她接過葉倩手裡的飯,勸道:“姑姑,哥哥不是故意的,他隻是接受不了。”
葉銘確實接受不了葉真成為他戶口本上的妹妹,“反正,我是不會承認的!”
他捂住臉,剜了眼葉真,心裡暗罵著這個虛偽做作的女人,他是絕對不會承認這個妹妹的。
葉銘負氣回到了房間,關門的響聲震動了整個筒子樓。
葉真飯也沒吃,在那邊安慰著被葉銘氣得胸膛久久不能平靜的姑姑,中老年人生氣傷肝,對身體不好。
飯菜涼了之後,又被葉倩拿去廚房熱了一遍。
葉真吃完晚飯就回房間休息了,她的房間不大,一張床就占了三分之一的空間,布置雖然簡陋,但還算得上溫馨。
破舊的桌子上擺著一台過時的台式電腦,葉真試著啟動電腦,還是能用,不過就是沒網絡。
她搜查著自己現在居住的房間,按理來說,可以根據住所痕跡來推斷居住者的性格狀況。
葉真的東西少得可憐,也沒什麼貴重東西,衣服和鞋子擺放得很整齊,課本上的筆記字跡雋秀,顯得有些小家子氣,草稿紙上有被刻意塗黑的痕跡,欲蓋彌彰地掩埋心事。
再翻就是一堆同謝宴相關的情書,字跡對比一下跟葉真筆記字跡一致。
看來是暗戀已久,這人設立得挺長情的。
不善言辭,喜歡謝宴多年,原生家庭不好,有潔癖,過早懂事,帶點敏感自卑……
葉真隻能從這個住所裡推測出。
一陣鈴聲從抽屜裡傳來,打斷了葉真的思路。
葉真翻到的時候,她的老年機已經自動掛斷電話了。
沒有顯示來電人信息,是個陌生號碼,葉真撥過去的時候,那頭接通了,傳來水滴聲。
不對,聲音不是單純的水滴聲,水滴下落的聲音和速度不是這個樣子,葉真還想仔細辨認,對麵突然掛斷了電話。
葉真再次撥過去的時候,被提示是空號。
奇怪,直覺告訴她不對勁。
她拿著手機查了一下信號和流量,勉強可以上網。
她用遊覽器搜了一下有關於湘女的傳說。
網上有三個版本:一個跟咖啡館聽到的那個一樣,是被上天罰下來的惡神;第二個版本則截然相反,湘女是被人獻祭給泗水河神的受害者,死後變為惡鬼殺了河神,導致泗水泛濫,水漫湘陵;最後一個則是殉情而亡,被人誤會紅杏出牆,強行同亡夫殉情,沉於泗水底部,最後化為厲鬼,為禍一方……
三個版本的湘女都有一個相同點,那就是對人腦有很深的癡念,喜食腦花。
目前三具出現在泗水裡的屍體都沒有頭,今晚她和謝宴發現的屍體,頭顱也不見蹤影。
凶手在借鬼神之名,滿足自己的殺念。
不過,葉真仔細回想了一下今晚看到的那具屍體,作案手法和案件完成度遠遠比不上前三具屍體。
看來是有人在學習作案手法。
可她隻看到了第二現場,要是第一現場,估計能得出來的信息更多。
葉真有些遺憾,她父親為什麼不是謝銜這個刑警隊長呢?
或許,能得知更多跟案件相關的內容。
思索間,她的手機振動了一下,一條陌生短信彈了出來。
對方發的是一張圖片,葉真的手機慢慢加載出來,那是一張湘女圖片。
與網上那些湘女圖片不一樣的是,她這張湘女圖片沒有蒙上眼睛。
她想到了網上有關於湘女傳說的規則怪談:直視湘女娘娘的眼睛,就是對湘女娘娘的不敬……
所以,她來第一天就被變態殺人犯盯上了。
葉真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張圖片,看來對方還不清楚她有多難殺。
她想跟對方比一下,看是自己先被殺死,還是先對方一步,將其繩之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