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嫻將燕裴小心翼翼地放到椅子上,生怕給他造成二次傷害。
然後乖巧地將裝著小籠包的盤子推到燕裴麵前:“燕裴快吃,我待會送你去上班。”
燕裴剛拿起筷子,她又把粥推了過去:“燕裴請喝粥。”
燕裴夾起一個小籠包放進嘴裡咬了一口,醇香濃鬱的湯汁彌漫整個口腔。味道不錯。
“看在小籠包的麵子上,我就原諒你這一次了。”燕裴冷哼了一聲,埋頭安靜地吃著早餐。
“好嘞。”
霍嫻隨手拉過一把椅子在燕裴身邊坐下,打開自己的餐盒,撕開一次性筷子,勾起嘴角:“我保證下次會輕點的。”
話剛說完,底下的鞋就被人踢了一腳,霍嫻挑起眉梢低頭看了眼,自覺地閉上了嘴巴。
直到吃完早餐,霍嫻收拾餐具時燕裴突然問她回來多少天?
霍嫻將垃圾裝進塑料袋裡,側首望著燕裴,笑道:“五天,過完年再走。”
燕裴嗯了聲,沒再說什麼,起身拿起公文包走向玄關,暗自琢磨著霍嫻是要去他家吃年夜飯呢?還是回自己家?
不過也隻是一閃而過的想法,他苦笑著,自從霍嫻跟她爸回自己家後,她就沒在他家吃過年夜飯了。今年想必一如既往,燕裴索性不問她了。
顯而易見的答案多問也沒用。
彎腰穿鞋跟要命一樣,燕裴忍不住又抬眸凶狠地瞪了霍嫻一眼。
霍嫻此時正在穿自己的外套,察覺到身後的冷光,轉身看過去,就見燕裴一臉埋怨地瞪著她,她忍不住低笑,朝他走過去。
“老婆,我幫你。”
燕裴:“…………”早知道就不瞪她了。
“你亂說什麼呢?”
燕裴垂眸望著霍嫻的腦頂,她正蹲在他身前給他綁鞋帶。
聽見他的反駁,霍嫻忽而抬頭問道:“難道不是嗎?”
燕裴腹誹是才怪了。
“反正你彆亂喊。”
燕裴拿起鑰匙開門,丟下了一句話,悶悶地出門了。
霍嫻輕歎了口氣,起身跟著出去。
“燕裴。”
她盯著燕裴鎖門,遽然喊了他一聲。
“嗯?”燕裴扭頭望向她。
“你喜歡Omega嗎?”
霍嫻的麵頰隱沒在陰黑的走廊裡,不知道是不是環境的原因,燕裴感覺她的聲調透著股陰濕。
他不解為什麼突然繞到這個莫名其妙的話題上來,他稍微思考了一下,認真道:“我不知道。”然後就走向升降電梯,按下按鈕。
霍嫻顯然對這個回答極其不滿意,手插進口袋裡跟在燕裴的身後,整個人遮擋住窗口打進來的微光,眯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燕裴清瘦挺拔的脊背,友善且耐心地糾正他:“寶貝,你說錯了哦!剛剛你應該這樣回答我,說:我—不—喜—歡。”
最後三個字她故意拖長尾音,一字一句從牙縫裡森冷地擠出來。敲打意味十足。
燕裴脊背一僵,遲鈍地側眸向霍嫻看過去,兩人之間靜得詭異。
燕裴在昏暗中打量著霍嫻,她麵容跟平日無異,含笑著回視他,很正常的冷冷淡淡的,燕裴懷疑自己剛剛聽錯了。
霍嫻就是在正常跟他說話而已,她這人從小說話就這個調調。
燕裴不疑有它,電梯門叮一聲緩緩打開,他無所謂地聳聳肩,按照霍嫻說的重述了一遍:“我不喜歡。嗯?這樣嗎?”
霍嫻點頭:“對。”她後一步跟著進了電梯。
電梯在平穩地下降,霍嫻拿著通訊,盯著亮起的屏幕,跟燕裴說:“我打了車。”
燕裴嗯了聲,站著有點累,他將公文包遞到霍嫻麵前,霍嫻自然而然給他接過去提在手裡。
她另一隻手伸過去輕輕給他揉著腰,輕聲提議:“要不我抱你上車?”
燕裴第一反應是猛地抬頭看了眼監控,後知後覺自己反應過度了,心虛地眨了眨眼。
“不用。”
電梯門打開,燕裴先一步走出去,一瘸一拐地落荒而逃。
霍嫻好笑地看著他的背影,手插著口袋悠哉悠哉地跟著他。
藍星科技高度發達,無人駕駛自動汽車已經普及很多年了,此刻自動電車準時停在了路邊。
燕裴跟霍嫻走過去車門自動打開,機器音一字一頓地說了一句歡迎上車,請乘客係好安全帶哦!
他們坐好後,機器音沒有感情地說出了一句頗負激情的話:“我們出發啦!祝願您能擁有美好的一天。MU—23號電車為您誠懇服務。”
霍嫻手肘搭在車窗上,看著天空下起了皚皚白雪。
首都的冬季不同依克蘇的冬天,首都的冬季溫和而美好,雪景帶著賞心悅目的觀賞價值。
而依克蘇的冬天惡劣而極具破壞性,寒風掠過幾乎要將所到之處連根拔起,寸草不生。下雪在那裡更是被視為天災的存在,市裡交通寸步難移,水電時不時就會停幾個小時到幾天不等。
幾乎可以說不適合人類生存,但當地居民常年生活在那,基因裡早就帶著點天然適應性。
她剛去時就挺不適應的,要不是經曆過四年毫無人性的軍校魔鬼特訓,她覺得自己恐怕第一天就寄在那了。
車廂裡很安靜,燕裴扭頭注視著霍嫻的側顏,動了動唇瓣,猶豫著終於問出了他早就想問她的話了:“這半年你在依克蘇過得還好嗎?”
早上她給他擦藥時,皮膚跟樹皮一樣粗糲,上麵有很多愈合的裂痕,麵部皮膚也紅一片白一片,像曬出來的斑紋,還破皮了。
不知道臉上是不是也跟手一樣,燕裴這麼想著也確實伸出手掐了霍嫻的臉龐感受了一下。
嗯,也一樣的很粗糙。
足以想象依克蘇環境有多惡劣,燕裴心裡有點酸|脹,垂下眼眸思考著得給她買點治療凍瘡和手皴的藥,再多買點給她帶過去。不然站在風裡得有多疼。
霍嫻:“……”
霍嫻不明所以他乾嘛突然摸她,難不成想她了。她靠過去方便燕裴摸她的臉,結果他不知道垂著眼皮在想什麼,沒有接收到自己想要的動作,霍嫻敷衍地回了句過得還行。
算還行吧?
她也不知道,畢竟邊陲的生活規矩嚴肅得像程序設定好一樣,循規蹈矩卻又每天都得提心吊膽,絲毫不敢懈怠。
那裡很亂,地處三星交界處,環境惡劣,各方勢力彙聚於此,暗流湧動,襲擊、搶劫、失蹤和死亡每天都在上演。
刀尖上的生活,好與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活。
顯然霍嫻的回答燕裴也不滿意,但是他也沒有說什麼。
身為聯邦高等學府畢業的醫學高材生,燕裴不可能不知道依克蘇的情況。隻是以前沒太在意,如今那裡多了個自己牽掛的人,所以這半年他對依克蘇的關注比霍嫻這個當地駐紮的軍官還要熟悉。
熟悉到依克蘇哪對夫妻登記離婚打了一架這樣的雞毛蒜皮的新聞他都了如指掌。
車子停在公司門口,霍嫻原本想跟著出來,燕裴將她按了回去。
“外麵冷,你彆出來了。你今天是要回家嗎?”燕裴問。
霍嫻點頭:“對。很久沒回來了,回家看看我爸。”
“好。那再見。”燕裴嗓音悶悶的,往後退了一步,車門自動關上了。
霍嫻從車裡探出頭,看了眼燕裴身後的高樓,笑道:“燕裴,明天都要過年了,你怎麼今天還上班啊?”
燕裴抬手揉揉她的腦袋,挽唇:“這不是懶得調休嗎?而且。”
他頓了一下,聲音狡黠著繼續:“年底日工資以三倍計算。”
霍嫻長長哦了一聲,語調輕懶:“加油,你今晚回公寓還是回叔叔那邊。”
燕裴思考半晌,回答:“回我爸那邊。”
霍嫻聳拉著眼皮,有點失落,但也僅此半秒。
她手肘搭在車窗邊沿,壓低聲音:“晚上記得給我留個窗,就你房間那道窗戶。”
燕裴的房間在二樓,他在腦中丈量了那個高度,至少15米的距離。他鎖著眉:“不是有門嗎?你給我發消息我會給你開的。”
爬什麼窗啊?
他想象了一下霍嫻爬窗的情景,嗯…………有點怪異。…………還很像賊,她不怕被夜間巡邏機器人攻擊嗎?
“三更半夜開門吵醒了叔叔可就不好了,咱還是悄咪咪的好。”霍嫻堅持,繼續循循善誘道:“你都沒有做過什麼離經叛道的事,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循規蹈矩多無趣啊?今晚我帶你體驗一把。等你體驗過了這其中的樂趣,你就會發現你先前的生活有多無聊了。”
燕裴靜靜瞧著她,眼底帶了抹審視的光,嘴角微撇,不信:“怎麼可能。”
跟從小到大就特彆乖張鬨騰的霍嫻不同,燕裴從小就是那種彆人家的孩子。
衣服乾淨整潔,扣子永遠一絲不苟地扣到最上麵一顆,成績好又有禮貌,一直是學校裡的三好學生,從沒遲過到,自然也沒乾過任何稍微出格的事。
所以燕裴並不能理解霍嫻這種有門不走非要爬窗的行徑。
燕裴性子向來如此,克己守禮,一本正經到無趣。霍嫻沒打算說服他什麼。這本來就是她自己喜歡的一點小癖好。
“反正你記得給我留門。”霍嫻最後重複了一遍。
燕裴雖然還是懷疑,但看了一眼手表,馬上九點了,再不上去就遲到了,他點點頭:“好吧,拜拜霍嫻。”
“拜拜燕裴。”霍嫻含笑著跟燕裴道彆,她目送燕裴的背影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大樓門口,心道下次一定要克製自己,不能再把他弄傷了。
燕裴離開後,霍嫻也懶得對這個操|蛋的世界嬉皮笑臉。她斂起情緒,拿起通訊器點進消息列表,看到名叫霍銘的那一列,點進去。
上麵幾條已讀消息後麵又多了幾條未讀,都是來自昨晚的消息:
【霍銘:你看看這個,是個Omega,明天我約他跟你見個麵。】
【霍銘:你多聊聊就會喜歡的。】
【霍銘:等你嘗過Omega的味道,你肯定就會恍然大悟以前的你有多愚蠢,會沉迷於一個Alpha?】
【霍銘:照片】
【霍銘:他看起來還不錯吧?你明天不管怎麼樣都得給我去見一麵。】
十一點三十一分。
【霍銘:霍嫻你少裝聾作啞,看了消息不回是什麼意思?又跑去找那個小賤人了。】
【霍銘:那個小賤人就一個Alpha,他能給你生孩子嗎?】
【霍銘:反正這次你回來,無論如何也要給霍家先留個後,之後你是死是活我都可以不再管你。】
【霍銘:地點——首都卅楓哥林第四十九號街道莫蘭咖啡館。】
【霍銘:人家是許家的小公子,家裡人都寶貝得很,你可要好好跟人家說話。】
霍嫻看完霍銘的消息,心不在焉地把玩著手裡的通訊機,點開那張照片看了一眼。
很傳統的Omega長相,乖巧、羞澀、嬌軟,規規矩矩地坐在椅子上對著鏡頭青澀地微笑,一看就讓人*不起來。
居家傳統身嬌體軟那掛,不是她的菜。
霍嫻退出聊天界麵,煩躁著本來就少得可憐的假期還要浪費時間去見一些無關緊要的人,心累。
但她已經不是小孩了,一味的躲避問題不是長久之計。霍嫻給機器人下了新指令,車子疾馳步入車道,眨眼消失在車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