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上交工資卡(1 / 1)

燕裴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四周格外寂靜。

他靜默了片刻,模糊的視線逐漸清明,這才看清了這間房間的布局。床、櫃子、凳子以及桌子,構成一間完整的房間,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空間布置極其簡單。

頭還有點痛,燕裴剛要抬手揉揉太陽穴,才驚覺自己渾身上下沒有一丁點力氣,動根手指都費勁。

燕裴:“…………”

他後知後覺地開始感到恐懼,咬著牙試圖坐起身,結果麵頰上冒出了細密的汗水了他才勉強坐起身來。

餘光瞥見一旁床頭櫃上有個花瓶,燕裴努力傾身過去,伸手想要拿過花瓶,卻因為指尖顫抖得厲害,不小心把花瓶砸碎了。

哐當一聲。

聲響挺大的,但門外似乎沒人,燕裴提著的心又放了下去。他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轉而極力彎腰拾起一塊碎片,藏在了手心。

燕裴躺回床上,側身背對門口,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整個人跟燃燒了一般滾燙,氣惱夾雜著不知所措令他胸腔呼吸越發起伏不定。

回想起昏迷前聞到的那幾股濃鬱的藥味,燕裴一張俊臉上雜七雜八的情緒變換多彩,他捏緊十指,碎片割破掌心皮肉讓他思緒保持著清醒。

加那麼重的安第斯人參是擔心他還活著嗎?

燕裴一張臉紅得能滴血,臉埋在枕頭裡,緋紅從修長白皙的脖頸一路蔓延到耳朵尖,額尖的黑發被熱汗浸濕,眼眶泛紅,纖長的睫毛掛著晶瑩剔透的淚珠,在月光下微微顫抖。

空間裡的鬆木味信息素陡然變重,燕裴肩頭輕輕顫動,唇瓣無力地輕呢了一聲:“……霍嫻。”

突然,房門從外麵打開,燕裴呼吸一滯,水滴桎梏在修剪得圓潤乾淨的指尖上,他提著一顆心脊背僵直,動也不敢動,靜聽著身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在肩頭被一隻手抓上的下一秒,燕裴使出全部的力氣拿著碎瓷片朝對方的脖頸刺去,但手腕立馬就被敏捷地握住。

那力道沒使勁,燕裴覺得她要是用力,今晚他的手就要折在這了。

還沒看清來人,他就被猛地抱進了熟悉懷抱裡,接著耳邊響起一道慵懶隨性的嗓音:“寶貝,你差點把我給殺了。”

燕裴心驀然放鬆,軟趴趴地靠在霍嫻身上,嗓音疲軟:“……怎麼是你?”

霍嫻抬手輕撫著他的脊背,聞言懶洋洋問:“你希望是誰?”

燕裴埋首在她的肩頭蹭了蹭,呼吸不穩,耳朵依舊一片赤色,尷尬道:“……你剛剛,有沒有——”看到。

“沒有。”他話還沒說完,霍嫻就乾脆利落地反駁。

回答得越快越有鬼。

燕裴緩緩地呼了一口氣。想找塊地縫把自己埋了。

“不過。”霍嫻撇頭吻了吻他的側顏,低笑道:“燕裴,剛剛你的呼吸好急促啊,在想我嗎?”

燕裴滿臉羞惱,低頭重重地咬了她的肩膀一口,想了想沒怎麼用力又鬆開了,低聲虛弱地斥道:“……我想鬼……都不會想你。”

霍嫻勾著唇把燕裴溫柔地放到床上,她寶貝似地吻了吻他的唇瓣,笑道:“你想鬼?鬼能救你嗎?”

燕裴整個人跟蒸發了一樣,泡在荷葉味的信息素裡,他顫著眼睫:“……你想見我,說一聲……不就行了?乾嘛嗚……乾嘛要□□我。”

霍嫻垂眸,借著月光看清燕裴的冷白的麵頰上泛起了酡紅,眼眶濕漉漉的,連呼吸都小心翼翼,極輕。

手腕處的跳動在漸漸趨於平緩。他在克製。

霍嫻承認自己沒見過這樣的燕裴,一時看得有些晃神。

霍嫻手覆在燕裴的腿彎上,耐心回答道:“宗毅以為我看上你了不好自己動手,他幫我呢?”

燕裴抬起手背遮住眼睛,覺得有些好笑:“……幼稚。”

霍嫻:“沒辦法,在這邊我又不能光明正大地找你,他既然有這個‘好心’,我自然將錯就錯,接受他的好意了。”

燕裴靜默了半晌,嗓音低下去,濡濕的眸子裡閃過濃濃的晦暗不明的情緒:“……我……還以為嗚……是彆的原因呢?”

霍嫻垂下眼眸,沉默了。

燕裴用手撫摸著霍嫻的臉頰,常年在外風吹日曬的原因,她的皮膚乾燥而粗糙,甚至麵上有很多曬斑或是凍出來的裂痕。

他的指尖輕輕滑過她的眼睛,霍嫻順勢閉上眼,睫毛如羽毛般刮過燕裴的指尖的皮膚。

“……霍嫻。”燕裴喃喃了一聲她的名字。

霍嫻睜開眼望著他,陡然撞進一雙溫柔卻苦澀的眸子裡,她啞聲:“嗯?”

燕裴儘力彎著唇,聲音裡帶著難以捕捉的悲傷,問道:“那……那天我問你,是不是嗯……覺得我拖累了你?”

聽見他又說起這個話題,霍嫻鎖著眉正要開口,燕裴手卻蓋在了她的嘴巴上,明顯不想讓她說話。

“其實……我也感覺我自己有點……有點拖累你。”燕裴的嗓音帶著酸楚,彎著眼睛抬眸盯著霍嫻,乾淨的淚珠隨著眨眼的動作順著眼角滑下,掩埋進枕頭裡。

霍嫻定定地注視著他眼角的淚痕,皎潔的月色映襯在他濕潤瑩白的皮膚上,如同老天在他的眼角種了一顆月亮,清冷又絢麗。

“你今後……就專心做你的事就好了。”燕裴手指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龐,輕輕說道:“不用刻意考慮我,在這段感情上,你就按照你自己的節奏就行。我走得很慢,但一直會跟上,你嗯……不要丟下我。”

霍嫻臉色微變,眼神驀然滯住,抬手握住他的手腕,將他的手拿開,急忙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這裡環境太差了,我是怕你受不了,所以才想把你送走的,我……”

霍嫻頓住,似是在思考怎麼解釋,但感覺越解釋越亂。

依克蘇環境惡劣,燕裴才來不到一天就生了病,這裡是真的不適合他生活。她並沒有放棄將他送走這個計劃,分隔兩地總比分隔……要好。她是真的沒想到他心裡會想了這麼多,她把誰丟掉都不會把他丟掉的。

“……我一個24歲的成年人,霍嫻,不可能站著等死的。”燕裴骨節分明的指骨上濕噠噠的,輕輕描摹著霍嫻的眉骨,挽唇笑道:“明明你比我小,你才是個小孩子,應該是我擔心你還差不多。”

霍嫻不語,抬手攬著他的腰將他往懷裡抱緊,燕裴愣了一下,伸手推她:“你……你……彆靠我這麼近。”

霍嫻笑了,望向他:“你不是說我是小孩子嗎?我就想要告訴你我不是小孩子。”

燕裴認輸:“……我說錯了行了吧。”

霍嫻放開燕裴,注視著他的瞳孔,認真道:“燕裴,這裡生活真的很艱難,常年零下20攝氏度左右,信號差,空氣差,交通不便,魚龍混雜,動不動就停電,雪崩、山塌、暴雪以及病痛,隻要你能想到的任何艱難險阻,在這裡都是家常便飯一樣頻繁。”

燕裴睨了她一眼:“……你能呆……我為什麼不能?”

霍嫻覺得他說不通,輕歎氣:“你沒明白我的意思。”

燕裴彆開眼,微撇嘴角,冷聲道:“……不想明白。”

霍嫻:“………………”

霍嫻伸手將他的臉彆過來,掌著他的後腦勺深吻上去。

“燕裴,你最好能保證你待在依克蘇一點事都沒有,不然我強製性把你送走。”

………………

藥效過後,燕裴恢複了點力氣,他扭頭看著霍嫻放在櫃台上的槍,問道:“你能教我怎麼用槍嗎?”

霍嫻把他抱在懷裡,兩人蓋著被子坐在床上,聞言霍嫻伸手將槍拿過來,疑惑道:“怎麼突然要學這個?”

燕裴接過霍嫻手裡的槍,拿在手裡仔細觀察,霍嫻怕他不小心按到扳機,手都沒有離開過槍,將槍口對準著牆麵。

“要報仇。”燕裴垂眸盯著閃著銀光的槍身,沙啞的聲音有點冷。

霍嫻:“………………”

霍嫻低聲笑了聲:“我教你。”

她將子|彈取出來,說道:“我教你怎麼裝彈、上膛、射擊、退彈跟清槍。”

燕裴盯著她的動作,嗯了一聲。

霍嫻將子|彈裝入彈匣,將彈匣插入槍身,然後拉動槍栓將子彈上膛,告訴燕裴:“這樣子彈就裝完了。試試?”

燕裴接過她手裡的槍,按照剛剛霍嫻教的那樣做了一遍,他把槍遞回霍嫻手裡,問:“這樣?”

霍嫻嗯了一聲,握著燕裴的手,將槍放入他手裡,讓他握緊槍柄,然後她的手握住他的手指,拿起槍對準牆麵,細心道:“扣動扳機時手臂要保持穩定,避免抖動。射擊後也要注意後坐力,調整姿勢來保持身體的平衡。”

燕裴握著槍,對著牆麵毫不猶豫就是一槍。

砰的一聲。

雪白的牆麵破了個洞。

槍口發出金屬質的燒焦氣味。

霍嫻:“……”總感覺有人要玩完了。

霍嫻:“退彈跟清槍重返第一個步驟就行了。”

燕裴垂下眼眸把玩著手裡的槍,長長的睫毛因為哭過的原因,黏成一簇簇的,淡淡地嗯了一聲,問霍嫻:“你覺得我要學這個乾什麼?”

霍嫻裝傻:“我一個月薪3000的老實本分的打工人,什麼也不知道。”

燕裴冷睨了她一眼,嗤道:“不知道最好。”

霍嫻心虛地摸摸鼻子,腹誹道:宗毅,我救不了你了,你自己好自為之。

………………

宗毅是被一聲槍聲嚇醒了,軟著腿從床上連滾帶爬跑下床,走到窗邊聽著動靜,又一聲槍聲在安靜的夜間響起。

方位不是他給上校準備的那間屋子還能是哪?

他當即就拿起衣架上的衣服趕緊套上,邊穿邊困惑:“上校不會寄了吧?應該不會吧?還真牡丹花下死了?”

下一秒他又覺得不可能:“上校是何等人物,麵對罪犯都不見流一滴汗的,怎麼可能死在一個醫生手上。”

要開門前他還在自言自語:“不會上校真的色迷心竅,一招不慎,中槍了吧?我趕緊去看看。”

一打開門,冰冷的槍口的直接貼在了他的腦門。

宗毅:“………………”

他緊張地望著那張淡雅清貴的麵容,對方正似笑非笑地垂眸盯著他。

宗毅急忙舉起雙手:“燕……燕醫生,都是誤會……都是誤會啊。我們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子彈沒眼睛啊。”

他邊抖著聲音,眼珠子邊朝遠處涼亭裡的霍嫻求救,霍嫻抱著手往這裡看了一眼,見到他求救的眼神,默不作聲地躲進了柱子後麵。

宗毅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珠:“………………上校。”不帶你這樣缺德的吧?

“……燕醫生,真的……真的是誤會,先把槍放下,我們有話好好說。”宗毅緊張兮兮道,生怕燕裴一不小心就把他斃了。

他又不敢動燕裴,畢竟看霍嫻這個縱容的樣子,顯然很滿意。

“給我下|藥的那個人呢?”燕裴手指按在扳機上,嗓音冷冽。

“……您先把槍放下,我立刻把他們喊過來。”宗毅覺得這是自己離死最近的一次。

燕裴眼睫輕眨,思考了一瞬,將槍口從宗毅腦門上移開。

宗毅如釋重負地深呼了一口氣,緊忙就跑去找那兩個護衛兵,路過霍嫻身邊時,他恨鐵不成鋼道:“上校,你自己吃香的喝辣的,轉頭就把我們賣了。”

霍嫻靠在柱子上,一臉無奈,輕聲道:“我也沒辦法啊!”

宗毅哎了一聲,抖著腿腳去找人。

客廳裡,兩名護衛兵不知所措地站在大堂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向自家老板,結果宗毅低下頭,沒看他們了。

兩名護衛兵:“………………”不是吧?

燕裴拿著槍坐在他們麵前的沙發上,手肘支在扶手上,輕輕摩挲著下巴,一句話也沒說,就漠漠打量著他們。

霍嫻扭頭問他:“人帶來了,你找他們乾什麼?”

燕裴瞥了她一眼:“我準備了瑪卡,我在想你們四個誰喝要好一點?”

霍嫻:“………………”

宗毅:“………………”

兩名護衛兵:“………………”

霍嫻乾笑了兩聲:“寶貝,你就當我死了,不存在。”

宗毅急忙:“我跟著上校一起去了。”

兩名護衛兵:“我們也要跟著你們去死。”

燕裴沒搭理他們,眯著眼睛將視線放回兩個護衛兵身上,他們穿著綠色的製服,他問道:“你倆昨晚是誰穿那麼多?怎麼今天你們都變瘦了?還有,你們為什麼要拿把斧頭?”

兩名護衛兵不明所以:“先生,我倆昨晚就穿的這一身衣服啊!我們是宗家護衛兵,製服必須走哪穿到哪的。而且我們配槍,拿斧頭乾什麼?”

燕裴哦了一聲,看向鎖著眉的霍嫻,淡淡道:“霍上校,我好像昨晚撞見殺人犯了,似乎還差點涼了。”

霍嫻垂眸思考著,明明她已經準備了人手在每個醫生的後麵保護了,怎麼還會讓燕裴離死亡就隻有一步之遙?

倏然想到一個更可怕的想法,她猛地抬頭望向燕裴,他也正在回望著她,顯然跟她想到一起去了。

霍嫻斂起情緒,對著燕裴彎了彎唇角,繼續吊兒郎當道:“寶貝,都是我的不好,下次我一定不會再讓你身陷險境了。”

燕裴輕嗤了一聲:“是麼?那這把槍我要走了。”

霍嫻微笑:“當然可以。”

宗毅看著霍嫻,覺得她沒救了,被燕裴迷昏了腦子了。

天亮了,燕裴看了眼時間,今天他沒去跑步,四人組應該自己去跑了,他還是回醫院上班吧,但等他到了肯定要遲到。

他忽而回頭衝霍嫻說了一句:“上校,昨晚我也不能給你白睡吧?”

霍嫻抱著手坐在沙發上:“自然。”

於是燕裴直接伸出手,攤開五指:“拿來。”

霍嫻:“拿什麼?”

燕裴勾唇:“當然是您的工資卡。”

霍嫻:“………………”

她不得不承認,燕裴演起這種紈絝公子的角色還挺上手的。愛看。

霍嫻從褲帶裡掏出錢包,將卡拿出來,遞到燕裴手裡:“給你。”

燕裴將卡拿在手裡翻了翻,笑容明媚:“上校,下次有需求再來找我。”就抬腳離開了。

霍嫻望著他的背影,眼神逐漸蕩漾。

艸。

這裡要是她家的話,燕裴今天彆想走出這個門。

宗毅不敢相信地望著霍嫻,心道:

真的是被迷昏了頭了,工資卡都給了。

轉瞬他又暗自高興,看來這次上校是真的滿意,他未來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