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涵回到居所,安靜地坐在沙發上,冥想著剛剛與和風的談話,試圖將線索拚湊起來。她深知,自己正處於一個複雜的漩渦中,每一個決定都可能引發一連串無法預見的後果。
目前來看,和風的目的似乎很明確:弄清事情的真相,找到酒館老板,一個叫林鬱淅的人。孫涵兒時與林鬱淅熟識,近年來卻杳無音訊。和風隻是提到,林鬱淅留下了線索後便人間蒸發,線索直指藍倉鎮。他與和風是什麼關係?留下的線索又是什麼?他將線索留給和風有何用意?孫涵沒有向和風透露與林鬱淅的過往,但回憶起和風詫異的表情,似乎她對此一無所知,這使孫涵更加警覺,其中必定藏有更多的隱情。林鬱淅的下落孫涵並不清楚,隻是有信心自己可以憑借他遺留下來的物品,揭開更多的秘密。至於江堯,她若真如和風所說與藍倉鎮有關,要麼是她有著超人的本領和背後極其強悍的庇護者,要麼就是......否則她是無法在若乾年前的清洗活動與近日的綁架事件中全身而退的。她的冷靜與鎮定,甚至讓孫涵心生疑惑。隨即孫涵搖了搖頭否定了第二種想法,若乾年前她隻是一個還在上學的小女孩,應該沒有如此手腕發動清洗,但是現在......一股莫名的恐懼湧上心頭。如果江堯背靠一個很強的庇護者,那她與和風之間的合作毫無意義。是江堯背後的庇護者出了問題,還是這本身就是一個刻意接近和風,甚至自己的借口?抑或二者兼有?孫涵無法從眾多的不確定因素中得到答案。她記得和風提到過,江堯的背景很複雜,想要從她口中得到更多的線索,恐怕並不容易。目前孫涵與江堯均答應了和風合作的請求,與江堯的博弈在所難免。
孫涵從思考中回過神來,意識到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在下一次的接觸中,獲取更加有價值的線索。......歸三,應該還沒有徹底暴露,接下來的行動或許可以主動一點?一陣開門的聲音傳來,孫涵猛地回頭,是歸三,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歸三走上前習慣性地問道:“今天發生什麼事情了?還順利嗎?”孫涵沉思片刻:“剛剛去找了和風談合作的事情,一切順利。變數在江堯。”說罷猶豫了一瞬,“不過你放心,她們沒有暴力拆開我的手表,我也沒有跟他們提起過你,你目前還沒有暴露。”孫涵看著歸三的眼睛,嚴肅道。見她嚴肅起來,歸三甚至有點想笑。斜陽照在窗外的玻璃上,反光有些刺眼。歸三知道孫涵不喜強光,便到窗前默默將簾子拉上。回過頭發現孫涵已經在拿過工具箱拆手表了。隻見孫涵熟練的將手表後蓋撬開,在取下電池電路板齒輪等關鍵部件之後,將表盤拆卸了下來,是一塊略顯厚重的石盤,正麵帶有數字標記的一麵質地為孔雀藍的石頭:質地晶瑩剔透,如碧波蕩漾。石頭表麵布滿了黑色的紋路,像水中的海藻蜿蜒纏繞,背麵則相對清晰,孔雀藍略淺,幾乎透明,黑色紋路卻整齊地排列,顯得異常精致。兩片石頭因長時間用膠粘合已經很難分開,孫涵乾脆取來了一個燒杯和有機溶劑,將兩塊黏著的石頭泡了進去,動作極其迅速。“我猜測和風應該是憑借這塊石頭認出了我的身份。”歸三道:“不用過於緊張,隻是偶然狀況,能認出藍倉石的人不多。”孫涵一邊用鑷子將表盤從燒杯中取出,將兩片石頭分開,清理粘合的膠質,一邊道:“看上去和風是來求合作的,但總感覺江堯背後還隱藏著什麼。目前掌握信息最多的應該是我們和江堯。但很奇怪,從兩周前聚會江堯的神情看,她不知曉藍倉石的事情。”“江堯,名字有些熟悉啊。”歸三喃喃道,這並未引起孫涵的注意。隨後孫涵將兩塊已經分開的藍倉石擦乾,嵌有數字的那一塊依然裝回表中,另一塊則隨便找了一根繩子穿過石盤中間的孔洞丟給了歸三:“你的那塊繼續放在我這裡吧,手表換了樣式很容易被人懷疑,你先把我的拿去好了。兩個人分彆保管分散一下風險。按目前的狀況,就算他們拿到了我的這塊,你也是安全的。”歸三順手接住,笑著搖頭:“是,遵命。你乾活還是一如既往的麻利。”隨後目光卻落在藍倉石上,眼神微微閃動。孫涵隻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多謝誇獎。”“後麵有什麼計劃嗎?”歸三自然的將孫涵丟過來的藍倉石掛在脖子上,隨意的靠在了窗台上,語氣輕鬆的問道。孫涵頓了頓,望向他深邃的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凝重:“接下來還是小心行事吧。與和風的合作隻是暫時的,這陣子的風頭過了我們自然就不必配合了。但江堯恐怕是個難纏的家夥。明日剛好我們約定開個小會,我找機會試探一下,隨機應變吧。”“好。又什麼需要隨時聯係我。”和風低下頭,看不清眼中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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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孫涵離家後,歸三隻呆了片刻也離開了。不過他卻並沒有回到自己的狗窩,而是徑直去了鬨市區的江城酒館。身處繁華地帶,酒館每日熙熙攘攘,是三教九流的彙集之地,也是消息的流轉之所。歸三是這裡的常客,混跡其中如魚得水。“喲!這不是歸三嘛!今天不是應該在家休息嗎?忽然來這有何貴乾?也不和我打個招呼?”循聲望去,角落裡一個斑白頭發的中年男子起身叫住了歸三。歸三笑道:“原來二叔也在!今天實在是事出有因啊。”說罷便向二叔的方向走去。二人在角落坐定,喊來應侍生點單後,和風便向二叔問道:“我和朋友在前兩天傍晚遭遇了一起襲擊,看勢頭對方應該不是衝著錢來的。聽說是團夥作案,受害者也不止我們兩個。您看您那邊有什麼風聲可以透露下的嗎?”頓了頓又掩唇低聲說到:“就是穿百鬼襯衫的那幾位。”二叔聽後連忙咽下口中的高度酒,顧不得嘴裡的辛辣連忙拉住歸三的手:“噓!低聲!”四下環顧了周圍的煙霧繚繞,喝酒劃拳,這才低聲責怪道:“大庭廣眾之下你乾嘛提這個。走,我們換個地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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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涵離開後按照約定來到了小洋樓,依舊是走廊儘頭的房間,與兩周前相同的mocktail擺放在桌上,江堯已經到了,與兩周前不同的是,她的狀態略顯憔悴。和風靠在沙發上,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目光緩緩掃過孫涵和江堯。“難得各位能坐在一起,我們的合作算是正式開始。我來開場吧。”她輕輕放下杯子,“在討論行動計劃之前,我很想知道,關於藍倉鎮,你們究竟還記得多少?”麵對突如其來的問題,二人皆是沉默。和風繼續道:“和普通人一樣,我從來都不清楚還有這樣的一個小鎮存在。”她頓了頓,指尖輕叩桌麵,“從地理位置,地圖,地方誌,人們的記憶,到民間傳說,所有關於它的痕跡,都仿佛被徹底抹去。”“這些你都清楚了,所以才找上我們的,不是嗎?”江堯率先開口,語氣輕描淡寫。和風笑了笑,緩緩地說:“宏大的故事總要有個絢麗的開始。下麵結束我的鋪墊進入正題。酒館老板消失之後,我偶然間發現一點東西,或許能幫助我們找到事情的真相。”說罷,她從桌下拿出一個黑色的木製盒子,輕輕推到二人麵前,盒蓋緩緩打開,露出那塊孔雀藍色的石頭吊墜——藍倉石,下麵還有一封手寫信,落款是酒館老板,林鬱淅。孫涵愕然,林鬱淅總是謹慎行事,他竟然將如此重要的藍倉石交給了和風?看了這封信後,孫涵能識彆出這確實林鬱淅的筆跡,但是有的細節不同了。這封信真的會是他寫的嗎?還是多年未見養成的新的寫字習慣?孫涵半信半疑,抬頭打量了下和風,隻見她依舊姿態悠閒。和風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她與林鬱淅到底是什麼關係?和風繼續道:“我與這個酒館的老板熟識,他把這個酒館托付給我後就再也沒有消息了,偶然間卻發現了他留給我的藍倉石。”信上隻是單單交待了林鬱淅的去向,以及預料中的險境和求救信號。孫涵試探的問道:“你與酒館老板的關係似乎很緊密呀”和風轉著酒杯的手此時停了下來,似乎沒有料想孫涵會在意他們二人的關係,半晌才擠出幾個字:“算是知己好友吧。”孫涵看著神色晦暗不明的和風,心下了然。“這封信的內容倒是如和風說的一般。”江堯眯了眯眼,眼中的懷疑一閃而過,“隻是藍倉石......這個我倒是不太了解,隻是上次聽和風提過一次。”說罷看向了孫涵的表盤:“看上去你應該對它的用處比較了解。”孫涵隻是笑了笑,答道:“你的父母沒有跟你提到過嗎?石頭是藍倉鎮獨有的,其他地方迄今為止還沒有發現這種礦藏。既然你也與藍倉鎮有關,這點你不清楚嗎?”江堯不動聲色:“這個自然清楚。但隻是見他人佩戴,我自己卻從來沒有接觸它的機會。至於其他人,確實很少有人談論起關於它的事。”孫涵從盒子中拿起墜子在手中把玩片刻後,一些碎片劃過腦海,心裡有了主意,直接將它遞給了江堯,用開玩笑的語氣道:“不如借此機會好好欣賞把玩一下?”江堯卻隻拿過吊墜的掛繩將它放在了盒子裡對和風道:“我可以將這塊吊墜帶回欣賞一下嗎?”“當然可以,為期三日吧。”和風道。“所以你僅是憑借這封信與這塊石頭,推斷林鬱淅的失蹤與藍倉鎮有關?依照目前的證據,似乎有點牽強。”孫涵皺眉,內心卻稍稍放鬆。她剛剛知曉了藍倉石傳遞的信息,確認了林鬱淅的失蹤確實與此事有關。但和風作為普通人,是如何推斷出來的?“沒錯。當然還不止這些。”和風答道,像是預料到她會這樣問,“期間他也會傳一些照片,發一些信息給我,提到過關於藍倉鎮的事。”孫涵心下了然,沒再開口。
江堯見眾人沉默,輕笑一聲,不慌不忙的開口說道:“相信你們對於我為何接受合作充滿疑問。今日我還要透露一件事,除了林鬱淅,我們還有足夠充分且迫切的理由,尋找故事背後的真相。”孫涵聽後心下一驚,“什麼?”江堯猶豫了片刻,將頭發攏至耳後。孫涵湊上前仔細觀察,隻見她的耳後貼近頭發的地方有一塊指甲蓋大的不起眼的白斑,看上去與周圍組織的硬度有很大區彆;白斑的一部分看上去做過手術,用刀切割掉了一部分。孫涵疑惑:“這是......”隨即江堯從隨身的包裡抽出了一份化驗報告放在了桌子上,聲音鎮定,卻又有些無奈,聲音弱了下去:“異常組織病變。”孫涵十分震驚,拿起報告仔細看了看,是一種罕見的,甚至沒有在文獻中提過的輕度組織損傷與鈣化。江堯平靜地看著她,淡淡說道:“不隻是我,孫涵,我注意到你的頸後也有一小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