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

夜路手記 踽行囈語人 1278 字 2個月前

一月寒風翻飛起遍地枯黃,不似金黃那般濃烈,亦不比鵝黃那般溫馨。枯黃,尚未徹底消褪的色彩,掩耳盜鈴般遮掩著腐爛的事實,貪婪地吐露大片大片不堪入目的絢爛,無與倫比的假象,近乎瘋癲的狂歡。空洞而乏味的論調被風稀釋,一層一層鋪蓋在赤裸的胴體上,習習微風,沉默的冬夜,似有人在低呼。欲語,竟無言。瑟縮,蕭索,獨佇。

二零二四年的冬天,我十八歲。方謬曾告訴我,總會有人十八歲,那時他二十歲。但我並不認為總有人會一直年輕。如果可以的話,她巴不得變成一個老人,褶皺的皮膚星星點點布著焦褐色的斑,渾濁的眼球徒勞地轉動著。但一定要有一頭漂亮的雪白的銀發,最好還有一副銀色鏡框,究竟有沒有用倒是無所謂。要有一頭銀發,這是事情的關鍵,我想。

歸根到底,十八歲終究是大好的年華。不再是為高考終日焦慮的十七歲,雖然沒考入夢中情校,但也算取得理想的分數並由此得以進入一所不錯的大學。然而很不錯和很好之間,不僅僅是幾個字的距離。我幾乎不回首看,慚愧而言,習慣性的逃避主義者。

我嚼著冰塊,翻著一本早已泛黃的名人傳記。方繆不喜歡我看名人傳記。

“餘如安,不許你再看了,這種東西對於我們的參考價值太低了。彆人走過的路,沒有任何借鑒價值喲。”

想到他皺起的眉頭和氣哼哼的語調,我便禁不住嗤嗤地笑。

我很少說什麼感激的話,但我的的確確要感激方謬。對於他的感情,我總是捉摸不透。愛他嗎?說愛太滑稽,像是穿著靴子的舞蹈者。喜歡他嗎?大概是喜歡的,喜歡用指尖劃過他的喉結,輕輕撕咬他的唇,裹著圍巾蜷縮在他懷裡,聞著說不清楚的香味。或許更多的還是感激吧,其中緣由,現在想來仍是不由得歎息複歎息。

二零二四年冬,方謬死的那一年,我認識了陳冬青。

方謬死後,我辦理了休學手續,孤零零如同一條喪家犬回到了家鄉小城。縣城的生活簡單的恣意,紛飛的雪花連綿不斷,我時常站在陽台上,吸入凜冽的空氣,任由氣息鑽入鼻腔,然後緩緩吐出氤氳的白霧。那天陽光很好,我像往常一樣站在陽台上走神,恍惚間聽到樓下有人在喊叫。

“喂喂,你在乾什麼?”

我探出身子,循聲向下看去,少年穿著墨綠色夾克衫,黑發略有點長,看得出很久沒有打理過,幾縷碎發軟趴趴的搭在額前,襯得臉龐格外蒼白。他雙手插在外套口袋裡,仰起頭來盯著我,懨懨的神情中帶著一絲好奇,語氣卻一派不耐煩。

見我呆呆地沒有回應,他不以為然地晃了晃身子,轉身悠哉遊哉地走了。冬日陽光籠罩著他頎長的身影,勾勒出閃閃的金光,久違的暖意。我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微微歎息,收回了倚在窗邊的半個身子。

陳冬青不知道,其實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他知道的話,我想他最後悔的事就是衝我喊出那句話,那是後來一切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