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台小學 1/3(1 / 1)

列車緩緩停下,孟柏隨眾人下車打傘,看到遠處的雨中有座小鎮的邊緣。那裡是銀台鎮。列車關上門,駛離了銀台,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仿佛它從未出現過。

銀台鎮的入口,一個中年女性正打傘,翹首以待。看到孟柏一行人走近,她迎了上來。

她的頭頂上空一尺處懸浮著一個紫色水晶,水晶之上飄著一行紫色的大字:銀台小學校長·銀素方。

……好明顯的NPC標識。

“叮。”

一聲提示音響起,在校長頭上出現一行黑色的提示:

【通關進度:0%】

提示懸浮了幾秒,就消失了。

校長走上前,介紹過自己後,就帶著他們往鎮裡走。

“真是抱歉,接待不周,但昨天數學老師開車出事,為了安全,學校禁止所有員工乘車……”銀素方很疲憊,但還是儘NPC的責任,為玩家講解背景。

銀台小學是鎮上唯一的小學,在六天前,銀台小學的噩夢開始了。三年級的體育老師被掉落的器材壓死,所有人都認為這是場意外;二年級的美術老師摔下樓梯折斷脖頸,被認定是不小心;接著四年級的英語老師吃飯時噎住,窒息而亡……昨天,一名數學老師駕車衝進水塘,車上的三名學生受了輕微傷,但數學老師溺斃。

接連六天,銀台小學有五名教師死亡,鎮上人心惶惶,校內老師壓力倍增,紛紛請假,學校人手不夠,於是請來支教團支援。

孟柏用胳膊夾著傘柄,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看來通關時間設定為六天果然是與人數有關。如果玩家一天死一個,六個人死完剛好六天。

但是,為什麼一天隻有一個呢?

胡桃:“那不是把我們坑來送人頭的嗎?萬一今天死的那個是我們支教團的人怎麼辦?”

校長的嘴角扯了扯,卻連苦笑都笑不出來:“至少今天不會。”

秦白墨問:“為什麼?”

校長敲了敲學校的鐵門,“因為今天誰會死,已經確定了。”

孟柏追問:“是誰?”

鐵門後,一個麵色灰白的女人木然地朝校長點點頭,在她的頭頂上空,紫水晶上寫著名字:小學四年級語文老師·銀空竹。她說:“是我。”

孟柏在名單後接上銀空竹的名字,然後接著寫下:預言,死亡筆記?

“我還要去家訪,慰問死者的家人,銀空竹會帶你們熟悉學校。”校長最後看了眼銀空竹,撐著傘離開了。

銀空竹帶他們去了政教樓辦公室。雖然現在是上課時間,卻並不是所有的班級都有老師在管理。

銀空竹發給他們幾張課表,說:“再等半個小時,就是下午第二節課,你們有課的話可以進入教室代班了。”

她說話死氣沉沉,仿佛已經不再反抗自己將死的命運。

孟柏輕微地歎了口氣,短暫地惋惜後,立刻在她身邊坐下,拉近了椅子,問:“你怎麼知道下一個會是你呢?”

銀空竹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白色信紙,印有學校的校徽和名稱。

“這張紙在死亡開始前一天,被一個六年級的男生放在校長辦公室。校長以為是學生的惡作劇,叫家長到學校交流過後就扔掉了。前三個老師死後,校長才從垃圾裡找出這張紙,把剩下的三個老師叫到一起開會,想避免悲劇,但是……”

死亡照常發生。

“那個孩子叫什麼名字?”

“銀智航。”

孟柏接過那張紙,其他人也圍成一圈。紙上的字跡很漂亮,力透紙背,內容卻觸目驚心。

三年級的體育老師,被鋼鐵

壓死,二年級的美術老師,

下樓梯摔死,四年級的英語

老師吃飯淹死,二年級的科

學老師樹上撞死,三年級

的數學老師,淹死,四年級

語文老師,還沒想好,嗯,

她是下一個,

句子的語氣很樸素,標點全部是逗號,而非完結的句號。斷句也很奇怪,有的人和死法之間有逗號隔開,有的卻沒有。看起來很像未經規範的小孩的行文。

英語老師和數學老師的死因寫反了。英語老師被食物噎住,窒息而亡,紙上卻預言她會被淹死。

孟柏在自己的草稿紙上謄抄下來,將信紙原件交給了其他人。她默讀了幾遍,圈出了英語老師的死因,“吃飯淹死”,“淹死”和“噎死”的讀音相近,字形不同。

胡桃說:“吃飯怎麼淹死,寫這紙的小孩不會寫‘噎’這個字。”

孟柏輕輕出聲讀了一遍,頓時明白奇怪的緣由,這篇“死亡預言”,應該是轉述的,一人說,一人不停筆地寫,說話有停頓,句子就有逗號。銀智航不會寫“噎死”,於是寫成了“淹死”。

“這是轉述,有人在一旁說,銀智航在一邊寫。”孟柏看向銀空竹,“那個男孩有說是誰讓他寫的嗎?”

銀空竹的臉活躍了一點,但還是灰白:“沒有,那個孩子什麼也沒說,他把這張紙拿過來的當天晚上就跳河自殺了。”

辦公室陷入一片沉默。

“叮。”

【通關進度:10%】

孟柏的方向是對的,讓男孩寫下“死亡預言”的人,才是真相的關鍵。

唐魯生說:“可是,順手寫錯也不是沒可能。”

馬行風搖了搖頭:“字體很工整,一筆一劃都很清晰,不像寫錯字,而且,寫完後旁邊的人一定會再檢查一遍。”

秦白墨略一思索,問:“那人就沒發現小男孩寫錯字了嗎?”

孟柏眼睛微眯,說:“除非他也分辨不出‘噎’和‘淹’這兩個字。”

胡桃說:“文盲?”

“不,我懷疑,說出預言的人也是這座學校的孩子。”

孟柏看著“死亡預言”,不斷揣摩那人說下預言時的語氣。她做教培補習老師時接觸過許多孩子,對不同年齡段孩子的口癖有大致的了解。以她的經驗來看,說出這篇預言的人的心理年齡在十歲以下。

孟柏說:“這篇語言的用詞很簡單,句式也單調,口癖很幼稚。”她轉向銀空竹,“老師,你是教語文的,應該知道孩子們的口癖很難改。你有四年級以下的學生最近的作文嗎?我想我們一起比對一下口癖,或許能發現預言背後的人是誰。”

銀空竹愣了一會兒,點點頭,說:“有,學校剛舉行過期中考試,我去找找答題卷。”

梁戈突然發問:“這篇預言是在哪裡寫下的?”

銀空竹說:“在操場旁的器械室。”

“有監控嗎?”

銀空竹搖頭:“沒有,那裡剛翻修,監控沒安裝好。”

“寫這篇預言的當天,銀智航有沒有反常舉動?”

“沒有,那天上午孩子一直都好好的,還和我打了招呼,下午校長發現那張紙,叫家長的時候,他卻一句話不說。”

梁戈說:“我要去那邊看看。”

唐魯生立刻說:“一起。”

銀空竹回過神,說:“你們先看看課表,下節課快到了,你們注意時間,彆去太久。”

孟柏拿著銀智航的語文試卷,盯著他的作文一言不發:

“……秘製包子特彆美味,我吃得太忘我,險些噎著……”

銀智航會寫“噎”這個字,可他還是寫成了“淹”。

他明知道正確答案,卻在轉述下不得不寫錯誤的,就好像他隻是個工具,而筆下的內容直接由他人決定。他被人控製,每一塊肌肉都被控製,隻根據另一人所說的話行動,像個傀儡一樣。

下午三點的鈴聲驚醒了孟柏。

銀空竹拿起課本,慢吞吞站了起來,說:“我要去上課了,這是我的最後一堂課了。”

鈴聲提醒著她時間流逝,也告示她的死期將至。銀空竹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秦白墨也站起來,說:“我陪你去吧。”

孟柏說:“我也去教室看看。”

胡桃把一疊試卷扔給馬行風,嚷嚷道:“我看不下去了,我也要走走。”

馬行風已大步走到門邊推開了門。銀空竹對他們的話置若罔聞,自顧自地往前走。

哪怕上課鈴已經響過,三年一班的教室依舊很熱鬨,銀空竹出現時學生們隻安靜了一瞬,然後就又開始嗡嗡作響,說話聲音越來越大。銀空竹在講台上張了張嘴,卻沒有精力維護秩序。

孟柏倚著門口,多年的教培習慣讓她下意識地拍了拍手,聲音響亮道:“小嘴巴!”

銀空竹和學生們異口同聲:“閉起來!”

馬行風,胡桃和秦白墨喊道:“閉起來!”

……

馬行風聲音之大,連窗戶都振動起來。孟柏嚇了一跳,轉過頭和他們三人大眼瞪小眼,好笑道:“你們接什麼啊?”

三人不語,隻是一味掰上下嘴皮子。胡桃的臉漲得幾乎和她的頭發一樣紅。可他們怎麼努力,也沒辦法把嘴唇分開半分。

孟柏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了。她,使用了異能。

307號試煉者,孟柏的現有異能,【小嘴巴,閉起來】。

孟柏緩緩轉過頭,看向教室,果然看到孩子們在使用五花八門的方法分開嘴唇,用水濕潤、用尺子撬、兩個人互相為對方掰下巴……銀空竹依舊生無可戀地站在講台上,雙目無神,好像根本沒發現外界的異樣。

胡桃抓住孟柏的肩膀,來回搖晃,不用說話,她眼中的情緒就已足夠傳達:

你怎麼搞的!

孟柏:“十二小時後就好了,十二小時後就好了……”

梁戈和唐魯生從操場器械室走了回來,看到這一幕,十分不解。

梁戈製止住胡桃,把她和孟柏剝開。在胡桃手舞足蹈的示意下,疑惑地看向孟柏。

孟柏:“十二小時後就好了,十二小時後就好了……”

她的手顫顫巍巍指向教室內:“先去讓孩子們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