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點兒洗漱用品……嗯，再帶一雙跑鞋吧，這樣變異物種來襲還能跑得快點兒……”

林水汀一邊裝著行李，一邊碎碎念叨。

從她出生起就隻離開過一次基地主城區，收拾半天才從雜物室翻出來一個大背包。

前十七年的林水汀被父母要求好好上學，爭取考入重點大學。但誰想到，公元3213年，人類直接分為“基地”、“中心”兩大區域。

“高考”這種東西，跟“科舉製”一樣，屬於曆史了。

雖然人類才進入“無望時代”第二年，但是之前的文明好像已經被摧毀了。其實從公元3009年，人類的信仰就開始崩塌。

現在活著的，是對末世的妥協和對基地、中心的最後期望。

林水汀不懂陳雪榮的瘋狂，這分明是一場落日前的狂歡。但是……如果可以的話，她還是希望多看一天太陽。

哦我的天！她忘了，後天就是極夜。

這下好了，她生命中的“太陽日”又少了幾天，林水汀在日曆上打了幾個叉。

收拾好了之後，她抱著枕頭倒在了床上。

說實話，她真的很懷念小貓毛茸茸的手感。

基地、中心成立之後，物種變異頻繁出現在家養動物身上。除了人類，所有的生物都是人類公敵，全城的家養動物都要被安樂死。

林水汀舍不得可憐的卟噔先生，在它即將發生異化前，就把它放歸了叢林，那是林水汀第一次離開主城區。她擔心卟噔沒有貓糧能不能活下去，她也擔心異化後的卟噔變成什麼樣……

但是，無論如何，也比直接安樂死強。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林水汀相信這個曾經作為流浪貓的卟噔，可以在沒有人類打擾的外城好好生存。

第二天一早，林水汀就背著行李出發了。

她對著每個家具說了再見。每次離家，她都抱著再也回不來的打算。

林水汀把鑰匙放在了背包最裡麵的夾層，她看著倒貼著“福”字的大門，自顧自地說道：“我親愛的家，保佑我能平安回來。”

“如果我回不來，那希望你能多存在幾天。最好不要那麼快就被管理局征收……”

超過一個月沒有人居住的房子會被管理局直接征收，分配給那些沒有房子的人。

末世之後，所有的法律、財產，都由中央局說了算。

但其實中央局的權利也無法滔天，畢竟有軍方的衝波槍抵在他們額頭上。

今天的懸浮車依舊很擁擠，背著大包裹的林水汀成了周圍人的吐槽對象。

林水汀充耳不聞，體諒一下吧，大家現在的情緒都很暴躁……

“林！”

林水汀剛到實驗室，還沒看清人臉，就知道這樣熱情的稱呼隻能來自傑西卡。略微震驚的是，她是在實驗室門口看到了傑西卡。

“傑西卡！你不是辭職了嗎？”林水汀已經一個禮拜沒見過傑西卡了，她看起來似乎有點兒疲憊。

“是的，寶貝兒。”傑西卡跑過來緊緊地抱著林水汀，林水汀下意識地回抱住她。

“但是我來送你，我知道你要去前線了。”傑西卡從林水汀的頸窩裡抬起頭，深邃的美麗眼睛裡有了化不儘的悲傷。

“哈哈……”林水汀乾笑著安慰道：“沒事的，傑西卡。”

“這是陳主任對我的肯定，我也……我也一直想要去前線得到更好的鍛煉。那些大家夥沒什麼可怕的，而且還有軍方的人在呢！”

林水汀說得都快要把自己說服，她感覺自己都能抱著衝波槍對變異物種開炮了！

傑西卡的眼睛盈滿淚水，她看起來似乎在與林水汀訣彆。

好像再也不見一樣。

已經不是研究員的傑西卡隻有五分鐘的探班時間，她依依不舍地與林水汀作彆。

“傑西卡，開心點兒！等我回來你要第一個為我接風洗塵！你請我吃辣白菜炒飯！”林水汀笑著同她揮手：“對了！希望那時候，老板彆用二十五年前的米飯硬裝成前年的！”

傑西卡抑製不住地哭著，使勁地點著頭，被門衛推搡著離開。

林水汀還是不明白傑西卡為什麼如此傷心，看樣子像是她林水汀好好活著也見不到了一樣。

希望傑西卡也平安，我會為了守護主城而戰的。林水汀想。

“林水汀！”

這個憤怒的感歎號，肯定是顧冬。林水汀沒有精力思考他又要發什麼瘋，就看見他叉著腰怒罵：“我就知道你想去一線研究！彆得了便宜還賣乖，說的倒是好聽，什麼隻能端茶倒水……”

“顧助手。”

顧冬一下子噤了聲，他看見路問青腰上的衝波槍。

“路少將好！”顧冬趕緊打了招呼。

路問青點了點頭當做回應。

軍方這次派了特種部隊三千人，對於這幾百年快要死絕了的人口總數來講，已經是非常大的兵力了。

13區一共有23名研究員，7名文職人員。這次共派出了十人，由弗裡斯教授親自帶隊。

這次軍部派了飛行艦隊，林水汀頭一次坐上了飛行母艦。

“嘿，我的天，這簡直難以想象。軍部的人這麼厲害，我從來沒體驗過這麼氣派的航空母艦！”林水汀激動地站在甲班上，跟唯二的文職同事說道。

“是啊，難以想象！人類的榮光終會戰勝無望。”有著一頭金發的莉莉安眯著碧綠色的眼睛感慨道。

啊，林水汀忘了，莉莉安是堅定的人類希望派。

下午一點，艦隊已經飛出主城區，跨過第一大洋，馬上奔赴第一大陸的東北產糧區。

但是，夜幕降臨了。

天色像打翻的墨水，瞬間蔓延到整個天幕。月亮幽幽地掛在夜幕中，離得那樣近，好像能看見月球表麵的坑窪。

濃重的、無窮的黑夜，生出無數詭秘暗影。忽然一陣聲響略過，林水汀好像看見伸著脖子、長著長臂的鳥人正在撲騰著翅膀。

極夜，來了。

今年的極夜來得如此早，不知道能不能也早點褪去。

去年的極夜有8天，已經突破了公元3009年後的記錄。

“哇，永夜來了！”莉莉安縮在睡袋裡，隻露出個腦袋。

碧綠色的眼睛在黑暗裡顯得幽暗。

林水汀不知道她在興奮個什麼，她隻想趕緊熬過極夜，她最害怕黑了。

“林，晚上你要裹好睡袋哦！”莉莉安衝著林水汀甜甜一笑，“小心月夜裡的吸血鬼伯爵哦！”

“他們會用尖牙抵著你的脖子，然後撕開你埋著血管的皮膚……多完美的一場獻祭！”

王母娘娘啊！實驗室到底還有沒有正常人了！林水汀含糊地應了一聲，就把自己埋在了睡袋裡。趕緊睡吧，睡著了就是新的一天。

明天會更好，阿門！

雖然她不信阿門，但是麵對吸血鬼，還是西方的更管用吧。

實在不行，那就再“阿彌陀佛”一聲吧！

林水汀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夢裡的辣白菜炒飯上麵放的溏心蛋，都不是冷凍技術還原的，好香……

“碰——”

！林水汀咕踴著坐了起來，這什麼動靜？！

“林？”莉莉安也坐起來，她揉著眼睛，隨著林水汀的目光，呆呆地看向窗戶。

“你聽見了嗎？”

“什麼啊？”

林水汀正想著自己是不是幻聽了，就聽見外麵一陣吵鬨。

“全副武裝！3隊迅速在甲班布好！”

“欻——”

“布穀——布穀——”

“嗖——”

“啊——啊——啊——”

“碰——”

“……”

子彈發射的聲音和鳥類的叫聲交纏在一起，很容易就能想象出外麵戰況的激烈。

“林！”莉莉安靠在了林水汀身邊，“沒有神秘英俊的吸血鬼伯爵，是一群像人的大鳥！”

“放鬆點兒，莉莉安。”林水汀撐住她，雖然自己的心也在上躥下跳，但是這個時候隻能希望路少將的軍隊彆太拉胯。

希望他的軍隊實力不像他的臉色那樣臭。

應該是過了半個小時，因為林水汀已經感覺自己的肩膀被莉莉安壓麻了，外麵的激戰聲才漸漸消失。

沒有人說話，所有的一切都重歸於永夜。

“幾點了？”林水汀問道。

莉莉安從林水汀身上起來，掏出了自己華麗複古的金屬懷表，“快到淩晨三點了。”

林水汀“噗通”一聲倒下了，“那還有時間，抓緊睡會兒吧。等著咱們的將是記錄不完的數據！”

莉莉安沒有說話，林水汀想她應該還在害怕。

但是她實在是太困了，真的分不出精力去安慰巴洛克少女。不知不覺中，林水汀又墜入了夢鄉……

“林！快起來！”莉莉安使勁兒推搡著林水汀，“雖然現在沒有太陽曬屁股，但是我相信你的生物鐘應該永遠為了人類繁榮而保持工作！”

……煩人的剝削階級！

林水汀頂著一頭雜亂的頭發從睡袋裡鑽了出來，老天爺，這麼黑的天簡直最適合開睡覺派對！

“哦！我的上帝，林，你終於醒了！”

“我們已經到東北產糧區了！”莉莉安興奮道，“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的金色麥田！”

莉莉安出身貴族家庭，雖然貴族的權利不在，但榮光仍存。

她麵對外麵的世界，表現得總讓林水汀感覺她有著傻子見世麵般的單純。

真羨慕她，沒吹過裹著沙礫的粗糙的風，也沒坐過參雜著各種令人作嘔味道的懸浮車。

都已經是末世了，怎麼自己還是被剝削階級呢？林水汀想，自己要是平安回去，高低搶個銀行！也弄個幾千晶石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