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0 天水一方第33層

“林星，你還是這樣特彆。”徽藍青優雅的放下菜單，遞給一旁的飛豬機器人。

飛豬機器人閃動著小翅膀飛向後廚，這家餐廳內部還保留著十幾年前傳統的點菜方式。

八隻飛豬前後奔走，為徽藍青和林星布置碗筷和茶飲。

又八隻飛豬搭起一台皮影戲，其中四隻飛豬配樂,兩隻操縱皮影人偶，一隻配音。

配樂飛豬們合力架起一把桐木軋箏，一隻持弓拉弦，一隻按弦。又合力架起一把梧桐木築，一隻持竹尺擊弦，一隻按弦。

都準備好後，四隻飛豬齊齊擊拉按唱，演奏起綿延悠長春風和泠泠清脆春雨。

還有一隻飛豬肚子裡儲存著小小的開元通寶金幣，饕客在等餐間隙看得高興就撒金幣投賞，氣氛豬負責喝彩的同時，及時補充金幣。

“……”林星沉默，不得不說天水一方很有特色，為人抽象的這個鍋她背的一點都不冤。

33層這裡隻有一張靠窗的桌子，麵對麵坐著她二人，還有期待和一群熱鬨表演的飛豬。

小狗玩偶聽不得一點文雅弦樂，瞅瞅旁邊時刻待命的一排飛豬，兩爪咻地揪住其中一隻粉耳朵，扒拉著騎豬身上，非要飛到後廚看看好吃的。

被選中的飛豬猛地頭皮緊繃，像被老娘紮了個緊辮子，快速扇動翅膀維持平穩後，載著興奮的小狗搖搖晃晃地飛向後廚，它向其他飛豬不斷發出內域信號：一級戒備！一級戒備！難搞的客戶來啦！快來救救我！

旁邊的飛豬幸災樂禍地迅速準備好隨時拋接小狗的安全軟墊，以及隨時拯救揪耳飛豬英勇就義的暖心維修箱。

現在隻有林星和徽藍青兩人了。

“好久不見。”

林星看著眼前這個衣著乾練，眼神溫柔，唇角帶笑的黑發寸頭女人。

徽藍青，現任933局局長，徽藍青擅長溫柔地對待所有人，強勢地處理所有事。

自從五年前，上一任933局局長因公殉職後，徽藍青以三十多歲年紀，以雷霆之姿接管了局裡事務五年之久，可以說她是933局穩定背後的大山。

這也是林星轉入933局，明麵掛職休假的第五年，自從她因為身體原因半退休之後，就沒再出過任務了，隻是偶爾還參加年會。和徽藍青實屬還有些其他私交。

“以後會經常見的，畢竟有些事不一樣了。”徽藍青看著小狗和飛豬們玩鬨飛遠了，手點點桌子，麵含微笑地示意旁邊的飛豬給小狗也添上座位和碗筷。

徽藍青看著對麵坐著的粉裙女孩，烏黑的頭發被主人懶散的低束起垂在腦後，星星發夾彆起額角碎發，玫紅色鏡框下隱藏著清潤透亮的黑眸。

女孩左手輕托下巴，垂眸似在思考，右手安靜的放在桌麵，手指卻不安分地摩擦茶杯底緣，指尖被熱茶燙得通紅，卻仿佛不知疼痛，明明是青春活力的年紀和穿著，卻給人淡淡疏離的死氣。

小飛豬為二人麵前的玉潤千峰翠色瓷茶杯添上七分茶水，隨即退至二人身後靜候。

“身體有休養好些嗎？”徽藍青拿起茶飲輕抿了一口，淡淡的竹葉香氣，沁人心脾，她放下茶杯，不經意地掃視了下默認茶飲清單——熊貓茶（當日保質，限量供應），她默默把手中的茶杯放遠了些。

“禮物。”徽藍青清清嗓子，抬起手指間夾著的兩個芯片，一個繪製著星星圖案，一個繪製著咧嘴憨笑的金色拉布拉多。

徽藍青將芯片放進林星手裡，手指點點林星的手心道：“裡麵是我幫你準備的，最新研製的意識智能武器。”

林星一頓，收回手再次垂眸，徽藍青的手很冰。

“挺好的，有期待照顧我。”林星掃了眼不遠處和飛豬群扔杯子玩鬨的小狗，回答了徽藍青的第一個問題，期待還真是一天使不完的牛勁兒。

林星看回手裡的芯片說道：“畫的很有童趣，任務不太有趣，等我結束這次任務，再給你回禮。”

她拿起星星圖案的芯片，貼在自己右側太陽穴的智星紀元讀取器上。

讀取器伸出幾條小小的肉芽，包裹住芯片吞噬讀取信息，隨後銷毀化作灰塵。

徽藍青看著林星閉目讀取信息，繼續說道：“一個月前，曼陀羅的意識智能‘宙斯’突然向九大天道宣布，他要和當紅巨星林正則在浮空球舉辦演唱會。也就是你的表哥，林正則此次不僅對普通歌迷售票，還向九大天道諸多名流世家、軍政領袖、奇能異士發出了秘密邀請函。”

“邀請函經技術部門破解內容後，隻有“心流秘密”四個字，局裡懷疑林正則和曼陀羅私下做了某些交易，或許和心流能源有關。”

“你知道的，對於心流世界我們還有許多未解之謎。你和林正則同為林家養子，均參與過心流世界，想辦法讀取他的智星紀元探查。”

林星乾脆閉目不睜了，安靜地靠著紅軟緞魚鳥背枕，聽徽藍青說話，她雙手交握置於腿上，指骨之間沾染的冰涼卻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沿著她的手臂慢慢攀岩。

林星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肩膀衣服裝飾的金屬鏈條，試圖打消這股寒意，但冰涼已吞噬了半身知覺，帶著她回到了林家老宅前。

“走快點，跟上。”小林星的手被次保人緊緊握著。

無法抗拒的力量帶動著小林星全身往前走，被動地追趕上前方步履不停的主保人。

她看著主保人的背影停在了小朱門前，抬手鄭重地敲了三下應門獸嘴中叼著的圓環。

沉重的金屬聲剛停下，木門就吱呀一聲打開，門童好像早已等候多時，查看過主保人遞來的公書後，門童便帶著三人跨過門檻，從側門匆匆進入了林家老宅。

主保人帶著她的背景資料和收養協議，在北門小議事堂與林家執事商議簽訂了收養合約。

八歲的星星，父母突發症狀無故雙亡，現委托給林家收養。

主保人與林家執事有另事相商，於是次保人又領著小林星前往宅中心的祠堂拜祖。

他們一路穿過幽密的亭台水榭，一直向南。

林家很大，小林星心想，努力記住來時的路線。

直到次保人突然停住，小林星看到他的衣擺不再晃動，她才微微抬頭用餘光窺探麵前林家祠堂的模樣。

堂前有一棵枝繁葉茂的古桂樹，遠遠望去，入目滿是金黃小花，如繁星點綴於綠葉之間。

涼風吹拂，小花簌簌而落，落入了樹下所跪之人的發梢，樹下有一位白衣白褲的清秀少年。

陽光散落在少年白襯衣上，微微波動，樹下的少年低著頭不知跪了多久，身上落滿了桂花，他全身素白，倒顯得鞋邊沾染著的黑泥有些突出。

少年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耳朵微動，他抬起背脊，稍稍側頭看著次保人手中牽著的女孩。

半人高纖瘦的身影，一身黑色肅穆連衣裙，來不及修整平齊的落肩短發，看不清正臉，女孩始終低頭盯著地麵，厚長的劉海之下一雙黑眸若隱若現。

“她是我的妹妹嗎？”少年輕聲詢問。

次保人沒有回應這個問題，隻是鬆開女孩，衝少年輕輕一拜，然後表明他拜見祠長之意。

“祠長在彆院，我去請他，您落座。”少年對次保人頷首，示意了下樹旁的石凳說道，他晃晃身子扶膝而起，邁步走出院落。

經過女孩身邊的時候，他停下了腳步，蹲下身微微前傾，歪頭看向女孩劉海下藏著的黑眸。

一張絕美蒼白的臉突然出現在麵前，小林星心中一緊，藏在裙後的右手逐漸蓄力握緊，她冷靜地回望少年，想看他到底要做什麼。

在女孩的視線下，少年伸出了半蜷的右手。

他拳心朝上張開手掌，將手心藏著的桂花展露，在女孩眼前晃了晃。

一陣清香鋪麵而來，“剛落的桂花，甜的，嘗嘗”少年微笑地說道，溫潤的手不由分說地牽起女孩的左手，把金色桂花放進女孩手裡，隨即起身前往彆院。

看著少年遠去的背影，小林星鬆開緊繃地右拳，精神放鬆下來，她撚起剛落在黑裙上的桂花放進嘴裡輕抿，確實很甜。

隨後小林星把左手背後，轉身跟著次保人走向石凳，將剛才接過的桂花沿著裙擺散落在地上。

不要吃陌生人給的任何東西。

這是林星和林正則第一次相遇的場景，那天寧靜的桂花香和桂花的清甜，確實留在了林星的記憶裡，寬慰了些當時她剛經曆喪親後，平靜之下趨於崩塌的內心世界。

但警惕已經是林星生命的保護色了，突如其來地陌生溫暖誰又知道是好是壞的，正如林家對她的收養，正如這把桂花。

後來，他們跟著不同長輩學習，家族聚會時才會再見。

在他們以實驗品身份進入心流世界後，更是沒什麼時間再見了，隻是知道阿則從心流世界出來後，擁有了無與倫比的歌聲，後來他成為了一名歌手。

每個現場聽到他歌聲的人，都說自己的靈魂像泥稚被女媧之手洗滌般輕鬆舒適。

甚至有了都市傳說：如果人的靈魂有九重罪孽，每現場聽一次林正則的歌聲，靈魂便會輕一分，直至達成人生大圓滿。

徽藍青端起小飛豬重新上的新茶喝起。

“此次演唱會在無戰區舉行，涉及九大天道人員頗多，安全起見，各花國特派了一組安防隊伍。安防總指揮由聯合花國派出，蘭花小組領隊是仁辛，各組全權聽總指揮差遣。”

“一，探查他們和宙斯的合作內容。”徽藍青雙手交握，輕輕撐起下巴，冷冽血色紅唇微微上揚，“如果，”徽藍青停頓摩挲指尖“他在做危險的事，你知道的，需要你來解決他。”

“我知道了。還有呢？”林星感受到旁邊的座位有動靜，睜眼摸摸一旁剛玩回來的期待狗頭。

小狗直勾勾盯著桌上上好的美食，如果忽略掉一旁虛脫在地的飛豬群們，她的小狗總是乖乖的。

“二，局裡有不老實的，人員被我鎖定在了這次派的小組成員裡，你看著處理。”

“給你安排的身份和成員資料都在芯片裡麵，你應該看到了。記得給你的意識智能也升級裝備，我還有彆的工作要做，不能在這裡待太久，開動吧。”徽藍青拿起筷子，率先夾起豌豆雜醬小麵和酸辣毛肚。

窗外的微風輕輕吹散麻舌醬香味，混合著沸騰而出的酸辣味彌漫在空氣中，刺激著小狗鼻腔不斷抽動。

雖然小狗並沒有嗅覺，但外界的信號會轉化成不同的電流對他進行刺激，小狗很享受這種生活的愉悅感覺。

“吼——”窗外懸浮的東方飛龍發出龍吟。

五點整了。

夕陽的餘暉撒在天邊，泛起層層橘粉色的漣漪，與城市的霓虹燈火交相輝映。

銀龍扭動著映照漫天紅霞的鱗身，裹著美食店招開始盤旋，一圈一圈圍繞著天水一方大樓上升。

所過之層帶過呼呼風聲，巨物的每一次回頭注目，都像升空前的火焰煙花，讓人期待又感覺危險。

銀龍接近林星和徽藍青所在的窗口時，卻慢慢停下了原有的速度，最終巨大龍頭懸停在窗外。

銀龍用腦袋頂開半掩青綠窗欞，兩側的龍髯如弦月之弓，龍息如風暴前壓抑的涼空氣，銀色的眼珠緊緊地盯著桌邊的小狗玩偶，仿佛被有趣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

期待震驚地張大嘴巴，伸出爪爪指著窗外巨大的龍頭說：“他他不飛，停這兒乾嘛？打工龍還能曠班來吃飯嗎？他愛上我啦？我隻愛你寶寶，我不接受跨種族戀愛！”期待倏地扭頭，炸耳看著林星，伸手尋求愛的抱抱和保護。

徽藍青忍俊不禁，看小狗衝林星耍寶，笑笑搖搖頭，不在意地繼續吃飯。

林星無語，期待在胡言亂語什麼，她推推期待擠過來的半個身子，把小狗芯片放進期待的爪爪裡，“任務資料，現在讀取。”

小狗拿起芯片坐正，忽略掉那個盯著他的龍頭，開始一本正經地讀取芯片內容。

銀龍嘲笑似的吐息兩下，一爪把窗欞又合上，繼續盤旋飛天。

小小的插曲沒有引起什麼轟動，畢竟智能體的腦回路和人類又不太一樣，偶爾有各種小bug抽風，工程師們也會認為，能運行的產品就是好產品。

林星等期待銷毀芯片後，低頭咬上剛出爐的灌湯包，蔥香混著豬肉的油香熱氣騰騰。

銀龍飛至小圓樓頂的金鳳雕塑處，此時它渾身在夕陽下如烈焰浴火，在天空中威嚴屹立。

它衝著不遠處巨大的浮空球，用吼鳴聲完成了煙花最後的絕美綻放。

期待見她們都開動了，趴在桌子上抖著耳朵，左探右探吸著賽博美食香味，中京烤鴨、東湖醋魚、狹東腸粉、剁椒魚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