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1)

百想錄 喔吼 4246 字 2個月前

“結果怎麼樣?”男人半闔著眼背靠椅子,聲音中滿是疲倦。

“0365號組織切片分析,初步判定含微量嵌合體基因,不過由於標本采樣數量過低,存活率基本為零。”冰冷的機械音回答。

“那就準備重新采樣。”男人輕輕皺眉,語氣帶上一絲煩躁。

“0365號標本目前處於冷凍休眠狀態,需要S3級以上權限開啟才可重新采樣,請問是否向v上校發送權限開啟請求?”

“嘖,麻煩——”撩開耷拉的眼皮,深藍色眸子滿是不耐煩,“我親自去找他。”

伴隨著“砰”的一聲關門,幽暗照明下走廊裡傳來一句喃喃: “我去見識一下什麼寶貝看的這麼緊……”

溫暖,百想首先感知到的是溫暖,像回到了媽媽的子宮裡,宛如嬰兒般周身被溫暖的液體包裹著,她甚至舒服的想伸伸懶腰打個哈欠。

等等,液體?溫暖?

她施的睜開眼,入目的強光刺激的她眼睛生疼,她眯了眯眼扭頭避開,卻對上玻璃窗外兩道探究的目光。

準確來說是玻璃缸,她側臥躺在一個裝滿綠色液體的玻璃缸內,鼻腔裡插著細細的管子像章魚的觸手四散連接在容器各處。

“醒了。那我切了哦~”男人手裡的刀在探照燈的照射下泛著寒光,藍色眼眸中一閃而過的興奮……

切?切什麼?

綠色液體水位線漸漸下降露出百想完整的軀體,她的手指微動,隻覺得全身無力,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玻璃罩完全打開,男人的刀迫近。

“等一下。”

刀停在百想鼻尖上方,她盯著刀身體控製不住的輕微抖動,聽到旁邊另外一個人出聲,卻沒法將目光移開,太近了,那把刀的刀尖幾乎要貼著她的鼻尖。

“需要多少?”聲音冷淡聽不出任何情緒,猶如公式化詢問:“需要切多少?”

刀口順著鼻尖向下,從脖頸到胸口,貼著正中心軸線位置一路往下。

“嗯……大概,這麼多?”尾音拖長在最後上翹,仿佛詢問她的意見般,藍色瞳孔靜靜的盯著她的眼睛。

“從這兒,到……這兒。”

百想心臟隨著刀尖動作不可抑製的縮緊,她動彈不得,隻覺得那把刀貼著她的胸口一路劃過她的皮膚,最後停在她恥骨靠上的位置。

她驚恐的發覺自己竟赤身裸露,皮膚上附著一層薄薄的黑色膠質物,將身形勾勒的一覽無餘。

恐懼憤怒又羞恥的情緒揉雜在一起,她喉頭發緊,瞬間眼中凝結了一層水霧。

“太多了,不行。”

身邊的人絲毫沒有察覺她的異樣,口氣自然平淡的像是討價還價案板上的豬肉斤兩。

“嗬,上校,采樣太少了的話——”男人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雲圖,讓6號機械臂操作。”

被稱為上校的人直接下達了指令。

“是,v上校。”

機械音再次響起,與此同時,百想隻覺得右腿被什麼壓著固定住,隨後便感覺小腿處傳來尖銳的刺痛,在她驚恐呆滯的眼神下一塊巴掌大的皮膚從小腿處剝離,血淋淋出現在機械臂的手中,她甚至都沒太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樣的一個過程。

慘叫被卡在喉嚨深處,百想隻覺得眼前一片血色,兩眼一黑再次昏死過去。

“你,你也太……嘖嘖,殘忍。”藍眼睛被這波操作打亂了節奏,最後隻能訕訕直起身收回了手裡的刀。

而冷靜殘忍的上校大人站在原地,眼神在女孩血淋淋的右腿上停留數秒,最終挪開落在機械臂上,隨後轉身離開,丟下一句:“處理好,儘快給我結果。”

“嘖嘖嘖,什麼人嘛,連抑製劑都不給打……”嘟喃聲從後方傳來被關門聲再次戛然截斷。

沉鬱的黑色,像風像雨像霧,追趕著她,撕咬著她,籠罩著她,百想像是被困在一團黑色的夢裡見,她一直跑一直跑,前麵分明是懸崖,她卻寧願一頭栽下去……

朦朧中依稀聽見鬨鐘響,百想猛的彈起,她滿身黏膩的汗濕感,像是經曆了一場漫長的逃亡,入目仍然是一片黑暗,不見一絲光亮,身下是冷硬的地麵,她坐起身緊張的縮了縮腳,身上的衣物和鞋襪果然不在了,右腿小腿處還留有痛覺,她輕輕用手摸了摸,卻是一片光滑平整的肌膚,非要說有什麼異樣的話——

她似乎出了非常多的汗,黏膩的濕潤的觸感從皮膚深處蔓延出來,她抹了一把額頭的汗一時間並不確定身處何處。

剛剛發生的事,也是夢嗎?她腦中混沌一片,半晌還是大著膽子探身往前踱步,觸碰到牆後,一步一歇地貼著牆慢慢摸索……

這大概是個封閉的房間,她繞著同樣的路線來來回回走了三圈最終確定了,一個沒有門的房間,隻有一個小小的壁窗,耳朵貼上去似乎能感覺空氣流動的冷意和震顫感。

百想的心漸漸沉了下去,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榮城科技園中被怪物吞沒的恐懼還未消散,隨後醒來被生生切除皮膚的痛處再次提醒著她,現在身處怎樣一個未知危險的境地。

她在哪兒,這些舉止奇怪的又是什麼人,自己明明被黑色的觸手穿透了身體現在卻仍然還活著,甚至隱隱感覺身體內湧動著一股莫名的燥意,她不確定是不是極致恐懼下的多巴胺作祟……除了揮之不去的汗濕黏膩感,就連剛剛受傷的小腿處現在也毫無異樣,殘留的微小痛感也在慢慢消失。

她一直是個膽子很小的人,一點點的風吹草動都容易讓她感到焦慮恐慌,偏偏表麵裝得若無其事鬆弛感滿滿,好像假裝鎮定久了就能真正的做到無畏平和,成年人的淡定麵具戴的穩如老狗。

此時雖然腦中一團亂麻,麵上卻沉穩如水,很快她發現一件更可怕的事。

她餓了。

這股饑餓感來的比任何一次都要迅猛,她幾乎瞬間就從強烈的腹部收縮感中得到這個事實,從胃裡清晰傳來的饑餓感讓她再一次趴在地上嘔吐,而胃裡顯然空空如也,除了酸水什麼也沒有。

“門”是在這時打開的。

就在剛剛,摸了三圈確定不存在的東西,此時正朝她麵前緩緩開啟,與其說是“門”,倒不如說是整麵牆都緩緩向著一側移動。

從黑暗轉向光亮的一瞬間,生理性的眼淚被刺激出來,百想抬起胳膊擋住了半張臉,幾秒後眯眼從指縫間打量。

入目是破敗的高樓,一大片灰色建築歪斜著搖搖欲墜,低矮的廢墟中滿是飛揚的塵土和砂石,荒涼感撲麵而來,烈日灼空,百想有一瞬的晃神。

像是被人強行拉入某個末日遊戲畫麵,荒誕的真實感和怪異感充滿全身,讓她幾乎分不清現實和虛幻。

隻有高空飛過的鳥發出刺耳的鳴叫,一種難以用語言描述的嘶啞哀鳴聲劃破天際——

緊接著背後的房間消失,想被無形的手一把抹去,空曠的地麵野草叢生一直綿延到不遠處的高樓。

百想再一次感受到一股無名的絕望感,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怎麼還弄出個荒野求生呢,胃裡的灼燒感更強烈了,她強忍著嘔吐的欲望拔腿狂奔……

總之,先找吃的。

然而事與願違,沒有,什麼也沒有。

在她嘗試一係列的翻滾攀爬探尋後,得出這個無奈的結論。

空空如也。

這些縱橫交錯的大樓裡,能翻的、能找的地方都像是被掃蕩了無數次,物件雖然陳舊淩亂不堪,但是蛛網和灰塵卻沒有想象中的多,有用的東西基本一樣沒有。

她已經沒多少力氣了。

縮在一間低矮的房間裡,百想垂著頭,呼吸漸漸平緩下來。

沒想到到最後是做一個餓死鬼,早知道這麼難捱,當時還不如被那些黑色的惡心玩意兒給……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什麼也沒有出現,什麼也沒有發生,隻有穿堂風簌簌地吹著。

她呆坐著不知過了多久,仿佛一個世紀那麼長。

百想有些想念自己的工位,雖然一天到晚埋頭苦乾著,但是公司隱形的福利待遇不算差,不說山珍海味,過得去的食堂和不會空檔的下午茶零食,起碼不會讓員工餓肚子。

比起現在所遭遇的一切,萬惡的資本家老板和愛打小報告的奇葩同事在這一刻也顯得沒那麼難相處了。

果然人要知足,常懷感恩之心呐。

下一秒就為她在這種危急絕望時刻隻能想起工作這股尿性,狠狠唾棄自己,感恩個錘子!

月入3800,拿命往裡搭。

這種時刻誰不是想起家人,想起朋友,想起愛人……順便想想遺言。

可偏偏她想起這些糟心玩意兒。

百想沒來由得多了幾分怨氣,她可不想死在這兒,至少不能就這麼眼睜睜地餓死。

士氣漲了幾分後,她揉了揉肚子認命般抬腳再次走了出去。

天色已經暗了大半,大團的烏雲籠罩天際,有種風雨欲來的頹勢壓迫感襲來——

百想此時有幾分慶幸,這估摸著是要下雨。

找不到可食用的東西,至少暫時可以避免渴死。

下雨說不定會驚動一些小動物之類的,雖然她不確定在這樣一個環境裡還存不存在這些生物。

往外走出不遠,就有輕微的雨滴飄灑在她麵頰,淅淅瀝瀝漸漸由小轉大。

百想微不可聞的感受到了一股微小的刺痛感,她愣愣地抬頭看向上方的天空,灰蒙蒙的一片,隨著雨滴漸落,臉上的刺痛感開始變得明顯,她猛然意識到什麼,拔腿往來時的方向跑——

身上的黑色膠質物把她從頭到腳包裹的嚴嚴實實,唯獨除了一張慘白的小臉。

此時雨水掉落在她周身,因為碰撞又回彈落地,儼然成為她唯一的防護。

她雙手護住頭瘋狂加速,幾步便跑回了剛才避風的簡陋房子裡。

身上的黑色附著物因為雨水的侵襲,破開了幾處微小的口子,隨後像有生命般又慢慢閉合,她本有些引以為恥的裝扮在此時刻狼狽逃跑下顯得不再彆扭。

百想甚至沒太顧及臉上灼燒般的刺痛感,專心觀察身上這些黑色物質,雙手觸碰下沒有異樣的感覺,隻感受到一層朦朧的阻力。

拉、戳、揉、捏,輕薄而且延展性極佳,之前在破舊樓棟裡穿梭攀爬也沒有絲毫的磨損痕跡,更不用提腳下輕便又穩的支撐力。

百想自認為身材還是勻稱,168的個子在同齡人中也不輸氣勢,此時在這一身夜行衣一般的裝束襯托下,顯得挺拔俊秀,平添幾分彆樣的美感。

隻是現在慘白著一張小臉,血痕斑駁交錯,一腔思緒完完全全再度陷入恐慌的漩渦之中……

仿佛是個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