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簫響應(1 / 1)

天外知音 不鏽鋼釘 4665 字 2個月前

次日清晨,黃中玉和嚴傳邦起床洗漱之後到廚房做早餐,卻不料那兩個園藝工見到兩人後,神情顯得畢恭畢敬,很是讓他們感到意外。

隻見其中一個中年園藝工滿臉喜悅地迎上前來,激動地說道:“兩位老先生,昨天晚上合奏的曲子真是太優美了!一個彈琴,一個吹簫,黃金組合啊!”

黃中玉和嚴傳邦都不禁一愣,嚴傳邦納悶地說道:“昨天晚上老黃是彈了琴,但沒人吹簫啊!”

“不會吧?”另一個年紀稍輕的園藝工驚訝地撓著頭,“昨晚我們聽到有琴音,就出來看是誰在彈琴,結果發現是你們廂房傳出來的琴音,然後明明又聽到簫聲,不是你們在合奏還有誰呢?你看這附近還有彆人嗎?”

黃中玉和嚴傳邦都心中一驚,那時他們也好像隱約聽到了融入琴音的簫聲,隻不過兩人都以為是自己的幻覺罷了,沒想到還真是有簫聲在和!但是,哪裡來的簫聲呢?

見到他們驚訝的樣子,那個中年園藝工便說道:“我們從來沒有現場聽過古琴和簫合奏,太好聽了!我們怕打擾你們,所以就一直躲在門外偷聽。可惜昨天忘記了用手機錄音,實在是可惜!要不現在就可以放給你們聽聽,看看是不是有簫聲。”

黃中玉百思不得其解,疑惑地問道:“難道這裡還有其他人?”

“應該沒有啊。”中年園藝工搖搖頭,“這裡還沒有正式開放呢,這些天根本就沒有看到有遊客過來。對了,過兩天我們也要走了,這裡就剩你們了。”

“那你想想,簫聲是從那個方向傳來的?”

“這個啊——我還真說不準,好像是從上麵傳來的,”中年園藝工指了指天空,又撓了撓頭,“又好像不是,說不清楚。”

“那就是說,不是從我們房間裡傳出來的?”

“這——真搞不清楚!當時完全就聽呆了,沒留意。”

另外一個年輕的園藝工在一旁若有所思,皺著眉頭接過話:“可能那時候剛好有人在附近?隻是,這附近都比較偏僻,大晚上的外麵挺嚇人的,誰還會跑這來?”

四人麵麵相覷,都為這奇怪的簫聲來自哪裡而滿心疑問。

待兩個園藝工離開後,嚴傳邦看著黃中玉,說道:“要不,今天晚上我陪你到觀景台彈琴,我們也來體驗一下古人月下弄雅之樂,如何?說不定,真有某個人在附近吹簫來應和你的琴音呢!這你不就找到了個知音嘛!”

黃中玉聞言大喜道:“當然!好啊!”

吃完早餐後,嚴傳邦帶著黃中玉在石佛寺附近遊玩,而黃中玉卻心不在焉,在他內心深處,已迫不及待地期待晚上到觀景台撫琴,潛意識裡非常期待那所謂知音真的存在。嚴傳邦看在眼裡明在心裡,也就默契相隨不多說話。

終於等到了晚上,黃中玉和嚴傳邦早早地吃完晚飯,然後收拾好外套衣物,分彆抱著古琴和案台出了石佛寺大門,往觀景台而去。剛出寺門,卻見那兩個園藝工從旁邊迎了上來,死活要跟著一起去。

黃中玉本不想宣揚,但對方並無惡意又不便拒絕,隻好答應。兩個園藝工歡喜地搶過黃中玉與嚴傳邦手中的古琴和案台,殷勤地幫忙搬東西。

四人不緊不慢地來到觀景台,將古琴和案台放置好,然後大家都自覺地將手機設置為靜音。

此時已是月明星稀,天地肅靜,山間隻有四人活動的聲音在輕響。

嚴傳邦將帶來的毛毯疊好鋪在觀景台的石板上,讓黃中玉盤腿在琴案旁坐下,自己在斜角處坐下,然後招呼兩個園藝工在對麵斜角坐下。

中年園藝工謝過後坐了下來,年輕園藝工卻堅持要坐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的一塊青石上麵。黃中玉和嚴傳邦以為年輕園藝工是在客套,也就沒有多說什麼。

在醞釀了一番情緒之後,黃中玉開始撫琴。

與昨天一樣,開始的曲子是高山流水。出乎四人意料的是,這次從對麵山穀方向很快就傳來了舒緩輕柔的簫聲。黃中玉心中猛然一喜,指尖處卻節奏稍亂,琴音走調,隻得停了下來,準備重新開始,而此時簫聲也隨即停歇。四人麵麵相覷,驚喜不已。

黃中玉按捺住激動的心情,心道:難道在對麵山穀某處,真有某個人在和琴音?但有誰會連續兩個晚上去那烏漆抹黑嚇人的深穀?如果真的是有某個人在那裡,會是特意為了和這裡的琴音嗎?他怎麼知道有人會來此撫琴?如果是為了和音,為何要在幽暗嚇人的山穀而不是來觀景台相會?這一連串問題讓黃中玉心亂如麻。

其他三人也一樣滿臉問號,但大家都能保持安靜,期望不會乾擾這將來可能成為傳奇的時刻。一時間,山中奇靜無比,時空仿佛被凍結了一般。

過了片刻,黃中玉內心已經平靜下來,發現嚴傳邦和兩個園藝工都在愣愣地看著自己,很明顯,他們在等待自己的反應。黃中玉於是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雙手輕按在琴弦上,再次彈起高山流水來。

悠揚的琴音在山間回蕩,是那樣的純淨悅耳,讓人心神沉醉。此時簫聲就如約好了一般即時傳來,依舊是舒緩輕柔,韻律合拍,與琴音應和的恰到好處。

黃中玉儘力穩住心神,專注地撫琴,簫聲也持續應和著不再停歇。

嚴傳邦和中年園藝工很快就已沉醉在這美妙的音樂之中,絲毫沒有發現坐在後麵的年輕園藝工已偷偷地拿出手機,然後打開拍攝功能,將這世間難得一見的傳奇一幕拍錄下來。

此時黃中玉已完全進入了忘我的狀態,持續地彈奏著所有他喜愛的琴曲。不管是哪首琴曲,簫聲都能默契適當的應和,讓黃中玉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暢。

不知不覺,時間已過去一個多小時,黃中玉彈完了所有他喜愛的琴曲,手指終於停了下來,簫聲隨既停歇。其他三人都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恍如夢醒。

黃中玉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狂喜,喜形於色地看著嚴傳邦,激動地說道:“沒想到真的是有人在吹簫!”

“確實沒有想到啊!不過,那簫聲好像真的是從天上傳來的,太奇怪了!”

這時,坐在後麵的年輕園藝工快步上前,滿臉驚喜地說道:“這是真的嗎?這不是在拍戲吧?”

中年園藝工坊佛還沉浸在剛才如夢境一般的體驗中,呆坐片刻之後才說道:“我要回去跟老婆講這事,她肯定不信!”

幾人聞言不由得都輕笑起來。

年輕園藝工興奮地說道:“要不,我現在向山穀那邊喊一下話,看看是不是有人在那裡?”

黃中玉和嚴傳邦略有遲疑,年輕園藝工以為得到了默認,便對著山穀方向大聲喊道:“喂!是有人在那邊吹簫嗎?”

山穀中回蕩著喊話的回音,卻沒有得到應答。

年輕園藝工再次大聲喊道:“有人嗎?”

但山穀之中仍然沒有應答。

“小夥子,算了吧。”嚴傳邦示意年輕園藝工不要再喊了,“他要願意見麵,就直接找到這裡來了。”

黃中玉和中年園藝工心想也是,隻是黃中玉心中卻感到少許莫名的失落。

稍後,幾人收拾好琴和案台,開始返回石佛寺睡覺休息。一路上年輕園藝工眉飛色舞興奮不已。黃中玉則從此結下心結,一路默默無語,嚴傳邦也默默相陪並不多話。

回到寺中,兩個園藝工向黃嚴二人道晚安後各自回廂房睡下,但黃中玉卻遲遲無法入睡。

嚴傳邦見狀便說道:“老黃,你不要多想,早點休息,明天我們可以在午後去觀景台撫琴,看看是否仍有反應,然後再做判斷。”

黃中玉心想有道理,便睡了下來,雖極力強迫自己不去想那簫聲,但仍是輾轉反側,幾乎一夜無眠。嚴傳邦卻似乎已忘卻剛才的驚奇體驗,不久便酣然熟睡。

次日上午,黃中玉和嚴傳邦二人閒著無事,幫兩個園藝工做了做園藝收尾工作。午飯後,黃嚴二人攜琴出寺往觀景台而去,兩個園藝工仍然要跟隨前往。天空中,驕陽似火,他們在觀景台旁的大樹下坐下,有樹蔭遮蔽,雖是午後時分,卻也能感覺到一絲的涼爽。

黃中玉做好準備工作後便開始撫琴,就在琴音從黃中玉指間傳出之際,正如大家所願,簫聲再次如約應和,分毫不差。這次,四人都非常肯定確有人為應和琴音而來,黃中玉心中甚是歡喜。

突然,從後邊樹林中傳來“哇”的一聲輕叫,聲音輕柔,像是女生的聲音。

黃中玉一走神,琴音和簫聲又同步停歇下來。四人回頭一看,卻發現路旁的樹林中竟閃動著兩個身影。

年輕園藝工立即朝著樹林方向喊道:“是誰在哪裡?”

樹林中的那兩人沒有回答,隻是從樹林中閃出身來,然後徑直向黃中玉他們走來。

黃中玉定睛一看,原來是夏星和華暉,那一聲輕叫應該便是出自夏星之口。

隻見夏星雙手合什,踩著小碎步來到黃中玉跟前,滿臉堆笑,忐忑地致歉道:“老伯,真是對不起,剛才打擾您了!”

黃中玉見是夏星,親切感油然而生,心中並沒有責怪的意思,而是溫和地說道:“沒關係,我也是剛剛才開始彈的。對了,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唔,我們也是...剛好路過碰上了。”夏星支吾著。

“你還瞎說!”華暉瞪了一眼夏星,然後轉向黃中玉,“其實是這樣的,我們昨天晚上在網上看到一段新發的視頻,有人在石佛寺觀景台彈琴,視頻還配文字說明,說是有神秘人在山穀以簫聲應和。我們正好就在附近玩,她吵著要來看看,所以就趕來這裡了。”

夏星臉一紅,正要說話,卻見黃中玉疑惑地問道:“網上有我們的視頻?誰發的?”

此時年輕園藝工立刻顯出窘態,幾人看在眼裡立刻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怪不得當晚他要故意坐到後麵去!黃中玉心中有些不滿,但也隻能作罷,嚴傳邦倒是笑了笑顯得無所謂。

“還說呢!”這時夏星回瞪了華暉一眼,然後轉向黃中玉,“本來他還以為是彆人做的假視頻!我就說是真的,他還取笑我。但視頻中隻看到幾個人的背麵,所以那時還不知道是老伯您在彈琴。”

華暉嘿嘿一笑:“我想反正我們也要去白鹿洞書院,所以就順道來了。”

嚴傳邦看著夏星,非常認真地問道:“為何你就認為是真的?真的就沒有懷疑過?”

“怎麼說呢?我也不知道。應該說——我希望是真的。”

華暉笑道:“她是看金庸小說看多了,總幻想著笑傲江湖呢。”

夏星吐了下舌頭,說道:“我老家在婺源,那裡有一條道路被命名為金庸大道,這不是有緣嘛。”

黃中玉和嚴傳邦二人同時大笑起來,愈發感覺眼前這個年輕的姑娘親切可愛。

黃中玉心情轉好,笑眯眯地看著華暉,說道:“好,那就一起聽聽吧,說不定對你閉關有幫助呢。”

夏星大喜道:“老伯,我可以把現場錄製下來嗎?可以的話我想做成專題報道,肯定非常棒!”

“又來了!”華暉不滿地瞪了夏星一眼。

“不大好吧?”黃中玉心裡有些遲疑,“說不定以後有人會說,某某糟老頭子在那沽名釣譽呢。”

嚴傳邦卻擺擺手,笑道:“我看倒是可以。自己心中無愧,管他人怎麼說去!你想啊,真要是能帶動傳統古樂發揚傳承,那也是功德一件啊。要是退卻了,豈不是遂了小人意,冷了知者心嗎?”

嚴傳邦說到了黃中玉心裡了,心想自己都這把年紀了,確實沒必要理會這些閒言俗語,真要能帶動傳統古樂發揚傳承的話,不正是自己所希望看到的嗎?

想到這裡,黃中玉欣然說道:“老嚴說的有道理!但是,小姑娘,希望你做報道要真實,不要誇張,客觀記錄就好了,好嗎?”

夏星歡喜不已,頻頻點頭道:“老伯,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做得真的不能再真。”

黃中玉於是調整好狀態,重新開始撫琴,不出所料,簫聲如約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