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呼嘯而過的風在山峰之間穿過,空氣震動的聲音響徹山穀,一個個微不可見的漩渦將從山崖上滾落的石子攪得偏離原本的軌道。
壁崖上的鬆樹不斷地與這股風的力量做著抗爭,但根部不斷增加的裂痕預示了鬆樹的力不從心,最終,隨著“哢”的清脆一響,鬆樹瞬間被狂風卷入昏暗,唯有殘留的根部表明了鬆樹曾經存在。
誰也未曾想到,在狂風籠罩的連綿山體之下,隱藏著一條狹長的甬道。
一隊黑袍人行走在黑暗的甬道中,每一個人身邊都漂浮著用於照明的懸浮球。
他們沉默地行走在好似沒有儘頭的甬道中,對前路沒有疑問,對後路沒有留戀。他們又路過不知第幾個轉角,終於走到了甬道的儘頭。
從甬道出來,就是一個隻能容納十幾人站立的平台,隔著一道寬闊且深不見底的深淵,對麵是掩藏在群山之中的一座宮殿,儘管在歲月的流逝之下已經顯得灰蒙暗淡,但仍難掩其曾經恢弘雄壯的氣勢,鎏金的瓦片在森冷的人造光源的映照下,閃爍著如流水般的粼粼金光。牢牢緊閉的高大門扉上方,門匾上的字跡矯健如龍,筆畫磅礴似海,長安兩個大字刻印其上,古老卻又難掩其氣勢自筆墨間撲麵而來。
黑袍人們來到平台的邊緣,為首的黑袍人抬起手腕,在手腕上的光腦輕點幾下後,身側的懸浮球便飛到他的麵前,變成一個能供一人站立的小型飛行器。黑袍人站上去,又操作了一下光腦,飛速地越過漆黑的深淵,來到了宮殿麵前。後麵的黑袍人也和他一樣,眨眼間平台上便空無一人。
黑袍人們來到宮殿麵前,好似已經提前分工完畢,一走下飛行器便井然有序地按照某種特殊的陣型站立。一名黑袍人越過已經站定的其他人,走到背對著宮殿、站在所有人麵前的那名應該是領導者的黑袍人麵前。
“你是否已經做好了成為一名先行者的準備?”領導者問。
“是的,我願意成為偉大的至尊降臨於世的引航者,成為走向美好未來的先行者!”那名黑袍人激動地大聲回複,顫抖的聲音回蕩在此處空間。
“很好,就讓你為我們最先開辟至尊降臨!”領導者讚賞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用蠱惑人心的語氣說,“讓我們在讚美至尊的歌聲中,迎接至尊降臨!”
其他黑袍人們一同唱起了歌頌的聖歌,如同在教堂中歌頌著無私的聖人,他們也在這與教堂毫無乾係的環境中吟唱虔誠的曲調。
被稱為先行者的人站在宮殿門前,解開了一直包裹著自己的黑袍,露出了沒有任何遮擋的身體和深邃的五官,興奮令他的綠眼睛中布滿了紅色的血絲。他毫不猶豫地用力地劃開了手腕,鮮血瞬間從深可見骨的傷口中湧出,他舉著手腕走過每一名黑袍人,在地上留下了暗紅的痕跡,構成了一個詭異的圖案。
“很好,鑰匙已經成型,可以開門了!”領導者站在懸浮的飛行器上,看著已經連在一起的圖案。
與此同時,在黑袍人曾走過的甬道中,一隊身穿作戰服的人正飛速向前奔跑。
“隊長,你確定異教團真的走過這條甬道嗎?這也太長了,我們已經跑了一個小時了,怎麼還沒完!”在隊尾的一個褐色頭發青年嘀咕,他的聲音通過耳麥傳到每一名隊員的耳朵裡,“怎麼總部還不給我們批下來機械外骨骼,竟然先給六隊批了!明明六隊執行巡查任務遠遠沒有我們七隊執行城外任務危險!”
“誰讓六隊隊長有個好、叔、叔~不過異教團可真能走啊!要不是隊長不允許炸山,我真想一個光炮轟下去,省時省力。”他前麵的青年附和。
“行了鐘塤鐘篪,你倆兄弟可省點力氣吧。做任務呢,還總亂嚷嚷,乾脆直接讓異教團知道我們在他們後麵算了。”耳麥裡另一個聲音響起,“掃描圖顯示,甬道前方有一個黑色的斷層,不知道是什麼,而且就在剛剛在另一邊他們聚在一起不動了,可能已經開始他們的行動,裡麵情況複雜,你們一定要多加小心。”
“知道了,和歌,你在外麵也要自行戒備。”隊伍前方是一個高俊挺拔的身影,濃密的睫毛下是一雙如同深淵般幽深而神秘的黑色雙眸,冷峻的聲音響起,“全體加速,10分鐘內到達。”
“是,隊長!”全體齊聲回應,紛紛加快了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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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行者走到圖案中間,失血過多令他的麵色更加蒼白,他跪坐低頭,靜靜地看著自己的鮮血流出。
先行者坐下後,其他黑袍人從袍中掏出了不知什麼東西一飲而下,不多時便抽搐著倒在地上,七竅流血,一瞬間便失去了生機。
鮮紅的液體無規則地流動著,將圖案模糊得無法再辨清,隻有圖案中間隱隱約約露出一點屬於人的蒼白色。
“……又失敗了嗎……”領導者在高處觀察,摩梭著手中壓縮了巨大能量的光彈,歎息道,“又得炸了,安全部真像狗一樣追著不放啊。”
在領導者的操縱下,他手中的光彈飛到圖案上空,飛行器重新變回照明球的模樣紛紛飛入宮殿之中。附著在光彈上的小型懸浮器和照明球的顯示屏上,跳動著像血一樣的5分鐘倒計時。而領導者在設置這些之後,轉身飛向了遠離甬道的方向,身影隱沒在黑暗之中。
領導者沒有注意到,在他轉身離去的時候,原本毫規則流動的血液,好像有生命一樣向圖案正中間的先行者流去。
先行者手腕上往外冒的液體緩緩停止,竟然逐漸開始往回流,速度由一開始的極度緩慢逐漸加快,回流的血量已經遠遠超過了先行者流失的量,過量的液體讓體內血管開始膨脹,先行者的身體開始像充氣球一樣膨脹起來,被拉扯開的皮膚漸漸透明,猙獰密布的血管緊緊貼在皮膚上。
先行者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原本布滿血絲的綠眼用力向後翻,露出大量的眼白。
突然,一個又一個細小的、泛著幽綠色的豎瞳從眼底迅速布滿眼白,像啃食一樣侵蝕著原本的綠色瞳孔,啃食完之後,每個細小的瞳孔好似不滿足一樣,開始向周圍擠擠挨挨的同類發起進攻,最終勝者融合成了一個撐滿全眼的豎瞳。
先行者的身體也開始變化,一層層泛著金綠色的鱗片從脖子處開始向下蔓延,四肢和軀體開始變得像蛇一樣柔弱無骨,慢慢地、好像在適應一樣,在彙聚起來的血液中遊動。
他,或者說,它,快要變成怪物了。
也可能是祂正在降臨?
但時間沒有給這種變化以慷慨的等待,五分鐘轉瞬即逝,光彈從祂的上空墜落,在觸碰到祂身體的那一刻,耀眼的白光綻開,瞬間鋪滿這個空間,好像天地間隻有這一抹白,但白色中又隱隱泛著血腥的顏色,像是被橡皮擦去的痕跡,祂的降臨體被高度壓縮的能力消融,化作一縷高溫的氣體融合到四周的空氣之中,而被血液浸染的石塊與泥土伴隨著轟鳴聲,隨著塌陷的土地向下墜落,落到那無人問津的深淵。
宮殿內爆發一陣陣強烈的衝擊波,原本沉默雄偉的宮殿一瞬間倒塌,和它應該見證的、應該代表的曆史在這一刻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一場曆史的毀滅悄然結束在這個隻有怪物的地方,厚重的塵埃高高揚起,又紛紛落下,如同給這個無人來臨之地和祂的降臨體的盛大葬禮。
而此時,正通過鉤爪越過深淵的第七小隊的隊長質白石,直麵了這股巨大的衝擊波,鉤爪連著壁崖的石塊直接墜落深淵,其他還沒來得及躍起的隊員則被這股力量重重撲倒在甬道平台上。
“隊長——!”
“嗚嗚嗚隊長——我就說省錢不買飛行器真的不行!嗚嗚嗚我的隊長——”
“和歌!快加大掃描力度!隊長掉溝裡了!”
“我跳下去找隊長。”
隊員們不顧因撞擊在地麵上頭暈目眩的腦子,趴在小平台上往下看,焦急又七嘴八舌地討論,根本無法保持冷靜,耳麥裡混雜著各種聲音。
“停——!”唯一一名不在這裡的隊員和歌中止了所有人的語音,鎮靜地說,“現在,你們立刻離開平台,從甬道返回,必要時可以炸開山壁以保證自身安全,我會在外麵輔助你們。”
“在你們進甬道之前,隊長說過,如果他發生意外,你們要以保證自身安全為第一要義。”和歌頓了頓,又重新放開了小隊成員的語音權限,“我必須遵循隊長的話,所以你們必須現在馬上離開。遭到這麼強烈的衝擊波,你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已經開始塌陷了!”
正說著,隊員們所在的小平台已經逐漸裂開,往下掉落石塊。
“那隊長呢?隊長不管了嗎?那可是我們的隊長!”一頭酒紅色短發的女隊員胡氿聲帶著哭腔質問。
“……”和歌沉默了兩秒,“我們小隊配備的設備無法探測到隊長掉下去的地方,不過我相信以隊長的身手一定能平安歸來的!你們先出來,我們一起在外麵等他。”
眾人在還沒塌陷的甬道口沉默。
“我們先出去吧,如果隊長出來的時候,發現我們有誰受傷,回去訓練量一定會翻倍的……”身材結實的隊友李季嘗試著調節一下沉悶的氣氛,但聲音也顫抖著,努力不想讓還處在危險中的隊友們聽出來自己的哭泣。
“好,走!相信隊長!”鐘塤扯了扯弟弟鐘篪的手。
鐘篪立刻心領神會,附和:“走吧,說不定隊長從彆的路走出去了,我們出去晚了可要遭罰的!”
小隊的大家紛紛抹了抹眼淚,深深望了眼隊長掉落的深淵,然後轉身飛速奔向甬道入口。
深淵底部,昏迷的質白石腹部深深插入了一塊被鮮血浸染的石塊,身體的其他地方也有著不同程度的劃痕。
一塊足有半個成年人手臂寬的石塊急速墜落,直直衝向質白石的頭部。
在接近質白石鼻尖的那一刻,質白石睜開了眼。
幽綠色的豎瞳望向石塊,霎那間石塊便分解為一團迷蒙的塵埃,隨著質白石的起身分散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