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森一愣，“啊？”

“你千方百計地把冬冬從中州帶來封州，不就是打算把你的妹妹安置在這裡。你如今還有閒心陪我喝酒，一定已經想好了退路。說吧，你打算怎麼辦？”

聽葉十九不緊不慢地說完，蘇森覺得有些挫敗。

怎麼這麼輕易就被人猜出來了？

“好，我就告訴你了。其實我來自於封州最大的異能組織天爻幫，雖然我在組織隻是一個普通成員，但首領人很好，她答應我可以幫我安置冬冬，給冬冬辦下封州的ID卡。假如你願意加入天爻幫，我相信首領也會幫你辦理ID卡的。”

蘇森一口氣說完後，期待地觀察著葉十九的表情。

其實她在渡輪上見到葉十九的強大實力後，就起了幫首領招攬葉十九的想法。假如能讓葉十九這樣強大的異能者加入組織，組織的實力一定會更上一層樓。

“既然ID卡這麼重要，你們的首領能用什麼辦法辦理ID卡？”葉十九問。

“看來你真的是對ID卡的來曆一無所知。”蘇森解釋道，“這些年來，異能者和沒有異能的普通人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尖銳。異能者一方麵從怪物手中保護平民，但另一方麵，他們也需要依靠平民的生產勞作來保障自己的生活質量。而普通人相反，他們需要依賴異能者的保護，同時他們生產的食物、衣服、日用品也供養著異能者。隻是越來越多的異能者認為，自己拚出性命保護平民，就應當比普通人高貴，他們踐踏規則、搶奪資源，甚至濫殺無辜。六年前，末世大量平民放棄生產，冒著生命危險遊行示威了大半年。異能者失去平民的供養後，發現自己的生活質量下降，他們才選擇向平民低頭。”

葉十九冷笑一聲，“異能者確實太小瞧普通人的力量了。”

“沒錯，從那以後，每一片大陸上，都設置了平民主導的政權。我們在渡輪上遇到的中州總督，就是中州府的要員。末世逐漸建立起了新的規則，ID卡也是在那個時候出現的。”

“不過看靈豹團對總督的態度，可見他們對這個政權並沒有多少敬畏之意。”葉十九道。

“你也看出來了。”蘇森歎了一口氣，“普通人主導的政權表麵上統治著大陸，但其實都被架空了。無非是異能者為了向普通平民表明誠意，才允許平民建立的政權。但真正的權力還是掌握在異能組織手裡。異能組織隻會在部分不涉及利益的方麵聽從政府的安排，一旦發生衝突，普通人主導的政權是完全沒有反抗之力的。”

“所以隻要你們組織願意，想要辦幾張ID卡，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所謂規則，更多的隻是約束底層平民的。”

蘇森點點頭，“雖然我也覺得這樣不太公平，但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至少有這樣的組織存在，異能者會收斂自己的行為，普通人的生活會更好一些。”

葉十九沒有說話，她盯著手中的空酒杯，不知在想些什麼。

蘇森道：“說真的，靈豹團是不會輕易放過你的，隻要加入我們組織，就算是靈豹團之後派再多的人來抓捕你，天爻幫都會幫你擋下的。”

“聽起來不錯。”葉十九點點頭。

“何止是不錯，這就是你的最佳選擇。雖然封州有不同的勢力，但我們天爻幫絕對是最公平正義的一個組織。除了天爻幫外，封州剩下的組織都有傷害平民的惡行，但我們組織一直在保護平民。我知道，你是個善良正直的人，你一定會適合天爻幫的。”

“你怎麼就確定我是善良的？”葉十九挑眉道。

“因為我看見了你的付出和犧牲，你為了保護渡輪上的六百多人，不惜放棄抵抗，我真的很佩服你。”蘇森盯著葉十九的眼睛，真誠地道。

“那是因為我可以自愈，要不是我能保證自己會活下去，我才不會傻到放棄抵抗。”葉十九嘟囔道。

蘇森笑著搖搖頭，“你不會的。”

她不會因為知道葉十九有自愈的異能就看輕葉十九的犧牲，因為再強的自愈異能也有風險，一旦在自愈異能發動之前被殺死，是沒辦法起死回生的。

所以蘇森一心想要葉十九加入她的組織，天爻幫需要葉十九這樣的人才，也需要擁有這樣品質的好人。

葉十九站了起來，望向天邊。

高高的月亮被一片雲遮住大半，月光把雲勾勒出銀色的邊。

即使末世降臨，地球上翻天覆地。

月亮卻依舊沒有變化，同末世降臨前，她同家人一起凝望的月亮，彆無二致。

“蘇森，”葉十九的聲音多了幾分低沉，“我們認識多久了？”

蘇森呆了一下，回答道：“有大半天了。”

“才認識這麼久，你就這麼確定我是什麼樣的人？”葉十九背對著蘇森，沒有回頭，“說不定有一天你會後悔認識我的。”

蘇森不明白葉十九這沒頭沒尾的話是什麼意思。她猛地想起了在渡輪上，她聽到的葉十九和總督以及言鴻的對話。

那些她聽不懂的話裡，似乎藏著什麼天大的秘密。

她不是一個不知分寸的人，看出葉十九不想說明，她就一直沒有多問。

難道葉十九這樣說的原因和那個秘密有關？

“現在是末世，”蘇森走到葉十九身邊，同樣抬頭看向夜空，“我們隨時可能死去，所以我隻認現在的感受。假如真的有一天，我會後悔，那也沒有關係。至少現在，我遵從了自己的心。”

葉十九轉過頭，正好和蘇森看過來的目光相撞。

她笑了，“你這個人看起來謹慎，倒也有衝動的時候。好，我就認你做我的朋友吧。”

“朋，朋友？”蘇森反倒滯住了。

“怎麼了？我們好歹也出生入死過，你不願意認我這個朋友嗎？”葉十九問。

蘇森忙搖頭，小聲道：“我當然不是不願意。隻是，我隻是A級異能者。而你那麼強，至少是S級或雙S級異能者，你同我交朋友是沒有什麼好處的。雖然我說我想介紹你去天爻幫，但我清楚，像你這樣厲害的人，想要加入什麼樣的組織都是輕輕鬆鬆的。說到底還是我們天爻幫更需要你。你不必因為這件事感激我。”

葉十九失笑道：“你覺得交朋友必須得有好處才能交？”

蘇森歎了口氣，“末世來臨之前，我並不這樣認為。但現在，我確實這樣覺得了。末世的混亂，將一切人性都放大了。所有人都在為了自己的利益奔波。感情，在末世根本就像是一個笑話。我不知道你曾經經曆過什麼，為什麼像是經曆了很多，卻還帶著一種天真的善良。但我已經不是曾經的我了。”

葉十九重重地一拍蘇森後背，將蘇森打得一個趔趄。

沒等蘇森發怒，她笑道：“說我天真？在渡輪上，我被圍攻的時候，是誰冒著生命危險也要衝上來救我的？你這個人隻是嘴上冷酷，其實心最軟了。不是嗎？”

“是，是嗎？”蘇森通體一陣酥麻，像是自己一直包裹著的堅硬的殼被人扒開，一陣恍惚。

她不得不承認，麵前這個才認識了不到一天的人，確實看穿了她。

但她自己呢，她能看穿葉十九嗎？

“跟我交朋友，你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

葉十九轉頭朝坐在椅子上的冬冬揮揮手，嘴上卻說，“或許有一天，你會被我害死，也說不定。”

蘇森呆呆地凝視著月光下的葉十九，她總是搞不明白為什麼葉十九會說這樣的話。

她不得不承認，她所認為的葉十九天真，或許確實是一個錯誤的判斷。

麵前的女生複雜得讓她完全捉摸不透。

有時像是完全不經世事的天真少女，有時又像是曆經滄桑的耄耋老人。

可就是這種複雜，讓她忍不住想要去接近對方，了解對方。

或許吧，她才是天真的那個人。

即使知道接近這樣的一個人，或許會受傷，會遇險，會死無葬身之地。

但她還是由衷的希望，能和葉十九，成為朋友。

“好，我們是朋友了。”

蘇森朝葉十九堅定地伸出手。

月光下，兩隻手交握在一起。

葉十九冰涼的手讓蘇森渾身一顫，她有一種同魔鬼簽訂了什麼協議的感覺。

但更多的是，滿心的歡喜。

當晚，蘇森帶著葉十九和冬冬來到天府城內的某個小旅店。她用ID卡開了一間房，而葉十九則帶著冬冬從窗戶外跳進了房間。

第二天，三人坐上公交，離開天府城。

她們的目的地，是天府城五十公裡外的天爻鎮，那裡就是天爻幫的駐紮之處。

公交上的人並不多。

末世中，出行原本就是危險的行動。

即使公交的路線是人們多年來研究出的安全路線，但誰也不能完全保證，這條路線上會不會突然冒出變異的怪物。

所以大部分人都選擇在固定的地方駐紮，不是萬不得已，不會出行。

這趟公交上，隻有葉十九三人，和後排的兩名男子。

蘇森原本心情愉快，但在公交開出一個小時後，她發覺了不對勁。

那兩名男子明明是先後上車，座位也沒有挨在一起。

但在路途中，他們時不時交換著眼神。

更重要的是，蘇森確定，那兩名男子很多時候，在偷偷來回打量著葉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