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頭邊的鬨鐘吵得頭疼。簡煦臉驀地皺成紙團，眼仍然閉著，不耐煩地出手循著聲響摸了兩爪亂按幾處，終於安然了。

［歡迎玩家進入「希望遊戲」。］

一杯涼水順著機械女聲澆上簡煦的腦子，她猛地睜開了眼。映入眼簾的是淺褐色的木板，定睛一看是雙人床的上鋪底部。

［係統檢測到這是您的第一個副本，祝您逃生愉快。］

簡煦：？

什麼鬼？

鯉魚打挺起身，她警惕打量周圍。

複古印花的牆壁，抽象派壁畫，淺粉色的窗簾，並排緊挨的兩張書桌，掛著紅領巾的椅子，堆疊整齊的書本。看起來是兩個小姑娘住的房間。不過搭配有些不當，西歐古堡風牆紙卻搭上浪漫風小窗簾，不太合她審美。

上床傳來動靜，紮著羊角小辮的小姑娘踩著樓梯咚咚咚下床，拉開窗簾，瞬間刺進來的光逼得簡煦轉頭。小姑娘拿起她床沿的衣服就開始穿，不滿地掃揉眼睛的她一眼：“小煦你還不穿衣服？難道等媽媽來給你穿？”

簡煦抬眼，這才看清了她的臉，愣住了：“……哦。”

……等等誰來告訴她一下為什麼這個小姑娘和自己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

我去她發出來的怎麼是童聲？

簡煦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自己的手。謔，小了好幾倍。

……懂了，返老還童。

……她穿進無限流遊戲了。

行吧。

簡煦倒也很快接受了，拿起手邊的衣服就囫圇套。

小姑娘已經穿戴整齊，嫌棄地把椅子上掛的紅領巾遞給她。她道聲謝謝，不知道後邊該接個姐姐還是妹妹還是彆的奇怪的稱呼，索性咽了回去。站起來才發現小學生身高實在有限，視角還不如她坐在床上觀察房間有利。

房門突然被推開，可能是媽媽的人笑著招呼她：“小煦來吃水餃。”

來到客廳，簡煦繼續觀察。和小房間的裝修風格類似，客廳優雅大氣，看著就是個正常房子，沒什麼恐怖氛圍。桌上食物飄著香氣，簡煦坐上椅子，決定先填飽肚子再找線索。

媽媽坐在了她對麵，眼含期待地看著她：“怎麼樣？”

簡煦咬了口水餃，筷子伸到眼前端詳餘下半塊餃子的餡，邊確認食物安全性邊點頭應付：“好吃！”

對方心滿意足地笑笑，這才動筷。

簡煦吃了兩個水餃才發覺不對。

轉頭四尋，剛剛的小姑娘不見了。她蹙起眉，轉而偷偷觀察對麵的女人。

女人看起來有些年紀了，眼角皺紋不淺。剛看她反應，大概是個挺愛孩子挺會研究做飯新花樣的母親。

可桌上隻有兩碗水餃。

=——=——=

媽媽送她到門口，叮囑她走去學校注意安全。出了門她才再次看見小姐妹。“你也吃得太慢了。”對方又以嫌棄的目光看她，“我六分鐘就吃完手抓餅了。快走吧。”

……她在外麵吃的？

簡煦點點頭：“哦。那你挺快啊。”看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一張臉老對自己做嫌棄的表情，可真夠毛骨悚然的。

“算了，我做姐姐的，當然要讓著妹妹。”對方又自顧自搖搖頭，“還有，今天你也彆忘了，彆再叫我小佟，叫姐姐。”

簡煦沉默一秒，試探著開口：“……簡佟姐姐？”

“這還差不多。”簡佟耀武揚威地揚了揚眉，一張滿是稚氣的小孩麵孔裝出成熟冷靜，“我是你姐姐，你得記著。”簡煦噗嗤笑了：“好。”

一路上簡佟跟她嘰裡咕嚕嘮校內的八卦，聽得她頻頻稱奇。現在的小學生都這麼厲害？早戀的，罵老師的，玩心機的……

經過教室門前她假裝不經意看了眼班牌。三年級七班。

她故意走得比簡佟慢，跟著簡佟進了班，試探著坐了她旁邊的位置。簡佟神色正常地把書放進抽屜，沒異樣反應。簡煦舒了口氣。看來她和簡佟是同桌。

老師很快來了。簡煦看向跟在她身邊的小女孩——眼睛圓圓的，戴著副黑框眼鏡，十足呆呆的。

［叮～係統提示：您的隊伍2/2已集結完畢］

嗯？

簡煦疑惑的同時，那個人朝她望了過來，兩人視線對上。老師還在介紹：“這是我們班的新同學，大家掌聲歡迎。”二人對視了幾秒，她呆呆的臉突然生動起來，在掌聲中衝簡煦笑了一笑。

“大家好，我叫向夢憶，做夢的夢，回憶的憶。”她介紹完話鋒一轉，手直挺挺指向簡煦，“老師，我能不能跟那個同學做同桌？”

老師一愣：“啊？這……”簡煦搶答：“好啊。”她立刻轉頭拉住簡佟的手，真摯地道，“姐姐，我跟夢憶以前就認識，你能不能讓我們敘敘舊？”

簡佟變得呆呆的：“啊……好。”她沒有多說一句，順從地低下頭乖乖收拾書走到了後排空位坐下。

看著她默不作聲走開的背影，簡煦反而有點不舒服。

“你好。”簡煦回過頭，向夢憶已經坐在了她身邊，“怎麼稱呼？”簡煦主動和她握手：“簡煦，和煦的煦。”向夢憶回握，禮貌地點點頭，轉眼認真聽老師說話，不作聲了。

“簡煦，”老師忽然笑眯眯叫她名字，“第一節課我有事，你管下紀律。”簡煦點頭：“好。”看來她是班長。

剛來還沒線索，簡煦隻能坐著假裝認真看書，心不在焉地回憶以前玩過的各個恐怖遊戲摸思路。五分鐘後，簡煦呆不住了，拿出草稿本給向夢憶寫字：“下課了去找線索？”向夢憶點點頭。

熬過四十分鐘，她們跟著下課鈴起身滿教室轉。走了一圈一無所獲，隻有後牆貼著明顯有信息的全班大合照和學生表彰榜。

簡煦瞪著眼睛飛過個個人頭，很快在大合照裡找到了自己。小小簡煦站在矩陣差不多中央的位置，笑時很開朗，露出一口大白牙。

“……太假了吧，”她嫌棄地小聲點評，“我就算八歲也不會笑得這麼傻。”

找了一圈，終於在邊上的角落看到了她姐。簡佟站得拘謹，笑得靦腆。

……她倆為什麼沒站一起？因為身高？可她們好像差不多高啊。

懷著疑惑，簡煦又看向表彰榜。

「三好學生：簡煦李陽王三虎趙甜甜

優秀班乾部：簡煦李陽李琳許文靜

進步學生：王進張天天胡小彤黃歡」

小簡煦很優秀嘛，不錯。

她又滿教室轉了一圈，還看了看走廊班級文化牆，沒發現彆的有用信息了。

結果一回教室就被向夢憶拉到飲水機旁抬頭示意：“你看。”

飲水機旁張貼著《中小學生守則》。

「1.服從、服從、服從。

2.每周五全體學生統一吃維生素。

3.不準私自離校。

4.如遇老師異常立即上報學校。

5.如果看見紅色請到教務處。」

噫嘻，她剛看到中小學生守則的熟悉紅色花邊還以為是所有學校統一張貼的那種，直接馬虎晃過去了，居然沒看內容。這種純屬掛羊頭賣狗肉欺騙單純大學生哈。

簡煦沉默，她剛甚至還跟向夢憶說看過了這裡沒信息。尷尬地點頭表示了解，簡煦決定重新細看一遍教室再找一找線索。再次路過後牆，就順便又湊近看了一眼。

再次盯著自己沉思，照片上，她的臉突然動了動。

嗯？

簡煦仔細一看，自己的臉成了個凸起，還一動一動，那口大白牙也隨之一晃一晃。牆紙背後有東西在動！

她立刻走到牆紙邊緣，手指扣了扣牆紙的左下角，居然很輕易地扣開了。

做好心理準備，簡煦乾脆利落由下往上撕開牆紙。牆紙不知是什麼質地，摸著軟軟的，撕得很順滑，沒遇到一絲滯礙。不過，撕到一半簡煦就已經起了雞皮疙瘩，手下加快了撕的速度。

撕完，大合照和榮譽榜被簡煦丟在了地上，取而代之的，牆紙後的整片牆壁重見天日——

血，滿目的鮮血，像是剛被人潑上去的那般鮮活明亮，豔麗的紅龍飛鳳舞地畫著字：

“跑”

“這裡是假的”

“不要相信他們”

“所有人都是騙子”

“離開這裡”

“死”

血還在沿著字下流，拖出長長的尾巴。血字周圍布滿了血管——動脈、靜脈、毛細血管，像被人從人體裡殘忍剖出鑲進了牆裡，一條一條鮮紅的細小蟒蛇攀附著，蠕動著，藕斷絲連著血絲，和白色的牆壁相襯，更鮮明了，一圈、一圈，居然還隨著心跳有力地跳動。

……等等，什麼心跳？簡煦直覺在前麵跑腦子在後麵追，後知後覺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呆了幾秒，她發現血管蠕動的頻率和她的心跳一模一樣。她的心跳因這一發現快了幾分，血管蠕動得居然也快了幾分，讓她一邊感到反胃一邊忍不住懷疑——這些血管，是不是誰從她身體裡剝出來的。

咕咚，咕咚，咕咚，簡佟突然聽見血在翻湧，不知道是牆上的，還是她身體裡的。

她忽視異樣感，轉而對視著。跟牆上的無數隻眼睛。

每個字都擁著至少一隻眼。那些眼睛分明就是人眼，方才讓她照片上的臉動的就是其中一隻。每隻眼睛都很小，但眼睛的數量太多，密密麻麻得像聚集的螞蟻。

剛為了看清血字她還要刻意忽略這些小東西，可著實不容易。現在把目光聚焦到它們上，發現每隻眼睛都布滿了幾天沒睡一樣的血絲，眼球猙獰又好奇地四處亂瞧著，望著，眨著。

簡煦深吸了口氣，所有眼睛被驚擾似地在這一息間突然望向了她。方才所有眼睛似乎是獨立的，現在倒整齊劃一探究似地眯了起來對她上下打量。

一上，一下，一上，一下，就像捕食者在估量麵前這個獵物的美味程度。動得好快，像某種信號燈。這牆太像有生命的活物了……那麼多隻眼睛的眨動簡直像在呼吸。

簡煦盯著這牆看久了，一邊覺得眼花繚亂，一邊突然生出了詭異之感。她覺得自己快融進去了。

……她的眼睛，是不是該加入它們？應該加入這個集體。應該鑲嵌在牆上。這樣才是對的。

哦，她後知後覺想起來了。她剛才撕下的牆紙的質地，應該是人的皮膚。柔軟，光滑，所以撕起來才那樣得心應手。

簡煦頭一抽，猛地回神過來，立馬偏頭拍拍臉揉揉眼。簡煦啊簡煦，你也算是恐怖愛好者，這種東西就能把你嚇到？

定了定神，簡煦睜開眼回過頭想喊向夢憶，話語卻一時哽在了喉間，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所有同學的臉都以一個扭曲的弧度麵向了她。他們的眼睛成了死白，嘴角咧到耳邊幾乎快裂開，嘴裡的牙齒變得又尖又利。眼睛裡沒有瞳孔，簡煦卻感到無數道侵略性的目光向她襲來。

沒有人徹底轉身麵向她，可齊刷刷回過的頭就像他們向她撲來的前奏，隻待一聲令下便會離弦之箭般攻來。

“簡煦，你看見了什麼？”他們笑著，異口同聲著，整齊得像在讀書，稚嫩的小女孩小男孩童聲在這一刻卻隻顯得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