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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雨乍起後又驟停,澠田星45區的霓虹在地上雨水中扭曲成血色溪流。

寧意燃的軍靴碾過賽博格殘骸時,後頸龍鱗芯片突然震顫——有人在量子層麵窺視她。

“九點鐘方向,高度173米。”神經鏈將數據直接傳進視網膜。

她抬頭看見樓頂黑影轉身的刹那後頸閃過熟悉的金屬冷光,那是斷裂的龍鱗狀芯片殘端。

聯邦軍部為每一位軍人植入了服從芯片,便於在全星係任何角落與阿瑞斯量子決策係統聯係,隻有被除名的軍人的芯片會以那種角度撕裂。

寧意燃想到了一個人,下意識地追了上去。

當腐臭的脂粉味撲麵而來時,寧意燃才意識到自己闖入了“蝴蝶巷”——供人們釋放欲望的紅燈區。

全息妓女們裹著數據流編織的薄紗,機械義眼掃描到她肩章時,虹膜齊刷刷泛起警戒紅光。

在她逐漸深入後,有個仿生人懸浮過來,機械胸膛自動展開,露出裝載脈衝炮和掃描儀的金屬骨架——死或者付費。

寧意燃將認證碼對準掃描儀,聯邦少將的權限讓整條巷道的霓虹瞬間熄滅。

深棕色瞳孔在一片黑暗裡掃視著,極度敏銳的感官捕捉著周圍的變化,

突然,脊椎神經鏈發生震顫,是三百米外的心跳頻率——97.3次/分鐘,這與記憶深處無處次循環過的魏鉞心率完全吻合。

她迅速跑去。

巷道牆壁斑駁,牆角淌著機油與酒精的混合物,深深滲入乾涸土地裡。

當寧意燃快速的跑步聲漸漸清晰,在轉角時軍靴摩擦地麵,雙手握著的脈衝槍口刺破黑暗時,

一股濃重的酒精混合血液的金屬味撲麵而來,霎那間握著槍的雙手腕骨被一雙龍化皮膚包裹的掌心禁錮上抬,脈衝彈射向半空,炸開紫色電弧。

她落入了一個強勢堅硬的懷抱,男人以半擁的姿勢從後背環抱著她,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耳尖、脖頸,鑽進緊身作戰服傳遍了她的全身。

濃重的鐵鏽味中響起金屬關節的摩擦聲——魏鉞那改造過的機械手指擦過她帶著皮質手套的手,按下扳機旁的“safe”按鈕,那是脈衝槍的保險插銷。

“士兵,你遲到了。”

男人低啞聲音在耳邊響起,沉重呼吸燒灼滾燙。

寧意燃感覺到神經鏈因過度共鳴開始滲血,脊背發出劇烈疼痛,或許又開始出現猩紅紋路,作戰服監測係統發出尖銳警報。

她的神經鏈與魏鉞的共鳴度高達百分之百,發生肢體觸碰時會放大各種感官——或痛覺,或爽感。

“教官。”這個詞裹著硝煙從齒縫擠出。

“你還活著。”寧意燃壓製著共鳴,嘶啞聲線從緊繃的喉嚨蹦出,

說不清是咬牙切齒的恨,還是對他劫後餘生的喜悅。

後背緊貼男人胸膛,能感覺到他心臟處傳來異常的震動頻率,就像有什麼金屬物在胸腔裡高頻震顫。

可惜一觸即分,魏鉞後退稍許,卻仍然禁錮著她,他比她高出許多,健碩身軀密不透風地籠罩著她,垂眸緊盯著她的臉,眉頭簇起,輕緩地放開了她,在看到她踉蹌了一下後眉頭更緊,

“士兵寧意燃。”沙啞的聲音裹著威士忌的燒灼感:“你變弱了。”

明明兩個人的感官都會放大,他還承受著雙倍的痛苦,為什麼他能如此平靜?

是因為沒有情緒波動嗎?

寧意燃冷了些,強壓著因神經鏈顫動而遍布全身的痛意,斜眸瞥了眼身後的男人,冷笑道:“如果無情會讓人強大,那我不如你。”

魏鉞冷哼,後退幾步站到離她不遠也不近的地方,雙手環胸倚著牆壁站著,從懷裡掏出煙盒點了一根,乾裂薄唇張合吐煙,脊背微彎,煙霧繚繞間睨著她,

“薑還是老的辣,士兵,我看得出,你的瞄準鏡也生鏽了。”

寧意燃平複好了波動,站直身體筆直如鋼鐵,

“是嗎?”她說,赤紅的眼眸緊緊盯著他。

他穿著黑色皮衣,頭發長了許多,不再是利落的寸頭,變得濃密又堅硬,額前略顯雜亂的碎發遮著低垂黑眸裡的一切情緒,鋒利下頜角上布滿胡茬,從眼角延伸至眉骨的猙獰刀疤顯得整個人諱莫如深。

他變了很多,冷酷麵容掩不住靈魂深處散發出的頹廢危險氣息。

“那就試試。”

寧意燃說完,眼眸裡的漩渦蘊藏著風暴,握緊手中的脈衝槍,一手攥著魏鉞領口將他抵上牆壁,槍管對準他喉嚨,按下“fire”按鈕,“safe”按鈕跳起。

“這顆子彈五年前就該貫穿你的喉嚨,現在我給你懺悔的機會。”她的嗓音冰冷。

神經鏈因觸碰再次產生共鳴,魏鉞輕笑時的呼吸掃過她指尖:“聯邦真是愚蠢,給你裝了個聒噪的脊椎。”

他手掌突然繞到她後頸,手指刺入她後頸芯片接口,

寧意燃的視網膜上炸開數據風暴——

十二具培養艙在猩紅警報中開啟,龍化戰士的嘶吼與戰艦自毀倒計時重疊。

她又看見年輕的自己躺在手術台上,魏鉞正在專心製作一節機械腰椎。

這是他的記憶碎片。

儘管經過多年訓練,後頸芯片如同她的心臟一樣,成了無法觸碰觸之即死的存在,

可麵對魏鉞時,還是毫無防備地被他強製共享了他的記憶碎片。

腦海抵抗帶來的劇痛讓寧意燃,大力將對方掀翻在地,咬牙赤眸腳踩上男人胸膛,他躺在淌著機油的地上笑。

“小崽子,真是長大了。”他說。

“為什麼是他們?"

寧意燃不太清明,記憶發生片刻的混亂,晃了晃腦袋卻固執地蹲下身槍口順著男人凸起的喉結滑至心臟位置,皮衣下那裡的皮膚覆著龍鱗,堅硬地對抗著槍管,她問:

”為什麼要啟動自毀程序?”

聲音低啞顫抖,明明不會流淚的眼睛此刻卻有些濕潤了。

魏鉞漆黑的瞳孔倒映出她失控的麵容,微不可察地輕歎,伸出手撫上她的眼尾,似是在擦去她不存在的淚水,

"因為你需要仇恨才能活下來。"一手摩挲她持槍的手掌,他的犬齒擦過她顫抖的腕動脈,"就像我需要威士忌才能忘記怎麼教你握槍。"

寧意燃的瞳孔驟然收縮。

不願她一下子承受更多,魏鉞伸手撫上她的後腦勺,按著她的額頭抵上自己胸膛,聽見她如困獸般的嘶吼嗚咽,冷峻麵容滿是忍耐克製,

大手緩緩下滑到她後頸處的龍鱗狀芯片上,拇指摩挲著頸部皮膚,無聲地安慰著她,

煙蒂早就落在了一旁,獨自燃燒後湮滅。

良久,寧意燃脫離了他的懷抱,站了起來閉著紅眸,沉默片刻道:“算了。”

“我來澠田,不是為了往事。”再睜眼,她已恢複了清明冷靜。

地上的人站了起來,脫下浸濕的外套,露出機械與人體混合的身軀,男人輕哼聲自頭頂傳來:“難道是聯邦派你來回收故障機器的?”

五年前戰艦自毀一事,魏鉞作為總教官被聯邦軍部除名,後頸服從芯片被毀,他現在和普通戰士無異,“故障機器”是他的自嘲。

那個曾令整個軍校戰栗的“戰爭機器”被遺棄後不得不低下了高傲的頭顱。

寧意燃有些不忍,她轉身看向一旁,淡淡道:“不是,聯邦在考慮重啟你。”

頓了一下,又道:“現在起,我是你的監管者。”

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事,魏鉞胸膛震顫,低聲笑著,無奈又自嘲地搖頭,重新點了根煙叼在嘴邊,

上癮的味道讓他暫時克製住了體內壓製太狠的暴動,抽吸數口後聲音低沉磁啞:“真是風水輪流轉,毛還沒長齊的小崽子也想做我的監管者,士兵,不要太狂妄。”

“我不是五年前的士兵了。”寧意燃轉身直麵他,

“嗬嗬。”

魏鉞沉默片刻,單手掐滅燃儘的煙頭,烙在她作戰服靠近心臟的位置,沙啞低笑:“想做我的監管者?那就向我證明,你的血比五年前更灼人。”

寧意燃抬眸緊盯他向前一步,讓煙頭烙得更深,深棕色瞳孔閃爍著機械性冷光,還不待她說什麼,空氣中爆裂出一陣震動,從上空極速衝來的銀蠅群直奔她而來,架勢趨於狂暴化。

魏鉞麵色瞬間凝重,想環抱住麵前的人躲避銀蠅群,卻被對方輕鬆躲過,轉而站在他身前,仰頭直麵銀蠅群,

在貨艦時,她的神經鏈第一次產生劇烈共鳴,她就猜和銀蠅群產生的金屬風暴有關,

現在,想必是她無意中與魏鉞產生的共鳴吸引了銀蠅群,她要看看它們要做什麼。

隻見那些金屬顆粒鑽入她後頸的芯片接口,腦神經網不受控出現碎片化記憶片段,她看見軍部絕密檔案在眼前展開:

龍骨計劃XIII號實驗體:寧意燃

第233次實驗記錄(未修正版):對教官產生情感依賴

阿瑞斯係統評估報告:具備啟動清除計劃的初步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