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如許見屏幕上閃過的幾行字，有點猶豫。
當初她答應帶這隻很閒的海龍通關新賽季的10人和25人副本，不隻是嘴上說說。
她在今年的8月，在看遍廣袤遼闊的碧綠草原、烈日炙烤的無垠沙漠、巍峨雄偉的壯麗高山後，認為這個世界無聊至極，並計劃早日去見一下另一個世界。
甚至她花半天的時間下載遊戲，也隻是為了登錄那個曾陪伴自己無數日夜的賬號，準備將其停留在第一次上線的坐標，再永遠的下線。
隻是偏偏不巧，遇見湯湯水木回歸遊戲，在她麵前跳來跳去，不停刷存在感，迫使她回想曾經也有過的快樂日子。
7年前她剛接觸這個遊戲，是這隻海龍最先迎上來討嫌，也是這隻海龍在很長一段日子裡，帶著她熟悉陌生的遊戲環境，幫她找師父，主動跳下YY同一個人掛機的她打招呼，帶著她融入曾經的盟會——也是她第一個成功融入的集體。
因此她本著那一點點親友情分，暫時擱置自己的計劃，答應對方幫他將那身金光閃閃但華而不實的N年前裝備，換為雖然破爛卻能用的最新裝備，並通關新賽季的副本，適應剛回歸遊戲的生活。
現在隻差一個25人的新副本，便完成任務了。
她不想有那些“以後”，也並不期待那些“以後”。
若把這一係列比喻成算法，水如許認為，自己把打賭輸了的錢和代練費直接給對方，對方接受，兩個人兩清，屬於複雜度為1的簡單算法。
而湯湯水木把這部分錢以拍裝備資金的名義寄存在這裡，且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用完，算法複雜度直接升級為n，非常不劃算。
思忖片刻，她依然堅持要與麵前這隻在海裡發呆的小龍進行交易。
[密音]你對[湯湯水木]說：點接受，我的吃的水靈丹藥效快過期了。
[密音][湯湯水木]說：我拒絕
[密音][湯湯水木]說：來YY
水如許皺皺眉，去了曾經盟會的YY，許久之前，這個YY全天幾乎任何時段都有至少十幾個人在線，多的時候能達到上百人，盟會裡的幾個人如果想單獨下副本，還要專門去下麵的小房間待著。
但現在除了他們倆，不會有人再來這個YY了。
兩個人同前幾天一樣掛在大廳，她有點不太理解為何剛才湯湯水木的語氣有點嚴肅。
“能聽見嗎？”YY頻道用戶ID旁的綠色小圓點一閃一閃，男子的聲音沉穩，沒有刻意壓低，隻是自然地如同冬日午後的陽光，明亮又深邃。
和遊戲人物形象極為不符。
水如許曾經的師父許安安說過，那條龍雖然又狗又愛跳，但聲音確實是難得的好聽且不油膩，和他一起掛YY甚至比一起遊戲還要舒服。
水如許對此表示認可。
“我在。”她說。
唐渠話到嘴邊，將問出口又吞下，忍不住想摸煙。
他從直覺出發，認為今天出的兩個防禦裝備這匹血狼僅出到10金就不繼續跟拍，多少是有些不合理。
但他並沒有什麼立場去問其原因，隻好通過其它話題進行試探：“你之後想轉暴力輸出？”
“？”，對麵愣了下，仿佛很疑惑，“沒有啊。”
“我見今天出的兩個裝備都很好，讓那隻山虎撿走有些可惜。”
“現在的也夠用。”她說。
“……”
唐渠平日較為厭煩那些有話不直說的人，而他麵對YY這隻血狼，卻不知為何，仿佛有往自己討厭的人發展的趨勢。
他更想問的是，你是不是不打算玩了？
放以前的他必不可能說出如此矯情的話語，遊戲中的人來來往往是常態，沒有誰會一直停在原地伴你左右，曾經玩得好的親友決定要A遊戲時，他哈哈大笑，以決鬥當踐行。哪怕自己當時因為工作陡然退遊，也僅是揮了揮衣袖，沒帶走一片雲彩。
隻是最近自己落病得閒在家，著實無趣，除了處理少部分緊急的工作事項，其餘時間仿佛回到了大學，除了遊戲外也並沒做什麼值得記憶的事情。
所以對這段時間一直陪伴自己的小狼有些不舍，他安慰自己。
“你…”
“我死了。”在他發呆完畢準備實話實說時，對麵突然道。
“啊？”唐渠望向屏幕，眼前的小狼已成為一塊狼屍，孤零零飄在海水之中。
“你一直不肯接交易，所以水靈丹過期，我被淹死了。”女聲平鋪直敘，卻字字都像在控訴。
“抱歉……”
“你退本後就來了龍宮，這枚水靈丹本來是為了下本留的最後一顆，剛為了找你用了。”對方繼續在他本有些愧疚的內心上增加砝碼。
“我這就去給你買一打水靈丹，你隨便遊！！修裝備的錢我出！！”
“不用，你讓我殺一下消消氣。”
“？”
那日的最後，終結於在海岸邊上的血狼一刀劈死某隻乖乖受刑海龍，並且這回沒有貓搗亂。
隻是在下線時，水如許才意識到，對方還是沒有接受她的交易。
睡了一天的高斯終於悠悠轉醒，從旁邊新買的貓窩裡懵懵懂懂地睜開眼，起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喝了兩口水，跳到桌子上的電腦後方，蜷縮成一團，重新入眠。
水如許退出遊戲後並未關閉電腦，她乾坐在電腦前，伸出手在高斯身上撫摸許久，最終還是打開了昨夜龐安齊發給她的兩篇論文。
夜已深，屏幕的熒光照在女生臉上，映出她清麗的麵容，和閃動的眸光。
***
後續的一段時間，兩個人都在陸陸續續的刷本。
雖然新賽季10人副本已通，僅差個25人新副本沒去探索，但唐渠的裝備還夠不到進本開荒的要求，於是二人隻能將幾個上賽季老本反複刷，攢各種加攻擊或暴擊效果的石頭，用於裝備提升，同時每周按時組人去打新的10人墜日峰副本，給那隻終於像點樣子的海龍撿新裝備。
世界上新25人副本的開荒進度最高已達53%，在刷了一段時間本後，海龍的裝備還差一部分法攻便達到25人副本進本的及格線。
晚上七點，唐渠準時上線。
他剛去醫院做完複健，痛得呲牙咧嘴，就連護工把他送回家時都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卻不知道複健時他滿腦子想的都是晚上該如何升級裝備。
好歹這樣能夠轉移一部分有關疼痛的注意力。
登錄遊戲，點開好友麵板，習慣性飛到妖族的決鬥場，血狼正在和那個叫點塵隨馬的狂樓battle，兩個人連打三局，前兩局勝負1:1，現在正處於第三局。
終日廝混決鬥場的人大多都相識，一隻狼和一條龍都熱愛決鬥，回歸遊戲後最常待的地方除了本裡就是這個決鬥場，因此最近這段時間，除了之前跟團認識的狂樓外，旁邊也多了許多熟悉的麵孔。
隻是今日有一個新麵孔很值得人注意。
這個新麵孔身著狐族女子常見的服飾，背後搖晃著狐狸尾巴，拿著治療用的武器，焦點前方正在浴血奮戰的血狼，等血狼戰鬥結束，她便上前幾下加滿血。
同時，唐渠他們常用的YY裡，人數從往日的2變成了3。
唐渠點進去，便聽見一個清朗的男聲在叫喚一些不知所謂的話。
“團長！！！你怎麼可以把血狼玩得這麼帥氣！”
“狂樓也帥！最後那個見血封喉！秒殺！”
“啊團長我不是說你被秒殺！”
“……”
“再來。”女聲道。
“等等。”唐渠忍不住出聲打斷，“今晚還下本嗎？”
“下啊，我們在等你呀，海龍。”剛才說話的男聲及其自來熟，就和之前便認識他一樣，“團長說過會兒我們4個挑戰一下黎宿遺址。”
唐渠看了眼他的ID，[呦呦]，努力想了很久，終於想起這是之前和他們一起挑戰十人副本時的那個笨蛋法師。
隻不過同一隻烈狐，現在換成了奶媽武器。
唐渠腦袋轉了轉，有了主意。
“先不急，看你們打我也有些手癢，不如來2v2決鬥吧。”他在YY說道，“剛好我和血狼一隊，你和狂樓一隊。”
“這樣啊。”名叫呦呦的小狐狸有些呆，但轉瞬又興奮起來，“好啊！！我隻會奶，不能參與單人PK，這下可以了。”
“團長，狂樓，ok嗎?”唐渠繼續詢問未發表意見的兩人。
“沒意見。”狂樓開口，聲音如在團隊頻道裡一樣冷淡。
“嗯。”這是放棄暴躁人設改為貫徹高冷人設的血狼。
“來，組隊。”唐渠快樂地將那隻拎著大刀的小狼拉進自己的隊伍中。
他可以看到小狼點擊他的裝備和石頭加點方式進行研究，然後給自己的加點進行了一部分微調，隨後原地蹦躂幾下，表示已準備好。
唐渠見她準備就緒，向對麵發起了決鬥。
“等等啊，我看看我的技能。”烈狐還在認真研究2v2戰鬥用的輸出技能，想趁機在奶的同時偷一點傷害。
“不用，奶好我就行。”狂樓說。
“哦，好哦。”烈狐似乎是那種很聽話的小孩，乖乖答應的同時又掩不住興奮，“我還沒有作為奶決鬥過！”
“現在就有了。”唐渠不給他們準備機會，他等到倒計時結束前最後一秒，最先拉開距離進行讀條，對烈狐發起攻擊。
狂樓在原地隱身。
烈狐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海龍的單體攻擊大招即將讀條完畢，射向場中的小狐狸。
那一瞬間，唐渠感到有什麼不對，直覺告訴他，狂樓一定在自己身後！
同一時間，身邊的小狼一步飛躍，衝到海龍背後，擋住了刺客破隱而出的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