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金獵人8(1 / 1)

鐵鑄星的港口在這個時間顯得格外擁擠。飛船勉強找到一個維修位停靠,幾經周折才辦完各種手續。

“我和希克去處理飛船。”鐵水轉向其他人,“你們先去旅館休息,等飛船修好再聯係。”

希克將一張磁卡遞給黑鳳:“附近有家'鋼鐵旅館',我之前來過,環境還行。”

“走吧。”黑鳳帶著薛展和狂石離開港口。鋼鐵旅館坐落在一條布滿金屬管道的小巷裡,灰褐色的外牆上爬滿了機械藤蔓。

一路上薛展都昏昏沉沉的。在荒漠星的戰鬥消耗了她太多體力,而且她總覺得身體有種說不出的異樣,豬累了就是這種感覺嗎。

“你這房間還不錯。”黑鳳幫她打開房門,“有事就敲隔壁,我就在那邊。”

薛展含糊地道了聲謝,徑直倒在床上。她實在太累了,連尾巴都懶得動一下。不知過了多久,她在半夢半醒間感覺身體一陣發熱,但實在沒力氣理會,繼續沉沉睡去。

等她再次醒來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多。房間裡開著柔和的夜燈,窗外的管道偶爾傳來蒸汽的嘶鳴聲。

“嗯?”薛展伸了個懶腰,突然愣住了。她低頭一看,差點尖叫出聲——原本圓滾滾的豬身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具人類的身體!

她連忙爬起來衝向浴室。鏡子裡,一個奇特的生物正瞪大眼睛看著她:人的身體,卻頂著一個粉紅色的豬腦袋。

“這......這是怎麼回事?”薛展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豬鼻子,觸感真實得不能再真實。

她變成獸人了!

黑鳳是禿鷲獸人,刷她光腦時候看到的獸人也全是人頭,隻是身體還保留著部分原物種特征,照理來說她也應該是人頭才對,頂多留個豬鼻子。

她試著集中精神,想把頭也變成人類的樣子,但無論如何努力,那顆豬腦袋依然紋絲不動。

正當她第八次嘗試失敗時,房門被敲響了。

“GG爆,該吃飯了!再不去就沒你的份了!我們可不會在餐廳等你。“是狂石的聲音。

薛展手忙腳亂地裹上浴袍,豬可以不穿衣服,人不行啊。

“等等!我......我遇到點情況!”

門外沉默片刻,然後傳來一聲輕笑:”哦?讓我猜猜,突然變成半人了?”

“你......你怎麼知道?”

“開門吧,我給你帶了些東西。”

薛展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門。狂石一隻手拿著個紙袋,另一隻手摸著肩上的鼴鼠。看到薛展的樣子,露出了然的笑容。

“恭喜啊,終於開始覺醒了。”他走進房間,隨手把紙袋放在桌上,“這說明你的能力在增強。”

“可是為什麼......”薛展指了指自己的豬腦袋。

“半獸人的轉化都是這樣,先從身體開始。”狂石說著,從紙袋裡掏出一塊泛著銀光的石頭,“想變出人頭的話,需要這個。”

“變形石,這玩意能幫助穩定形態轉換。把它握在手心,讓它融化。”

薛展接過變形石,溫熱的觸感從掌心傳來。石頭漸漸化作銀色的液體,順著她的手臂蔓延至全身。一股奇異的感覺湧上頭部,她感覺自己的五官在重塑。

“成功了!”狂石吹了個口哨,”不過......嗯,有點特色。”

薛展連忙看向鏡子。鏡中是一張年輕女性的臉龐,但眼睛異常圓大,鼻子也略微向外翹,隱約能看出長得像豬。

她伸手想要撫摸這張臉,一股怪異的感受突然從臉皮漫開。

她又變回了豬頭!

“怎麼回事!”

“新手很難完全控製變形。”狂石聳聳肩,“第二次應該就能成功。對了,一顆變形石隻能維持三天。”

他從口袋裡掏出另一塊變形石,“這個借你應急用,雙倍還。”

“你也太黑了。”薛展瞪他一眼,“頂著豬腦袋又不犯法,我不要。”

“隨你便。”狂石收起石頭,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一會兒要借的話就是三倍了。剛剛那個雙倍,兩百星幣。”他轉身往外走,又回頭補充道:

“下來吃飯,還有提醒你一句,第一次變形後記得多吃點,不然容易虛。”

薛展看了眼鏡子裡的豬頭,露出命很苦的笑容。工資還半毛沒發,自己就已經欠了一份人情和兩百星幣了。

“GG爆!你到底來不來!”狂石的大嗓門從樓梯傳來。

“來了來了!”她連忙跟上,跑得踉踉蹌蹌,還沒有掌握豬頭人身的平衡感。

鐵鑄星的餐館很有特色,是一家專門做鐵鍋燉的店,店名簡單粗暴——“鐵疙瘩”。牆上掛著各種手工打製的鍋具,每個桌位都有獨立的抽風係統,蒸汽被金屬管道源源不斷地輸送到店外。

薛展正疑惑著,之前沒有關注,但剛剛一路走來她發現不論是什麼物種的獸人都是人頭人身,它們都在用變形石。

還有不少人和獸人對她指指點點。狂石得意的告訴她,隻要是有人類的身體,就必須把腦袋也變成人類,這是星際的傳統。

“這次任務還算順利。”鐵水在後腦勺倒騰幾下,麵具在口部打開一塊足以進食的空間,接著切下一塊肉放進湯鍋,

“雖然遇到了點意外情況,但樣本也拿到了不少,再加上A類襲擊賠償。我粗略算了一下,這趟下來至少有四十萬。”

黑鳳吸了口氣:“比預期多不少。”

“多虧了GG爆,”希克夾起一片肉放進嘴裡,“噬金獸的樣本很受那些研究所歡迎,聽說能賣不少錢。”

鐵水點點頭:“說到這個,GG爆,你這次出力不小,而且現在還變成獸人了,力量在短期內會有一次大幅提高。正是用錢的時候,雖然還在試用期,但我個人給你加個零頭。這筆錢算你一萬五千五百二十三星幣。”

她說著精確的數字,眼裡帶著一絲笑意。

薛展一聽眼睛都亮了,方才的事立馬拋之腦後,正想道謝,狂石卻突然嗤笑一聲。此時他已經喝了不少酒,麵色泛紅:

“你太客氣了隊長,一個契約獸還用給錢?”

餐桌上的氣氛瞬間凝固。

“她不是契約獸。”黑鳳皺起眉頭,這家夥一喝酒就發瘋。

“哈!現在會變個人形就覺得自己不是獸了?”狂石又灌了口酒,“不管變成什麼樣,動物就是動物,和人是比不了的!”

他轉頭朝鐵水道:“你要是和她簽契約,連給錢都省了,還能多個能打的手下,這年頭有點身份的人沒個契約獸腰板都挺不直,嗝......不過豬頭帶出去確實沒麵子哈哈”

“狂石!”希克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但酒精顯然衝散了狂石的理智:“怎麼?我說錯了嗎?獸類就是人類的附屬品,這是天經地義的事。看看我的老鼴,聽話又好用,從來不會跟我頂嘴。這才是正常的關係。”他醉醺醺地揮舞著酒杯,

“你們想想,要是所有獸類都像某些家夥一樣,動不動就喊什麼平等,那還得了?”

黑鳳扶額歎氣:“又來了......”

“就像那些整天喊著要和人類通婚的獸人,簡直是在玷汙人類的血統。”狂石繼續喋喋不休,

“你們說是不是?人類才是這個宇宙的主宰,獸類就該......”

“閉嘴。”薛展冷冷地打斷他。她握著筷子的手微微發抖,不知是憤怒還是彆的什麼情緒。在她的人生經曆裡,無論是在藍星還是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從來沒有如此強烈地感受到赤裸裸的歧視。

“你說什麼?”狂石眯起眼睛。

“我說,閉嘴。”薛展直視著他,“你憑什麼認為獸類就該是附屬品?你代表的隻是你自己!愚蠢又滿是偏見!”

“你......”

“狂石,夠了。”希克的聲音裡帶著警告,“你喝多了。”

黑鳳也開口勸阻:“彆在吃飯的時候說這些。”

它們對狂石的獸類劣等論早就見怪不怪,這家夥平常就嘴賤,但作為隊友來說還是可靠的,隻是酒後說話太難聽了。

狂石不依不饒:“看看,這就是給獸類太多自由的後果。”他指著薛展,“居然敢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他肩上的鼴鼠顯得有些不安,在他肩頭來回走動。

“我用什麼口氣,取決於對方值不值得尊重。”薛展忽然發現,憤怒反而讓她異常冷靜,“而不是取決於我是人是獸。”

“你......”

“狂石!”鐵水終於開口,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到此為止。”

……隊長的威嚴還是管用的。

餐桌陷入一陣尷尬的沉默。服務員適時地端來一盤新的食材,蒸汽氤氳中,眾人各懷心思地低頭吃飯。

黑鳳偷偷給了薛展一個讚許的眼神,希克不動聲色地將一快肉夾到她碗裡以示安撫。

薛展低頭看著碗中的食物,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在養豬場的時候,她夢見過吃一頓像樣的飯菜。現在終於有機會坐在餐桌前,卻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歧視而食不知味。

沒有胃口,她呆呆地盯著麵前的碗,記憶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來。她想到自己在孤兒院的時候,陳姐告訴她:

“你小時侯真是個難相處的孩子。總是為玩具爭吵,從不分享,與其他孩子扭打。謝天謝地,當開始上學時,你的脾氣也是好起來了。”

那時她感到慶幸,自己目前是“正常人”,小時候的事情她雖然記不清,但也知道自己確實不是一個平和的人,她的貪婪,她的好鬥,在多年禮義廉恥的教育下漸漸埋葬。

但現在,血液中的那把舊火又燒起來了。侵略性、占有欲——也許它們不是需要糾正的性格缺陷,而是她試圖突破的真實本性的回聲。

一陣金屬叮當聲將她的注意力向上吸引,照明設備似乎與她的激動同步跳動。

飯吃的差不多,希克去結賬,其他人收拾東西。鐵水和黑鳳已經走出餐廳,狂石故意撞了撞她的肩膀,沾滿酒精的呼吸在她的耳邊滾燙,低聲說:

“無論你看起來多麼像人,你永遠是牲畜。是用兩條腿走路的美味。”

有什麼東西啪啪作響。

頭頂的燈具顫抖著,然後隨著一聲受折磨的金屬尖叫而掙脫。在其它人反應過來之前,薛展已經抓住了杆子,用足夠的力氣將它刺入狂石的腹部,將他從餐廳的玻璃窗撞飛了出去。

他撞上了街道,盔甲保護他沒有受重傷,但也無法立刻起身。路人尖叫著退後在一旁看熱鬨,薛展從撞碎的窗戶跳出去,她新人類的形體因憤怒而顫抖。

“為你的話道歉!”她咆哮著,金屬杆像一顆衛星繞著她旋轉。

狂石踉踉蹌蹌地站起來,吐了口唾沫。“做夢。”

兩人纏鬥起來,但薛展不再是豬場待宰的肉豬,魔獸的爪下的死裡逃生,加之金屬控製能力,她正以極快的速度成長,人類的身體使她更加靈活。

她轉過身來,利用他的勢頭將他撞上了蒸汽管。撞擊使一團蒸汽在街道上翻滾。

“我說,”她把金屬擰得更緊了,“道歉。”

狂石沒有回答,而是用頭盔用頭撞擊她的腦袋。薛展踉踉蹌蹌地往後退,在嘴唇被撞破的地方嘗到了血的味道。

狂石畢竟在賞金獵人這行混了這麼多年,即使酒精讓他的動作變得遲鈍,實力卻不容置疑,隻需要她露出一點破綻,他立刻就能扭轉局麵。

他們在嘶嘶作響的蒸汽中交鋒,金屬在他們周圍發出尖嘯和火花,薛展的力量瘋狂地猛烈抨擊。一塊散落的欄杆差點把狂石的頭掀下來,然後嵌入到牆上。他的契約鼴鼠已經消失了,可能是在尋找躲避混亂的庇護所也可能被撞飛到某個角落。

“夠了!”鐵水的聲音劃破了喧囂。“你們倆都停下!”

但他們聽不見。多年來被掩藏的憤怒——他的偏見、她的壓抑——已經找到了發泄口。他們衝破了市場攤位,旁觀者四處逃竄,戰鬥進入了工業區的更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