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箏學著記憶碎片裡的那個雲易瀾，看向頭頂的監控室，她的瞳孔微微收縮，視網膜上浮現出監控室的三維掃描圖。是圖心、雲易瀾，以及一個陌生的人類信號。

圖心......圖...

這個姓氏在她的資料庫中自動關聯出一串檔案。

圖氏家族，崛起於新曆2120年，憑借「虛擬成癮」技術壟斷了全球70%的娛樂產業。他們的VR設備能讓使用者產生強烈的多巴胺依賴，甚至有人為了延長虛擬體驗時間，主動接受腦機接口改造。而這個地下鬥獸場，很可能是圖氏家族「現實娛樂」板塊的核心項目之一。

不過，沒有想到一個站在金字塔頂端的大小姐，還會選擇加入暗潮，反抗自己的家族。

至於雲易瀾...

葉箏剛剛接收的記憶碎片中的畫麵再次浮現：那個在黑曜石軍備接受機械化改造的青年，全身70%的器官被替換成戰鬥模塊。

就像是黑曜石的完美作品。

這個軍火巨頭以製造“人形兵器”聞名這也印證了為什麼雲易瀾全身上下，幾乎除了關鍵器官外，都實現了機械化——黑曜石軍備尤其喜歡這樣武裝自己的隊伍。他們的改造手術不僅能提升戰鬥力，還能在士兵體內植入忠誠芯片。但雲易瀾顯然掙脫了那道枷鎖——從記憶碎片來看，他隻用了三年時間，從當初接受測試的嘍囉爬到了暗潮的權力核心，成為了暗潮成員口中的“老大”。

監控室的玻璃突然泛起漣漪，雲易瀾的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透過層層阻隔，與葉箏的視線交彙。

被這樣的目光注視著，她微微一怔。

“滴——”

全息投影突然在葉箏麵前展開，雲易瀾的虛擬影像居高臨下地注視著她：

“好奇心害死貓，仿生人葉箏。”

語氣平靜，卻讓葉箏的仿生脊椎竄過一陣刺骨寒意。

葉箏低下頭，暗自翻了個白眼——行唄，不讓我繼續探查，拉倒。

不過有一說一，此刻葉箏耳邊非常熱鬨，各種喳喳哇哇的聲音此起彼伏，吵得她腦袋都快疼了。這些聲音全是通過共感能力傳過來的，就像一群小孩在她耳邊不停念叨。

她看向身邊，五隻機械黑豹全部耷拉著耳朵，乖乖匍匐在地，嘴裡還不時發出低聲嗚咽。而被這群機械黑豹圍在中間的阿諾，卻昂首挺胸，威風凜凜，尾巴還在那驕傲地翹著——

“阿諾老大對不起，是那群人讓我們來揍你們的。”

“老大老大，我不想打架了，一天天的太難了，能不能讓我退休啊。”

“...想吃肉，實在不行營養液也行呀......”

“都給我老實點，我主人還在進行你們這勞什子測試呢！”

“放心吧阿諾老大...我們安靜趴著，那群人一定會讓你們通過的。”

......葉箏的嘴角微微抽動，有些哭笑不得。

她從未想過，自己能通過和阿諾的共感鏈接，直接“聽”到一群仿生獸的對話——雖然內容裡夾雜著類似“那個人類看起來很好吃，可惜老大不讓”，或者“我的左爪齒輪好像被什麼東西卡住了，嗚嗚嗚走起路來好不舒服啊”等等的各種吐槽。

——不過當務之急，是需要通過眼前的暗潮考驗。

而在應對考驗的間隙，葉箏心底還有著自己的小盤算。

她的目光落在離阿諾和自己最遠的一隻機械黑豹身上。

它是唯一保持沉默的，暗金色的機械眼如同兩團凝固的火焰，冷冷注視著一切。葉箏緩步走近，仿生關節發出細微的液壓聲。

“彆怕，”她輕聲說著，慢慢蹲下身子，與黑豹保持平視。這個姿勢她在獸醫診所用了千百次——放低姿態，消除敵意，讓動物感受到平等與尊重。葉箏的手掌輕輕覆上它的金屬顱骨，指尖傳來細微的能量波動。共感鏈接建立的瞬間，她“看”到了黑豹的記憶碎片：

鬥獸場的探照燈刺破黑暗，將雲易瀾的身影拉得修長而扭曲。他的機械臂還未完全覆蓋人類皮膚，裸露的合金關節在燈光下泛著冷光。黑豹蜷縮在角落，暗金色的機械眼裡倒映著即將發生的一切。

一個身影倒在場地中央。

那是個男性仿生人，和葉箏一樣，虹膜深處流轉著同樣的深藍光芒。他的仿生皮膚上布滿了實驗編號，能量液從破損的關節處滲出。

“求求你...”仿生人的聲音還帶著電子雜音，似乎是涅光前幾代的產物，“我不想死...”

雲易瀾的聲音又低又輕，帶著某種壓抑已久的冷厲：“你沒有通過，這是暗潮的規則。”

話音未落，他的機械臂已經刺穿了仿生人胸前的核心。能量液如煙花般炸開，在探照燈下折射出燦爛的藍色光芒。

黑豹的記憶在此刻劇烈震顫，葉箏的共感鏈接幾乎被強行切斷。

她看到雲易瀾跪在仿生人的殘骸旁，手指拂過他逐漸暗淡的瞳孔：“對不起...”

現實中的葉箏猛然抽回手，仿生皮膚上還殘留著記憶中的刺痛。她的瞳孔縮放成針尖大小，能量泵發出過載的嗡鳴。阿諾的瞬間擋在她與黑豹之間，機械眼裡流轉著警惕，其他幾隻黑豹更是被嚇得不敢隨意動彈了。

很好。葉箏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又拿到關於這個家夥的一些記憶了。

她要像馴服一隻桀驁不馴的野獸一樣，讓雲易瀾，一步一步地淪陷，成為自己和阿諾在這賽博世界中最有力的籌碼之一。

“仿生人葉箏，仿生獸阿諾，測試結束。”就在這時，一道經過多重加密的聲音從葉箏頭頂傳來，聲波經過無數次轉換，葉箏甚至連性彆和年齡都無法分辨。

“你們的能力已經得到驗證，”那聲音繼續說道，“歡迎加入暗潮。”

奇奇怪怪的，這就通過了？就憑那個第三人的一句話？

葉箏眉頭微微蹙起，但她也隻能無奈地輕輕撫摸著阿諾，試圖讓它放鬆下來。

幾隻機械黑豹立刻邁著略顯輕快的步伐，互相擠來擠去地跳下了場地。一邊離開，一邊還不忘朝著阿諾喊道：“阿諾老大拜拜！老大下次再見！”

話音剛落，圖心從陰影中從容地走了出來，高馬尾在燈光下劃出一道流暢的弧線：“跟我來。”

穿過長長的金屬走廊，葉箏被帶到了暗潮的休息區。這裡的氛圍與鬥獸場的血腥截然不同——

幾個曾在實驗室見過的暗潮隊員正在修理機械義肢，他們的動作嫻熟而默契；角落裡，一群仿生人圍坐在一起，核心艙泛著柔和的光芒，像是在進行某種數據交換；更讓葉箏驚訝的是，她看到了老人和小孩——他們穿著簡陋的防護服，正在給仿生獸擦拭裝甲。

“這裡是暗潮的庇護所，”圖心一邊介紹，一邊接過一個家用機器人遞來的營養劑，“我們也會收留一些追隨暗潮的，被財閥集團迫害的底層人類。”——而且，可能還不光是收留人類。

她看到有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正弓著背，全神貫注地修理一個顯然已經過時的，機體老化的仿生人。仿生人則坐在椅子上，看著老人，專注而又安靜。

還有家用機器穩穩端著不同口味的營養劑，忙碌而又身形輕巧地穿梭其間，它精準地記得每一位喜歡的口味。遇到那些眼睛亮晶晶的小孩時，它甚至會貼心地多給一點對方喜歡的口味。

葉箏在其中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那個叫“沐陽”的年輕小夥子，他正開心地抱著一隻仿生貓，貓咪那又長又蓬鬆的尾巴輕輕地拍打著他的手臂，腦袋還在他的下巴上蹭著。

葉箏的眼睛不自覺地看直了，目光緊緊鎖住那隻仿生貓身上如雲朵般蓬鬆的毛發——為什麼那隻貓咪身上那麼多毛...看上去很好摸啊......

“啪。”阿諾那堅硬的尾巴不輕不重地打在了葉箏的小腿上，讓她瞬間收回了目光。

“哈？是你？”那個小夥子似乎注意到了葉箏，他滿臉寫著驚訝，那表情仿佛見了鬼一般，甚至下意識地鬆開了懷裡的貓咪。

貓咪輕巧地落地，不滿地叫了一聲，甩著毛茸茸的尾巴踱步到一旁，繼續寵幸著下一個兩腳獸。

沐陽則大步流星地朝著葉箏和圖心這邊走來，他先是看了看圖心：“心姐，這個仿生人...？”

圖心神色平靜，點了點頭：“是的，仿生人…… 葉箏已經通過了暗潮的測試。” 緊接著，圖心側身麵向葉箏，抬手示意了一下她麵前的青年，介紹道：“葉箏，這是季沐陽。你們之前應該已經見過了。”

季沐陽撓了撓頭，目光中帶著幾分複雜：“沒想到你居然還活著......但是還是謝謝你之前幫了我。”他微微頓了頓，又小聲補充了一句：“雖然我自己也能解決.....”

“明白，當時確實是我太著急了。”葉箏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一番解釋反而惹得季沐陽有些不好意思。

圖心一聽，憑著對季沐陽的了解，大概都能猜出是個什麼情況，於是沒好氣地伸出手，輕輕敲了敲季沐陽的腦袋：“你小子，出去任務的時候還是小心點，又不差你那點三腳貓的功夫。”

季沐陽被敲得縮了縮脖子，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兩聲，嘟囔著：“知道啦，心姐。不打擾你們了。”話音剛落，他就像腳底抹了油一般，一溜煙地跑開了。

“涅光的仿生人？”一個光頭大哥聽見動靜走了過來，他的機械臂上布滿了戰鬥痕跡，聲音裡帶著毫不掩飾的懷疑，“誰知道會不會是被涅光控製，然後滲透進我們暗潮的？”

“我這邊顯示她的情緒波動經常處於異常狀態，”一個還抱著小孩的女人冷冷地接過話，“和其他的仿生人差異明顯。”

“沒錯！”另一個暗潮成員附和道，“我聽說她有涅光一直在研究的共感能力，誰知道她會不會控製我們的仿生獸？”

阿諾被激得有些不安，葉箏直接將它的耳朵捂住——都是惡言，阿諾彆聽。

“夠了。”

雲易瀾那低沉且富有磁性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一句輕飄飄的“這是首領的決定。”，就讓那些漸漸朝著葉箏等人包圍過來的人群停住了腳步。原本蠢蠢欲動的氣氛，也在這一瞬間凝固。

原本逼近葉箏的幾個人僵在原地，其中一人甚至下意識摸了摸脖頸處的機械接口，那裡還殘留著上次違抗命令後被雲易瀾徒手扯斷導線的灼痛。

當他走到葉箏身邊時，目光如鷹隼般犀利，迅速掃過周圍的人群：“她的能力已經得到了首領的認可，至於風險...”

他微微側頭，聲音突然壓低，隻有葉箏能聽到：“我會親自監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