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燕裴,吃飯去。”
肩膀遽然被人重重拍了兩下,燕裴火速地退出聊天頁。他斂起嘴角的弧度,恢複那副淡定的模樣,鎖定星腦屏幕後站起身。
“走。”
……………
“你小子,偷偷摸摸背著我去考編製,捂得挺嚴實啊?入職體檢跟材料各種流程都走完了我才知道。”
楊定歡是燕裴在公司的飯搭子,兩人認識兩年了,混得算是比較熟。如今燕裴悶聲就考上了編製,而且還是邊遠地區依克蘇的編。他雖然意外憑借燕裴的實力,考首都的編製都不在話下,怎麼就非要跑去那麼遠的地方。但身為好哥們,第一句話還是習慣性打趣幾句。
“那麼多地方不去,非要去依克蘇,怎麼?那裡有你心上人啊?”
燕裴從進公司麵試起,就備受Omega的關注。但因為他整個人習慣性獨來獨往,平日裡看起來就挺高冷的,大家也就敢看不敢行動,喜歡都憋心裡。
而燕裴這人就跟性冷淡一樣,彆說Alpha和Beta了,他對貌美如花的Omega也一視同仁。
同事就是同事,朋友就是朋友,燕裴把這些界限分得明明白白,絲毫不做任何越界的事。
楊定歡曾私底下跟同事討論過燕裴該不會是那方麵不行吧?但是他看起來也不像啊?
直到今天,燕裴一言不發就要一個人去那麼遠的地方,他真的有點懷疑這家夥在那邊是真有心上人。
燕裴走到電梯口,按下按鈕,眸光靜靜地盯著不斷上升的樓層指示詞,毫不掩飾道:“嗯。”
楊定歡原本就隨便問的,意料之外地收到燕裴承認的答案,他瞳孔都要震出眼眶三百裡,結巴道:“……我靠……燕……燕裴,不是……哥們,你還真有心上人啊?”
他喊得很大聲,電梯口還有幾個人,他們的目光一下子被他們這裡的動靜所吸引。眼神震撼無比。
燕裴倒無所謂,他覺得有心上人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大家知道就知道了。
叮一聲,電梯門打開了,燕裴抬腳走進去。
楊定歡目光呆滯地望著人群裡同樣震驚的女人,對方也隻是愣了幾秒便恢複如初,邁著腳步走進了電梯裡。
楊定歡看著她經過自己身邊進了電梯,動了動唇瓣也進去了。
電梯門關上,楊定歡擠到燕裴跟前,悄咪咪問:“你那個心上人是你以前的老同學啊?”
燕裴單手插著褲袋,目視前方,淡淡回複:“不是。”
“那總不可能是你上班這兩年談的吧?不對啊,你上班這兩年怎麼可能有機會接觸那麼遠的人。網戀啊?”
楊定歡比燕裴矮半個腦袋,他驚愕地抬眸打量著燕裴。
虛白的燈光掃在燕裴清若霜雪的側臉線條上,容色冷白,是淬了毒的美色,漂亮得驚心動魄。
他感歎:原來這種顏值也愛搞網戀啊?
“不是。”燕裴毫不猶豫地反駁,但沒做進一步解釋,他並不喜歡將他和霍嫻的事情拿出來跟第三個人當茶餘飯後的談資。
霍嫻是他的,他不喜歡也不樂意跟任何人分享關於她的事。
很顯然,燕裴沒有跟他深入交流這個話題的意思,楊定歡識趣地就此打住。
“能讓我先出去嗎?”
身後傳來一聲不耐煩的嗓音,楊定歡一頓,跟著燕裴一起給她讓出了一條路,女人走下了電梯。
“許奉她好像跟你不對付。每次她看到你就跟吃了火藥一樣。為什麼啊?”電梯合上之後,楊定歡跟燕裴說道。
燕裴漠漠地嗯了聲,解釋道:“因為半年前公司有一個去依克蘇分部的名額,按照各項綜合素質和業績評分,名額應該是給到我的。但是許奉半途殺出來,說她也要這個名額,並向上級舉報了我,說我評分有假。”
“啊?”楊定歡不可置信地瞪圓雙眼:“那後麵怎麼解決的?”
他這種摸魚混日子的壓根沒機會接觸到公司這種優先政策。自然也沒聽過這事。
燕裴眸色加深,揶揄道:“最後我因為上班時間摸魚被舉報成功了。”
“啊?”楊定歡二連震撼:“你?上班摸魚?怎麼可能?”
燕裴是出了名的工作認真嚴謹,怎麼可能摸魚?
電梯來到一樓,門哧的一聲緩緩打開,燕裴走了出去。思考了一下當時的情景,聲音染上了絲絲譏誚:“那段日子,許奉像個瘋子一樣,上班喝水走路都在監視我的星腦熒幕在乾什麼?偷摸拍照記錄下每一次我稍微退出了工作頁麵的時刻,做成PPT發給領導和人事,當成我上班摸魚的證據。最後我覺得煩了,故意在去洗手間前打開了遊戲界麵放在那裡,她拍了,終於舉報成功了,我失了名額。”
“啊?”楊定歡三連震驚:“你就這樣放棄了名額……會不會有點”慫。
燕裴踏進雪中,步子儘量偽裝著正常,他聽出了楊定歡沒說出的話,嗤笑道:“你猜她為什麼現在還在這?”
“……她也主動放棄了……嗎?”楊定歡手指攥緊衣袋,眼神失落。
燕裴沒明白他這邏輯從哪來,冷聲道:“因為我反舉報了她,偷拍了那麼多照片,閒的她。她舉報我摸魚我以禮還她,禮尚往來。”
那段日子霍嫻正在跟依克蘇一支犯罪團夥纏鬥,受了很重的傷,他當時坐了最快一班飛船趕往依克蘇,通過層層安檢終於見到她時,時間還是過去了兩天半。
她全身上下裹成了木乃伊,已經醒了,見到他還是儘力地用與平日無異的吊兒郎當的語氣逗他:“我已經沒事了燕裴,不疼的,真的,你彆擔心了。再過兩天我都能舉鐵了。”
但在他懷疑嚴肅的死亡目光下,她終於慫了,咬牙承認道:“……其實有那麼一丁點兒的疼,但是看到你之後就不疼了。”
他心疼又自責,他就想快點到她身邊而已,即便什麼也做不了,他再也不想跟她分開那麼遠了,所以才會那麼儘力地去爭取分部名額。
原本名額手到擒來,誰能想到半路殺出一個胡攪蠻纏的許奉,她舉報他的那些日子,霍嫻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但想要過去待在她身邊的心思一旦萌生,就怎麼也無法澆滅。拿不到名額就算了,他還能考。
當時聯考時間迫在眉睫,藍星科技發達,優勝劣汰,機械化大量取代人類手工,失業人數占比連年猛增,考編製的人數一年比一年多。那次聯考全星報考總人數高達15026萬,去往依克蘇的醫師名額隻有2個,但報考人數高達205萬。
按照以往他對考試其實都挺不屑一顧的,但那段時間不知道為什麼比較焦慮,有時候拿起筆手都在抖,考試前因為焦慮過度住了兩天院,最後帶著高燒上了考場。
好在,最後如願考上了。
所以他對許奉的怨念,在他考上時就已經煙消雲散了。
如今楊定歡說起許奉見到他就像吃了炸藥,他沒懂她發什麼神經,按理來說不爽的不應該是他嗎?但他懶得思慮過多,反正他上完今天就要離開了。以後這裡的恩恩怨怨都與他無關。
寒風裹著冰雪撲在衣料上、麵頰上以及脖頸上,有點冷。燕裴攏了攏大衣,雙手插入衣袋裡,默聲地走進商場。
他要去依克蘇這事還沒跟霍嫻說,不是為了給她驚喜,隻是單純地想以公事的名義名正言順地去往她身邊,不想給她任何情感上的負擔。
霍嫻獨自一人去往那麼遠、那麼危險的地方,緣由是什麼他比誰都清楚。但在為數不多的假期裡她還是選擇奔波著回了首都,他也清楚她是為了跟他見一麵而已。但與此同時她同樣也要麵對她那個父親,跟那個男人周旋著一些她討厭的事情。
燕裴抿著唇,走進了最喜歡的那家麵館。
決定一旦做出了他就絕不後悔。霍嫻想飛多遠她就可以飛多遠,他不想折下她的羽翼逼她留在他身邊。他會努力地飛往她身邊,無論哪裡,直到再也飛不起來。
店裡,服務員把兩碗麵端上來,楊定歡悄摸從碗裡抬眼打量燕裴,猶豫了很久漫不經心嘀咕了一句:“……你有沒有想過……許奉她……她喜歡你。”
最後那三個字他說得很低很低,低到讓人聽不見。既想要問出口又不想獲取任何答案,帶著一抹苦澀,女人那張倔強的麵龐清晰地攪亂著他的心。
他早就嫉妒燕裴嫉妒得發瘋,憑什麼他可以輕而易舉斬獲許奉的眼神。而他,隻能偽裝著嘻嘻哈哈的樣子待在燕裴一旁才能勉強收獲來自她的一抹轉瞬即逝的餘光。
“許奉她什麼?”
燕裴莫名其妙地抬頭看向他,沒聽清後麵他說了什麼。
“沒什麼,就是覺得我跟她……許奉……還有你同事一場,我替她跟你說聲抱歉啦!哈哈哈哈。”楊定歡欲蓋彌彰地大笑了兩聲。
燕裴冷靜地掃視了他一眼,茅塞頓開地重新低下頭吃麵:“嗯。”
楊定歡心虛地低頭吃麵,想著燕裴應該沒發現什麼吧!
吃完麵燕裴在門口就跟楊定歡分開了,他轉身踏入了一家藥店。
“先生,請問要買點什麼藥?”藥員挽著一臉職業微笑出聲。
“我要幾盒治療凍瘡以及手皴的藥膏。帶著點滋潤保濕功效的。”
霍嫻說晚上給她留窗,那她今晚肯定會過來。
“我需要5盒。”燕裴看著藥員從貨架上拿了一盒藥,補充了一句。離他去往依克蘇還有一個多月,但是霍嫻還有三天就回去了。多買幾盒讓她帶著。
霍嫻總說她糙習慣了,平時懶得塗這些藥,嫌麻煩。但是他給她買的她敢不塗試試看。
“先生,根據聯邦法律最新規定,每人每次購藥限購一盒,如需多購還需要出示您的合法星民身份證件。”藥員向燕裴解釋道。
燕裴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證件遞到藥員麵前,她放到電子檢測設備上掃描。檢測完畢,她將證件遞還給燕裴:“感謝配合。”
燕裴收回證件,接過藥員手裡的塑料袋,付了錢折返回公司。
………………
霍嫻回到霍家時霍銘沒在家,她自顧自走進自己空蕩冰冷的房間,從裡麵拿出她以前的黑色背包。
背著包出門時,迎麵遇見一個年輕的Omega,對方見到她時急忙閃避,霍嫻冷笑,這又是霍銘養的哪個情人?
從18歲那年她回到霍家開始,就知道霍銘有很多情人了,她每天放學回家都能遇見不同的Omega。
但不幸的是,霍銘無福,膝下子嗣單薄。就一個她和一個已經變成了Omega的兒子。
因為機械化高度發達的原因,人口過多導致崗位資源配置嚴重失衡,所以聯邦支持一夫一妻製,可以離婚再結,孩子隻能由法定Omega所出,任何夫妻出軌後在外麵有了孩子要麼打掉要麼向聯邦繳納天價稅費。
新法出來後,沒人選擇過繳納天價稅費。
霍嫻瞥了那個Omega一眼就徑直往祠堂走去。
母親的牌位沒在祠堂大堂,而是在側位一旁的小屋。
霍家祠堂側位狹窄陰暗,擺著從上千年前至今嫁入霍家的家庭平凡沒點背景的人。
霍嫻拿起三根香,點燃,對著各位列祖列宗拜了三拜。
“各位,我把我媽帶走了。”
她將香插在香爐裡,走過去將母親的牌位放進書包,轉身就走。
結果大門還沒出就被人攔了去路,正是剛才那個Omega。
“滾。”霍嫻一手握在背包肩帶上,一手插進兜裡,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地望著台階下的人,聲音冷肅。
“霍……霍先生說了,除非你能跟我……跟我一起。”那個Omega磕磕絆絆,臉皮薄,不好意思說得那麼明顯,但他的眼神堅定,因為他相信沒有人能走得出他的溫柔陷阱。麵前的女人也一樣。
“生孩子。”霍嫻替他補充完整。
Omega臉一紅,點頭:“嗯。”
霍嫻冷睨他一眼,丟下一句“沒興趣”就走下去,繞過青年即將離開時,手腕突然被拉住。
霍嫻眉眼先是閃過一縷冷峭,接著站定腳步,扭頭問他:“什麼意思?”
“……你不能走。”青年一手拉著她,一手開始解開自己的衣扣。
霍嫻漠漠著注視著他的動作,空氣中開始彌漫著一抹甜膩的櫻桃果香,朝著霍嫻攀附而來。
“你確定在這裡?光天化日的,嗯?”霍嫻打斷他的動作,粗糲的指腹撫過青年雪白的側臉,聲音溫柔。
青年紅著臉,輕聲細語道:“……您想在哪就在哪。”
霍嫻挑眉:“這樣啊?”
她指腹緩緩往下,覆住青年白皙的脖頸,冰涼的指尖按在他的腺體處,輕輕摩挲。
青年臉越來越紅,整個人陷入一片粉色中,乖巧地回答:“是的……啊啊啊啊啊——”
巨大痛楚令他慘叫出聲,微笑陡然僵在嘴角,聲音都啞了。劇烈的疼痛從後頸密密麻麻傳來,像有千萬隻螞蟻在啃食他的皮肉,不給任何緩衝,疼痛難耐。
青年顫抖著身體,雙眼猩紅,布滿水珠,以最大地閾值睜開,不可置信地望向霍嫻。
隻見此刻霍嫻那雙眉眼依舊彎著,帶著溫和的淺笑,正鎮靜地回視著他。
“這樣更漂亮。我更喜歡。”霍嫻注視著青年那張慘白的臉蛋,驚恐、懼怕、疼痛、猙獰、衰敗……各種各樣的情緒在他臉上交相輝映,一一映入霍嫻冷若冰霜的瞳孔中。
“小姐,快點住手。”最先發現這個場景的是管家。
原本霍先生跟他說的是不要去打擾他們,但是考慮到小姐怪異不定的情緒,他還是決定來看看,結果半路聽到慘叫,急忙跑過來卻沒想到看到這樣一個觸目驚心的慘狀:
青年倒在地上,後頸腺體已經被毀,鮮血如紅花落下的片片花瓣,覆蓋在他雪白的脖頸後上。
而霍嫻,此刻正乖巧地拿起背包背上,聽到動靜,鎮定自若地朝他望過來,見到他驚愕的眼神時,微微一笑。
“你不用擔心,還活著呢。”霍嫻用安慰的口吻跟他說道。
管家瞠目結舌,腿都軟了:“…………好,好的。”
“帶他去醫院吧!”霍嫻好心好意地提醒管家,嗓音充滿了關切。
管家連忙點頭,抖著腿腳去扶起那個青年。
霍嫻沒再管身後事,背著媽媽的牌位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