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昇一早就去那個地址,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麼大這麼裝修豪華的房子。
坐落在山水間裝修豪華的彆墅,程昇沿著一條碎石小道通向主屋,旁邊坐落著假山,花圃。
她跟著一個穿著工作服的女人進了客廳,客廳裡散發著淡淡的香氣,李曉和以往不同穿著居家旗袍裝,在沙發上喝茶。
程昇一進來就注意到了牆上那張全家福,她一眼就找到了徐之恒,不過她馬上低下了頭。
她見程昇進來,沒有正視她一眼,淡淡地開口道“我怎麼能確定這孩子,一定是徐之恒的。”
程昇從口袋裡拿出B超單子放在她麵前。
“我隻和他發生過,而且成年男女總有失誤。如果您不信,我可以打電話告訴他,問他想不想當爸爸。”
李曉聽了程昇的話,頓時來氣,聲音高了許多帶著怒意,“你!你昨天說的這麼好聽,是嫌錢太少,是不是?”
程昇隻是平靜地望著她並沒有回答她。
“我希望您能幫我解決手術的問題,這是我最後的條件。”
“拿著這個錢,永遠不要出現我麵前,永遠也不要出現在他麵前!”
“謝謝,我當您答應了。”
程昇上前去接,支票輕輕地掉落在地上,程昇半跪在地上麵彎腰撿起這張輕飄飄的支票。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支票,她把它的褶皺撫平,小心翼翼地放在口袋裡。
她見程昇這副樣子,又諷刺道:“像你們這種人的感情像你們本身價值一樣廉價,愚蠢又貪婪。”
她想從她臉上眼神中看出些難過的樣子,但是沒有,她太冷靜了。
“我先走了,謝謝。”
“等等,明天我讓人陪你去,以防萬一。”
“謝謝。分手的事情,您不用擔心我會處理好的。”她向李曉微微鞠躬以示告辭。
程昇轉身向大門走去。
李曉的聲音再次響起,“其實他送你的那串珍珠項鏈,剛好值50萬。”
她的背影頓住了一下,她沒有朝牆上的全家福看一眼,直接朝著門口走去。
背後又響起“今天叫熏香師過來,身上一股味道。”
程昇心中暗想,她好像最近的確都在醫院裡,是醫院的味道還是她身上的味道呢。
三月初春,乍暖還寒,光禿的枝丫上冒出了綠色的花苞,並不好看,陽光還如寒冬一般昏沉。
她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步履緩慢,左邊口袋裡隻有一隻手機,右邊口袋裡是一張價值一百萬的支票,她穿著黑色的羽絨服,黑色牛仔褲,黑色的運動鞋,穿過人群裡,像是光天白日下的幽魂。
她路過一家肯德基店,她上次去肯德基是去肯德基打工。
店裡人不多,她點了一份草莓聖代,八塊錢的冰激淩其實挺貴的,但她現在可以暫時不用考慮價格了。
冰激淩入口的一刻,甜膩的草莓果醬味充斥著味蕾,她隻吃了幾口,就不想吃了。她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發呆,一切好像之前她做了一場美夢,會在夢境和現實中割裂中產生失落痛苦。
現在夢醒了,有一種前所未有落地的踏實感。她低頭發現原本的冰激淩化成了黏膩的白色液狀,她要了一勺,最後吃光了。
她下午回去,告訴醫生希望能夠儘快安排手術,她又給程紅安排了陪護。
第二天,醫院門口一個穿著黑色職業套裝的女人在等她,那個女人程昇眼熟,第一次和李曉見麵她就在旁邊,程昇猜測應該是她的秘書。她們坐在人流室外的長椅上等待手術。每一個從裡麵出來,從她身邊經過的女人,臉上都難掩悲傷,唯獨程昇格外平靜。
“謝謝你,陪我來做手術,不然我真就一個人了。”她做完手術滿臉蒼白,和那個女人道謝。
那個人終於問口了,“你會後悔嗎?”
程昇微微一笑,“我做過的事從不後悔,麻煩你順便送我回家可以嗎?”
之前租房剛好租到了3月中旬。
程昇頭很沉,回家就到頭就睡,直到林默默在旁邊不停地叫她,她才有模模糊糊的意識。
她開口:“你怎麼在這裡?”話問出口,她就又昏了過去。
林默默寒假回來想要找程昇,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沒有接,敲門也沒有人應,她叫來了房東才開了門。
一進門,桌邊就是散落的碎片渣滓,桌上擺放著一個精美的黑色盒子,林默默認識那個牌子,她沒有細想就去看床邊的程昇了,她渾身滾燙,她喊了好幾聲,程昇在模模糊糊應答。
她給程昇吃了退燒藥,程昇醒來才有意識,“你怎麼在這兒?”
林默默和她說了原委。
“我睡了一天了。謝謝你,默默。”
“你是燒了一天,你先好好休息,我去樓下給你買點粥。”林默默起身往門口走去,斜眼撇到了桌上的那個黑色盒子,禮盒上麵的印著的牌子,她認識。
“程昇。”她又回頭,程昇背對著她躺在床上。
“怎麼了?”程昇回複道,聲音十分虛弱。
“你和徐之恒在一起了嗎?”
“沒有。”
她回答的很肯定,沒有一絲猶豫。
程昇接到徐之恒電話,已經是晚上了,他們上次通話是四天前。
“喂,我這幾天在南極,超級冷,信號超級差,沒看到你打來的電話,我跟你說,我剛剛試了跳冰泳,現在冰的頭蓋骨發冷,我跟你講話牙齒都在發抖,好冷!不過超級刺激!過幾天我就回去了,我好想你,程昇。”電話裡徐之恒聲音發顫,語氣中充滿著激動和興奮。
“之恒。”
“你怎麼忽然那麼認真的叫我名字?”他的聲音中充滿著笑意。
“我們分手吧。”
“你剛剛說什麼?”徐之恒話語間充滿著不可置信,音量小了許多。
“不是聽見了嗎,之恒,我們分手吧,我收了你媽的分手費。”
徐之恒聽到這句話,本來裹著毛毯冷意褪去了許多,現在程昇的話像刀子一樣紮進胸口,他甚至覺得有人緊緊抓住他的喉嚨不讓他呼吸。
過了好久,徐之恒說道:“你等我回去。”
他把裹在身上的毛毯丟在靠椅上,徑直走向住所。
林益明見徐之恒穿著一件厚外套就往外走,麵色十分難看,急忙跟上去前問道:“你去乾嘛?”
“我要回國。”他的語氣充滿怒意和剛剛打電話興奮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程昇掛了電話,呆呆地靠坐在床上,手機屏幕的亮光漸漸熄滅,整個房間變得漆黑,無形可懼的網深深地向她壓來,她又被裹挾在黑暗之中了,然後昏睡了過去。
第二天半夜,程昇在家樓下見到了許久沒見的徐之恒。
徐之恒手邊連行李也沒有,穿著黑色大衣,眼神疲憊眼眶下青紫,臉上有淡淡的清渣。這是程昇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徐之恒。
程昇站在徐之恒麵前,頭頂的路燈在兩人中間打下,兩人之間隔著淡淡黃色的光暈。
他見到程昇第一句話就是,“為什麼?”
“我姑姑生病了,需要錢。”
“你為什麼不找我?”
“金額有些大。”
徐之恒有點生氣,“多少我都會給你。”
“之恒,反正我們總會分手的,而且我們才在在一起才3個月,時間久了你可能就忘記了。”程昇語氣十分平靜。
“你不相信我嗎,程昇,我對你是真心的。”徐之恒低下頭對上程昇的視線,雙手放在她兩側的肩膀上,他的眼神充滿著愛意和痛意。
她沒有開口,徐之恒想從她的眼神中找出一點難過,但是沒有,她平靜的視線像尖銳的刺密密麻麻地紮進他的胸口。
徐之恒又說道:“你之前對我說的那些話,那些告白,那些愛意,是真心的嗎?”
“和你在一起的每時每刻,我都是真心的,但是真心是最短暫的。”程昇不能再看徐之恒的眼睛了,她從徐之恒的桎梏中掙脫開來,退後了一步。
“所以你現在又不愛我了是嗎?”徐之恒自嘲地笑了笑,眼眶發紅。
“我們到此為止吧。”她回答的很肯定,她把一個紙袋遞給他裡麵裝著他送她的珍珠項鏈。
徐之恒沒用去接,“你不要就扔了吧。”
袋子被徐之恒打落在地,他離去的背影在程昇眼中逐漸變小變遠,最後消失在她的視線中。她才彎下腰去撿,她蹲了很久,蹲到腿麻,起身時用手擦去了眼角的掉落的淚。
她一直堅信這隻是一道小傷疤,隻要她不回頭看不去想,日後的生活的忙碌總會麻木此刻的痛感,她一直堅信時間的強大力量。
徐之恒回到木蘭莊園,就直奔李曉的房間,直接推門而入,李曉還沒睡坐在書桌前,麵前是攤開來的文件。
她推了推鏡框,麵容嚴肅冷靜,對徐之恒說道:“我是教你進房間前直接推門而入的嗎?”
“你什麼意思?”徐之恒靠在門框邊,滿臉的憤怒,雙眼浸沒在痛苦中。
“你說你和你那個女朋友分手嗎?”
“你不可能會直接給的。而且我隻是談一個戀愛,你至於嗎?”
李曉放下眼鏡,閉上眼睛揉了揉太陽穴,“之恒,不是我讓你們分開的,是你們自己,如果我把你的卡停了,你現在都回不來更彆說站在我麵前質問我,你要的自由是建立的家裡給你的物質基礎上的,更彆說她要的50萬了。哪天,你不需要家裡的給你的卡,家裡給你的支持,你再和我談自由,不過你始終不懂這一點,總以為是我禁錮了你的自由。”
“我說了,我會回去的。”徐之恒聽不下去直接打斷她。
“讓你們分手的原因是你的無能和她的貪心。你最該做的是好好接管家裡的事業,而不是去追求你虛妄的自由和不值一提的愛情!我用一百萬給你上一課,很值!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李曉說完直視徐之恒疲憊的雙眼。
兩雙如此相似的眼睛相對,片刻後,徐之恒轉身離去。
“把門關上。”李曉說道。
“砰!”的一聲,門被狠狠關上。
李曉靠回了座椅的靠背上,掃了一眼掛著牆上的掛鐘‘1點半’了。
黑夜朦朧,徐之恒走到陽台上,一天的疲憊忽然襲來,頭暈目眩,他雙手勉強支撐在欄杆上,雙眼發黑,被迫彎著腰,額頭靠在欄杆上,緩了好久,他抬起頭,淚水模糊了視線。
他直直地盯著陽台外的樹,卻清晰可見樹乾上從上到下深深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