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曜正在埋頭掘坑。

這次他入夢的地方，恰好是祝玖家客廳的魚缸。

最開始的時候，她並沒有發現他的存在。可能是因為之前機器乾涉的強度過大，讓她的自我意識受損，徹底躲藏了起來，夢境徹底由潛意識來主導了。

宋曜清楚自己的操縱並不能起到很大作用，乾脆靜觀其變，任她自由發揮。

隻是可惜，這次她並沒有夢到天坑相關的情景。

正在他猶豫要不要出手的時候，他又看到了坑底的那些畸形的村民。他們為祝玖慶祝生日，對她的態度透著奇怪的熱情。

他默默跟隨著那些人，果然又來到了坑底。

隻是這次，這些人竟將祝玖活埋，之後就原地消失了。

宋曜急忙來到它們掩埋她的的地方，卻不敢貿然動手。擔心驚擾了她，反而影響了她的自救。

他跪在地上，將手掌貼在鬆軟濕冷的泥土上，試圖感應祝玖的位置。

裝著她的樹乾被埋在了距地麵二三十米的地方，還在不停地顫動。

祝玖在劇烈掙紮，可她掙脫不了。

宋曜心裡一緊。一般這種情況，出於自我保護，夢的主人會驚醒，或不自覺轉換夢境。

但眼前的場景遲遲沒有變化，顯然和上次烈火焚燒一樣，祝玖又被困住了，單憑她自己沒辦法掙脫。

可問題是，張局明明答應過不會再使用機器，這次是怎麼回事？

這種情況可大可小。

如果夢境始終由潛意識主導，那在她自我意識恢複後，會以為自己隻是做了一場噩夢，精神萎靡一陣子，影響不會太大。

可祝玖是個自我意識極強的人。

如果她的自我意識在掙紮的過程中清醒過來，並真切地認定自己被困，無法掙脫，直至死亡，那現實中的她就會變成植物人，再也醒不過來了。

宋曜的心跳陡然加快。他不能等了，必須現在就幫她。

正當他準備收回感應，強行介入幫助她破開束縛的時候，一道異樣的氣息突然從樹乾附近傳遞過來。

他心頭一凜，下意識看過去。

是一個人，卻早已不成人形。

他的皮膚像是被反複撕裂又愈合，新傷疊著舊傷，布滿了潰爛的痕跡。成片的血肉暴露在外，仿佛輕輕一碰就會剝落，如蝶翼般脆弱不堪。嘴巴附近更是已經沒有了肌肉的掩蓋，白森森的牙裸露著。

攔在麵前的手沒有了手指，布滿層層疊疊的疤痕的手掌上，隻剩幾厘米的指根，像是反複受傷後肌肉粘連在一起，傷口從未真正愈合過。

宋曜瞬間屏住了呼吸。

他腦海中迅速閃過一張照片——那個失蹤的“蝴蝶寶貝”。

隻不過在照片裡，他比現在要好上太多。雖然也傷痕累累，但看上去得到了精心的照顧。不像現在，已經完全淪為了一具殘骸。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腦海，宋曜立刻擴散感知，向四周探查。

果然在不遠的周圍，還埋葬著幾具森森人骨。它們都是完整的人類骨骼，頭卻都不約而同地朝向祝玖的方向，在漆黑的地下世界，散發著瑩瑩幽光。

仿佛在見證什麼。

宋曜顧不得細看，祝玖的情況正凶險，先把她救上來再說。

他收回感知，閉目凝神，捏了一個手印。

一道刺眼的白光在掌心凝聚。

刹那間，仿佛有一雙無形巨手撥開大地，泥土翻騰著向四周湧動，地麵飛速下陷，幾個呼吸間，便已掘出一個十幾米的深坑。

突然，他眉頭一皺，睜眼的瞬間，半空中懸浮的泥土驟然失去控製，如山崩般傾瀉而下，頃刻間將他劈頭蓋臉地埋了大半。

宋曜悶哼一聲，被壓得彎下腰，劇烈咳嗽起來。

怎麼回事？他的能力怎麼中斷了？是祝玖的自我意識覺醒了？

宋曜抬手抹去臉上的泥土，環顧四周，卻並沒有看到她的身影。

她自己逃出去了？還是……出了什麼意外？

可是眼前的場景還算穩定，他也能感應到祝玖的存在，夢境沒有崩塌的趨勢。

顧不得探尋原因，也不敢賭她是不是已經靠自己的能力脫困，宋曜咬咬牙，迅速爬出坑，抄起村民遺落的鏟子，開始手動挖掘。

鏟子每一次插入泥土，都發出沉悶的聲響。揚起的土被他甩到身後，壘起的土堆很快比人都高了。

汗水流進眼裡，宋曜雙眼通紅，腰酸背痛，手臂酸軟，卻咬著牙一刻都不敢停歇。

他心裡飛快計算著深度，估摸著應該快到了。

祝玖，一定要撐住！

“哢！”

鏟子猛然撞上了什麼硬物，巨大的反震力讓宋曜的手臂一麻。他踉蹌後退一步，隨即心頭一跳。

應該是挖到樹乾了！

他連忙加快速度，幾鏟下去，樹乾的輪廓終於顯露出來。

空心的樹乾裡麵塞滿了壓得緊實的泥土，卻不見祝玖的身影。

宋曜一愣，她自己逃出去了？

怕傷到祝玖，他把鏟子往旁邊一插，跪下用手將樹乾附近的土一寸寸挖開，指尖觸及的儘是冰冷濕潤的土塊。

四周寂靜得隻剩碎石滾落的窸窣聲，汗水滴落在泥土上，暈開一片深色的痕跡。

宋曜沒注意到，在他身後，一隻蒼白的手悄然破土而出，一把握上了鏟子。

宋曜徒手向下狂挖了幾十厘米，什麼都沒找到。

彆說祝玖了，連之前看到的屍體也都不見了。

難道她真的自己逃脫了？

他停下了動作，閉眼感應了一下祝玖的位置。

她還在這附近。

宋曜睜開眼睛，眉頭擰成一團。

就在這時，他感到後腦後腦勺襲來突然一陣冷風——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