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小萌？”

“在，長官！”

腦子裡的那根弦，再次繃緊，在她還沒作出反應之前，身體已經自動稍息立正，來了個軍禮。

而正是因為這個舉動，讓牛小萌一下子就看清楚了萊爾斯上將今天的裝束。

萊爾斯上將今天一反常態的，沒有穿軍裝，而是穿著一身休閒的白色亨特杉。

牛小萌的視線剛好停留在萊爾斯上將的胸前，健碩的胸部肌肉包裹在棉質透氣的布料裡，牛小萌毫不懷疑，萊爾斯上將一拳就能掄死十個她！

即使站了起來，牛小萌的全身也還是被籠罩在萊爾斯上將高大身軀的陰影裡，刻在骨子裡的危險本能，讓她感覺下一秒就要窒息。

此刻，麵前的人似乎並沒有在意剛才牛小萌在他麵前的窘迫，正優雅的將還粘附在他肩膀的黃色小球拍開。

可即使是那麼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也帶人一種離譜的壓迫感。

“牛小萌。”

萊爾斯上將清冷低沉的聲音，又重複了一遍她的名字，如呢如喃，似乎並不是在叫她，而是在叫醒存在於自己腦海中某段彆的東西。

牛小萌聽到自己的名字，反射性的將頭往上揚。

恰如此時，萊爾斯上將也在低頭看她，那雙藍色的眼睛深邃空靈，還有一些她根本無法辨認出來的複雜情緒。

那眼神一閃而過，轉瞬即逝，隻剩下了一片波瀾不驚，就好像剛才的一切隻是牛小萌的錯覺。

牛小萌馬上低下了頭，脖頸有些酸痛，心裡七上八下。

最後一隻粘在頭發上的小球已經被萊爾斯上將拍去，小球掉在地上，發出一聲輕微的啪嗒聲。

他伸出了另一隻手，在空中輕輕一點，一個全息窗口漂浮在兩人中間，冰冷機械的聲音傳來。

【牛小萌，帝國曆4199年以B+成績入選帝國政府‘曙光計劃’，進入帝國機械維修學院學習，專攻推動器與機械工程。4211年畢業後，被分配至‘邊界號’戰艦，至今已服役兩年零三個月。多次考核中，表現合格。】

【現在，因為某些暫時不便說明的原因，將牛小萌下士納入‘艦外特編執行小隊’.】

全息窗口上，牛小萌看著代表自己身份的銘牌，從維修部脫離，歸入了萊爾斯上將所說的艦外特編執行小隊。

【叮，請牛小萌下士，於11日前往艦長辦公室前來報到。】

冰冷的機械聲音說完，那全息窗口便關閉了。

隻留下原地茫然無措經曆了大起大落的牛小萌。

這個結果來的太突然和莫名其妙了，以至於牛小萌大腦宕機，再次重啟思考時，又變得一團糟毫無頭緒。

“您不處罰我？”

牛小萌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問出這個問題，但的確問出了口，出口之後她瞬間覺得自己好呆。

萊爾斯上將向她投來問詢的目光，牛小萌急忙指著滿地的彩色球：“我剛才‘襲擊’了你。”

不用特意去查詢星際聯盟軍事法律，牛小萌都知道襲擊上級指揮官將麵臨的軍事處罰。

“你剛剛已經解釋過了。”

萊爾斯上將說，聲音平穩，聽不出什麼情緒，就好像隻是在解釋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牛小萌驚訝了。

其實就在剛剛短暫的幾秒鐘內，她都已經想好了不下七八種處罰方式，沒想到——

沒想到什麼都沒有。

萊爾斯上將竟如此的，寬容隨和？

“記得十一日前來報到。”

萊爾斯上將似乎並沒有在意她的錯愕，已經一個大跨步，將腿從儲物箱後方伸出，軍靴踩在了滿地的七彩小球上，他就這樣，無比平穩的從牛小萌旁邊走過。

眼前如山般的陰影移開了，頭頂上方的自然模擬光線再次照射到了牛小萌的身上，她微不可察的鬆了一口氣。

身後，萊爾斯上將離開的腳步聲一步一步敲擊在她的神經，她默默祈禱著這宛如酷刑一般的一切趕緊結束。

就在萊爾斯上將即將離開這個狹窄的倉庫時，在門口的地方，他的腳步聲突然停了下來，牛小萌如受驚之鳥般迅速轉過頭。

萊爾斯上將微微側過身，語氣略帶著疑惑：“你剛才，跪地上，是在乾什麼？”

“啊？”

牛小萌原本還蒼白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通紅。

“額，額，”牛小萌支支吾吾，“最近，最近訓練的比較多，腿部肌肉酸痛。”

啊，什麼蹩腳的理由。

萊爾斯上將思考了一下，似乎在猶豫什麼，緩緩說道：“十一日到現在有兩天，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唔？

“好的，長官。”

牛小萌挺直了腰背，再次行了一個軍禮。

萊爾斯上將似乎對牛小萌的反應有些恍惚，也似乎是察覺到了，他和牛小萌在一個空間給了她很大的壓力，略顯遲滯的微微點了點頭，走出了狹窄的倉庫，將空間留給了牛小萌。

確認萊爾斯上將這次是真的離開之後，牛小萌一隻手扶住額頭，跌跌撞撞的走到了那個由儲物箱拚成的座位，一屁股坐下。

忽然，她意識到這就是萊爾斯上將剛剛坐過的位置，又趕緊挪動屁股，離那片區域遠遠的。

呼~

真的是好嚇人。

不過，萊爾斯上將怎麼會出現在維修部的休息區域呢？

還有，為什麼一個認命調動，要他親自來？

這和她的那封表白信有關係嗎？

天啊，她不會真的那封表白信，利用“見不得人的手段”讓萊爾斯上將注意到她，所以將她特彆調遣吧？

……

太多太多的疑問了。

牛小萌決定索性不想了。

一陣疲憊襲來，可她脆弱的神經經過這麼一瞎攪和，已經難以平靜下來。

她感覺自己要爆炸了，隻能這麼極度疲憊和極度精神的狀態下，頹廢的爬回了自己的生活艙。

當身體躺進充滿休息因子的睡眠艙，整個大腦漸漸放下了防備，變得放鬆。

四周變得異常安靜，隻有她自己的心跳聲，這種孤寂感反而給了牛小萌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全感。

哇的一聲，牛小萌嚎了出來。

眼淚瞬間如開閘的水壩，開始嘩啦嘩啦的流。

被領導嚇成這樣，實在是丟臉，一點也不像是一個成熟的成年人。

但是她就是忍不住。

她的心理素質一直蠻差的。

每次心理素質考核，她都是勉勉強強及格，搞得她戰戰兢兢的。

軍官會有專門的心理醫生。

但是，像她這種小卡拉米，被檢測出了心理問題，隻有一種下場——被遣返回母星。

所以，即使最艱難的那段時間，明明心裡苦的要死，每天都抱著馬桶嘔吐，壓力焦慮天天造訪，卻還得強打精神每天笑嘻嘻。

牛小萌對此隻想說一句mmp。

她放任自己在昏暗的睡眠艙內哭了好一會兒。

眼淚就像是埋在心底苦澀的河，哭出來後，她感覺好多了，仿佛壓在胸口的那塊巨石被挪開了一點。。

下意識地，她的左手開始摸索，翻找藏在睡眠艙夾層裡的紙和筆。

寫日記真的是一個好辦法，對於緩解各種負麵情緒。

將模糊而複雜的情緒，以明確清晰的語言寫在紙上，就好像是把那些壞的、糟糕的一切都困在了一紙之間。

而用紙和筆寫日記，這種古老的方式，在這個信息高速傳遞五花八門的世界，幾乎已經絕跡。

絕跡就意味著高保密。

而她真的很需要這種高保密。

整個戰艦，所有人的通訊記錄包括私人信息，都處於中央情報監控係統的嚴密監視之下。

沒辦法，軍方係統工作就是這樣的。

毫無隱私可言。

係統會通過往來私人信件，聊天記錄等，判定是否存在軍事泄密等。

還有一條就是，檢測每個人的心理狀況。

畢竟軍人的職業實在是特殊，堪稱是對心理素質要求最嚴格的職業也沒錯吧。

牛小萌翻過身，趴在睡眠艙內，的輕咬了一下筆頭，筆尖在第一行橫線左下角停留，開始寫日記。

某年某月某天，陰天晴天雨天，此時此刻的我，感受如何如何。

不得不說，她是真的很愛寫日記，一開始寫就是滔滔不絕。

從小學在語文老師的要求下寫下來人生第一篇日記，她就喜歡上了寫日記的感覺。

一直到她穿越之前，她寫的日記就有一個行李箱那麼多了。

即使是在她的初中，發生了寫的日記被全班傳閱嘲笑導致了整整三年的霸淩，也一點也沒耽誤她之後每天都雷打不動的繼續寫日記。

她想，究其原因，可能是她太孤獨了。

從小到大，她沒有一個可以傾訴的人。

日記本是她唯一的朋友，也是她的心理醫生。

噢，她當然也遇到了很多很好的真人朋友，但是她們，她們是要她用美好的一麵去抓住的，而不是用負能量去隨意糟蹋的。

牛小萌寫著寫著，想起了她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後，一直陪伴她的第一個日記朋友。

它不見了。

在一次艦外執勤中，不知道丟失在了茫茫太空中的哪個角落，或許被哪個飛船的尾焰無情的燒成了一團灰燼，也或許跟她一樣，孤孤單單飄蕩在浩瀚的太空中，成為一個沒有歸處的人。

想起這點，牛小萌就一陣心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