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藍倉鎮。
在悅陽小區發生了一起駭人聽聞的凶殺案。案發於第十一號樓樓下的理發店,死者為一名男性理發師,凶手是一名女性。據凶手張女士供述,她在理發過後因頭發修剪不當,與理發師發生了爭執,在激烈的爭吵謾罵後這位女士順手在置放傳統理發器材的架子上拿起了剃刀,將受害者割喉。這個案件奇怪的點在於,張女士行凶的動機十分離譜,並且在男女本身存在較大體力懸殊的情況下,張女士竟然可以將一名身體健壯的成年男性割喉。但由於缺乏監控,凶手主動認罪,現場勘查並未發現第三人痕跡,死者屍檢結果與凶手供認呈現高度一致性,因而就此結案。
此小區附近是學校,平時人流量較大,雖然警方在第一時間就封鎖了現場,但這件事還是很快的在小區的居民中傳開了。正在上初中的林汲恰好在這個小區居住,剛好與案發地隔了一棟樓。嘶,好可怕,不過如果我的頭發被理發師剪壞了,我也會同樣生氣的吧,她這樣想道。
“輕輕敲醒沉睡的心靈,慢慢張開你的眼睛......”,隨著課間活動的鈴聲響起,宣布下課後的老師走出教室,周圍從鴉雀無聲變得喧嘩起來。林汲也在這個時間收拾好書桌上的文具和課本,靠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向窗外望去,下午濃烈的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在四樓的教室可以俯瞰學生們如螞蟻般,爭相湧出教學樓來到操場進行課外體育活動。“哎,林汲,走啦,出去玩。”林汲的肩膀被人重重的拍了下,回過神來發現原來是死黨孫涵正看著她。“好!走吧!”林汲說罷便起身和孫涵一起向樓下走去。孫涵順勢挽過了林汲的胳膊說道,“我記得你家在悅陽小區,你有沒有聽說過最近那個殺人的案子?”林汲有點恍惚,回答道:“是啊,小區裡已經傳開了,而且就在我住的隔壁棟,”頓了頓又壓低了聲音繼續道,“據說是因為那個理發店老板手藝太差了,女顧客的頭發被剪壞了,所以才被報複殺害的。”孫涵又朝著林汲的方向靠了靠,同樣低聲說到,“這個說法我也聽說過,但不管是官方的說法還是事實,你不覺得這都有點太離譜了嗎?”林汲答道:“我當然知道了,無非就是顧客動機有點離譜,殺人細節有待考證,但是官方已經通報結果了,就算有什麼其他懷疑,也得不到證實了。”孫涵打斷道 :“不不不,我還聽說了一些其他的。”林汲八卦之心頓起:“細說。”孫涵神經兮兮的,直到挽著林汲出了教學樓來到陽光下,周圍變得有些嘈雜才開口“我聽到了幾個疑點。首先作案工具是剃刀,已經二十一世紀了又不是十九世紀,誰家理發店還在用這種傳統的工具啊。”林汲下意識反駁“感覺這個也很合理嘛,或許就是理發師本人比較傳統,是個手藝人,希望保留一點複古的感覺也說不定。”孫涵繼續道:“你有沒有覺得這個死亡場景有點熟悉,這個死法像極了電影《理發師陶德》裡描述的那樣,隻不過身份互換,死掉的變成了本該手裡拿著凶器的理發師。”林汲答道:“哦這個片子有印象,你這麼一說確實有點像,還有什麼其他的奇怪的地方嗎?”孫涵神秘的說到:“當然,這是聽一個在警局工作的叔叔無意透露的,那就是在現場,有點過於乾淨了,地上的碎發很少,基本都是屬於女性的長發。按理來說像這種開在小區中的小理發店,衛生狀況本不該有這麼好才對。”林汲還在試圖找一個合理的理由:“說不準這家小理發店衛生狀況就是好呀,或許......”思考了片刻繼續道,“所以這也意味著案發時現場還有第三個人?”“哈哈哈或許呢,不是人也說不定。”一掃剛剛沉重的氛圍,孫涵笑著說道。
白日的時光很快過去,轉眼到了傍晚,林汲在做完功課後去洗澡。脫下整日穿在身上的校服,換上了輕便的蠶絲睡衣。浴室裡水汽氤氳,隻有流水的衝擊聲使人心煩意亂。流水聲戛然而止,林汲關上了水龍頭,赤裸的來到鏡子前,緩緩的將身上的水擦乾。她注視著鏡子裡的自己——此時的她將頭發用把毛巾包了起來,鵝蛋形狀的頭沒有了頭發的遮蓋顯得有些突兀可笑,沒有白皙的肌膚,臉色呈現出營養不良的灰黃色,靠近鼻翼的地方毛孔粗大,上麵時不時會出現紅腫的痘痘;毛巾擦拭掉骨架上殘留的水——她的體型並不豐滿,甚至可以說乾瘦,肋骨肩胛骨清晰可見,鎖骨十分突出,這也成為了這具身體屈指可數的吸引人的地方。將身上的水漬擦乾,林汲換上了新的蠶絲睡衣,又走到了鏡子前,她緩緩拿下包裹住頭發的毛巾,長發散落,在水的作用下它們分散成了好幾股,林汲將手插入厚重的頭發,在浴室明亮的燈光下指縫間的頭發產生了耀眼的反光——如果說這具軀體上還有什麼是值得欣賞的,那一定就是她的頭發了——乾燥後的頭發像一匹純黑色波光粼粼的綢緞,可見反光的同時手感是那麼輕柔,在吹風機烘乾後頭發還散發著未完全蒸乾的水汽,令人的頭皮無比舒適,林汲很貪戀這樣的感覺,就像是吸滿了陽光被子,她把頭發撥到麵前狠狠吸了一口。她的頭發天生優質,遺傳到了母親的優良基因,以致不需要過多的保養,頭發也可以呈現出最佳狀態。林汲用梳子打理著頭發——她並不如一些脫發患者十分珍視自己的頭發,每當梳頭卡住時,她總會加大力氣,並不會在意這次有多少頭發脫落,直至頭發梳理起來沒有卡頓為止,因而梳理一次頭發之後損耗數量是比較高的,地上總是觸目精心的狼藉——但與她頭發總量比起來也是九牛一毛了。整理好頭發,她慢慢走到鏡子前,拿起剪刀開始修理自己的劉海,碎發簌簌落下。林汲撇了一眼地上的頭發,打算喊媽媽來處理,她猛然又想起白天的事情,產生了一個荒誕的念頭:會不會是頭發殺人呢?
媽媽走進浴室收拾殘局,林汲靠在浴室門框,看著地上的頭發發呆:母親先是帶上了清潔用手套,將地上濕著的頭發團成了一團,又放開水用水管衝洗地麵,直到所有的汙水都被衝到了下水口,地板光潔如新;此時母親又走到排水口的方向,徒手提起了掛在地漏上的一小堆頭發,還在滴水,隨手將它丟進了垃圾桶。很平常的一次清潔,林汲卻感到無比的恐懼:她平等的討厭一些雜亂無序的事物,尤其對於雜亂的頭發——它們可以依附在有靜電的地方,有水的地方,互相抱團,一有風吹草動會改變自身形態,彎彎曲曲,像是團在一起的喂魚的線蟲,無法分清是自身的擺動還是外力使然;雖然從人體脫落他們已經不會繼續生長,但林汲有一種感覺,脫落身體的頭發擺脫了身體的控製,每一根都會變成一個獨立的生命,他們會運動,會生長,也會在看不見的地方繁衍,正式因為他們數量龐大,長度冗雜,沒有人會關心這些惡魔每天都是怎樣的形態,這也毫無疑問的給了它們可乘之機。林汲不禁打了個寒戰,回房間準備休息了。
林汲將枕頭旁邊的台燈關掉,整個房間陷入了黑暗。房間外仿佛傳來了細細簌簌的聲響,在黑暗中人的感覺被放大,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黑暗中成群結隊的爬行。躺在床上的林汲依然沒有睡去,手指傳來一陣刺痛。她似乎預感到了什麼,在床上一動不動裝作已經睡熟了,待這極小的聲音漸漸從耳畔消失,她才緩緩舒了一口氣,悄悄起身將房間的門反鎖,抹黑起身用點打火器點燃了香薰蠟燭,分彆擺在了靠近門縫處的地上和床頭,白煙逐漸飄散在房間內,淡淡的蠟油味給人安心的感覺。林汲又悄悄摸回了床上,借著床頭蠟燭的亮光,她仔細的觀察了手指刺痛的地方,隻有一個小小的黑色尖尖,原來是碎發不小心紮在了手指上。她忍者疼痛,用指甲將黑色頭發夾住,緩緩將頭發拔出,漸漸的,她的眼睛睜大了,這段碎發竟有約2厘米!待頭發拔出的瞬間,她錯愕不已,一個手抖,便將頭發掉在了地上,再也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