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爸媽，人我找到了，不用擔心。知道了，馬上回去。”

左隨雲坐在地上看餘彥給家人報平安。

“腿好了沒，我們回去吧。”

“嗯，走吧。”

“算了，你坐後座吧，我載你，”

“我跟著走回去就行。”

“那你要走到什麼時候，我還要回去吃飯！”

“……”

餘彥騎著車，左隨雲側坐在後坐。太陽下山，路燈亮起，兩人一路無言。

“爸媽，我們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宋阿姨帶著哭腔一把摟過左隨雲和餘彥。

“對不起阿姨，讓你們擔心了。”

“一天沒吃飯了，都餓了吧，快來洗手吃飯。”

這次飯吃的格外安靜。

“我吃好了。”餘彥快速扒完碗裡的飯，正準備跑回自己房間。

“餘彥，來書房找我。”餘叔叔也放下筷子，起身去了書房。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餘彥心裡一驚，一副視死如歸的跟著自己父親進了書房。

“雲雲，你慢慢吃，我晚點幫你把今天買的衣服整理一下，這些衣服你穿著一定好看。”宋阿姨眼睛還是紅的，牽強的扯起笑容。

“不用了阿姨，正好我也有事想說。”

——

原本以為會挨一頓罵，餘彥站在父親的書桌前，但餘叔叔隻是一口一口的抽著煙。

“爸…”

“餘彥，對你成長過程中的失職，我向你抱歉。”

餘彥怎麼也沒想到，父親會向自己道歉。

“爸，今天是我太激進了，對不起。”

“你不該跟我道歉，是我把你和雲雲之間的關係想的太樂觀了。”餘叔叔又點上一根煙。

“關於雲雲的事我要跟你坦白。”

不會是你的私生女吧！餘彥對於這個突然起來的念頭嚇了一身冷汗。

“這是你和左隨雲小時候的合照。”餘父翻出塵封已久的相冊，外殼已經發黃，但裡麵的照片依舊清晰。兩個女人抱著自己的孩子，餘彥坐在媽媽的腿上，旁邊一個女人抱著繈褓中的嬰兒。即便衣著樸素也掩蓋不住大家閨秀的氣質。

“這是雲雲和她的媽媽，這張是雲雲的爸爸和我。左慶可是我最好的兄弟。你不知道他可幫了我們家不少忙呢。”餘父往後一靠，滿臉都是懷念。

“我是你爺爺的獨苗，家裡從小對我管教的嚴，後來才一次聚會上遇到了左慶，安市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去了。他很機靈，同齡玩伴對他印象都很好，他也很會討長輩的歡心。但是我愚鈍，在角落一言不發。”

“我以為那次隻是一個意外相見。後來在一次大師課上，我又和他相遇了。我實在聽不懂繁瑣的方程，是左慶看出我的難處，幫我補習。一來二去我們熟了。左慶是個聰明人，但不是個聽話的主，經常帶著我翹課，帶著我吃喝玩樂，關鍵時候他幫我補課，比大師課還要細致。”煙頭快燒完了，餘父將煙掐滅，又點上了一根。

“然後呢？”餘彥聽故事來了興致，搬了把凳子坐在書桌前麵。

“他帶我去河邊摸螺螄，帶我下雨天踩水坑，帶我認識其他的少爺小姐。這都是我以前生活沒有體驗過的。我父親知道後大發雷霆，覺得左慶在帶壞我，但是我越來越自信，成績也在走上坡路，父親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我去了。”

“後來幾年我們都在一起，逐漸開始學習掌管公司。但我確實愚鈍，幾次經濟危機都是左慶幫我解決的，但他從沒拆穿我，老爺子對我也愈發滿意。”

“20歲時，他遇到了林家的小姐。她是雲雲的媽媽。我沒想到左慶能膽小成這樣，不再像以前吵吵鬨鬨，而是想儘辦法製造與林姑娘偶遇。就這樣過了5年，他還是沒能和林姑娘在一起。”

“後來我家和林家達成一致，進行商業聯姻，對象正是林姑娘。那時候我是真的慌了，當天晚上我去找了左慶，他第一次把我拒之門外。去找你母親，她當時隻說我相信你，但是她眼睛都哭紅了。去找了我父親要求取消聯姻，但也失敗了。和林小姐見第一次麵，她是個冷靜溫婉的人，和左慶性格大相徑庭，卻能死死拿捏住他。”

“後來我做了離經叛道的決定，帶著你的媽媽離開安市，出去避了幾年風頭。訂婚宴當天，我收到左慶的消息，是‘對不起’和‘謝謝你’。”

“不過那次是我做的最正確的決定。我和你媽媽在外麵領了證，回到安市時，才得知雲雲父母均放棄家族產業，在外謀生。我去看過他們的小家，很溫馨。我想讓他們入股，他們也拒絕了。他們想平凡的過完一生。”

“隻是天不隨人願，左慶本就是公司有力競爭者，左家人忌憚他，使了不少絆子。雲雲也是在這紛爭中誕生的。為了保護家人，他們決定離開安市，誰都沒說，包括我們。”

“再後來就接到噩耗，一家三口遇難他鄉，左老爺子勢力被旁支架空，我們主動接手後事，左家人求之不得。隻是我們沒找到雲雲的遺體。過了幾天左家遺物就被偷了，我們才抱有雲雲還活著的希望，隻是這小丫頭太會躲了，一躲就是十年。要不是她在的鎮子發生惡性襲擊事件，我這輩子都找不到她，這輩子都會活在對左慶的虧欠中。”餘父聲音有些哽咽，眼角積著淚。

“上代人的恩怨不該連累到你們身上。餘彥，是爸媽疏忽你了。如果你不能接納雲雲，讓她過完這個暑假，開學後我在學校附近給她買套房。”餘父看向餘彥的眼裡第一次出現祈求和迷茫。

“……”餘彥沒有說話，他對左隨雲的惡意全是來自於父母的疏忽。然後呢？現在他得到了答案，在他和左隨雲中，他的父親選擇了他。趕走左隨雲？父親好友留下的遺孤，他從不做喪儘天良的事。

沒有答案。

“我先上樓了。”餘彥起身，看見照片，媽媽的頭靠在陌生阿姨的身上，笑的很開心。媽媽和阿姨關係好像也很好。

出門，看見飯桌上已經沒人了，他上了樓，隔壁左隨雲門沒關，裡麵傳來媽媽的啜泣聲。去道個歉吧。

他抬手敲了敲門，吸引了兩個人的注意力。宋阿姨坐在椅子上，抹著眼淚，左隨雲坐在床上，一手扶在宋阿姨肩上，另一隻手拿著抽紙，安慰著宋阿姨。

這…人設反了吧。

“那個…今天的事，我很抱歉。”餘彥站在門口，聲音低低的抱歉。

“沒事啊，是我打擾你們了，我已經和阿姨說好了，明天就回去。這段時間謝謝你們照顧了。”左隨雲平平淡淡的回複，好像今天的事都有她無關。

“回去？回哪？”餘彥看著地上的行李袋，是她來的時候就帶著的，袋口敞開，像是還沒收拾完，裡麵是她原本的幾件衣服，最上麵是一個相框，她的全家福，上麵的叔叔阿姨赫然是他在父親相冊裡麵看到的兩人。

“小鎮上啊，我在小鎮上長大，第一次出這麼久的門，還真有點想念我的朋友。”左隨雲直視餘彥，嘴角上揚。

說起她的朋友，她的心情真的會變好。

“我尊重你的決定，但我真的對今天的事向你抱歉。”

“真不怪你，你去休息吧。”

餘彥不再矯情，轉身回了房間，隱約聽見媽媽哽咽的聲音

“雲雲，真的不留下嗎，小鎮太危險了，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我可怎麼向你父母交代…我怎麼向自己交代…”

能有多危險？餘彥關上門躺回床上，該道的歉也道過了，是去是留看她自己決定。爸媽對自己好友遺孤愛屋及烏才會希望她留下。自己和她又沒關係，就算留下了父親也會在學校附近給她買房。餘彥拿起手機刷著視頻。

刷著刷著他對左隨雲長大的小鎮感到好奇，惡性事件是多惡性，無差彆殺人？他點開收索，輸入關鍵字“小鎮”“惡性事件”。彈出一大堆曆史古城，他往下刷著，一點線索都沒有，都不知道小鎮名字叫什麼。

忽然他想到一個報道，往搜索欄裡輸入“小鎮”“爆炸”的關鍵詞，真的找到一篇兩個月前的新聞，還有視頻。他瀏覽一遍文字。這個小鎮在山裡，沒有名字，不怎麼外界來往，一直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在地圖上都搜索不到這個小鎮。新聞上說當地人都管這個小鎮叫匪鎮，裡麵土匪橫行，強搶婦女，殺人放火的事都乾。小鎮裡活下來的人背後都有點勢力。時間久了，匪在小鎮劫不到東西後，將目標移到附近村莊。幾次搶劫被人打斷後乾脆炸毀了鎮子，匪逃之夭夭，警方隻在一個倒塌的山洞裡找到幾個匪打扮模樣的人，均已死亡，身上很多利器傷，懷疑劫持村民後被反殺。

看完報道他已經冷汗直冒，之前曾刷到過營銷號報道，看完前幾句他就不屑一顧。現在的人什麼錢都賺，報道的這麼假。法治社會還爆炸，他懷疑記者吃爆炸糖把腦子炸壞了。

他點開視頻，有點模糊，鎮子裡的房子冒著煙，現場一片狼藉，警車救護車消防車嗚嗚哇哇擠成一片，地上用屍橫遍野來形容都不為過，很多現場視頻反複切著畫麵，救護車一輛一輛的開走，又一輛一輛的進來。突然閃過一個畫麵，他看見熟悉的身影。

暫停，放大。

我靠真是左隨雲！他嚇得差點丟出手上的手機，再舉起手機，他的手心已經冒出了汗。

仔細看看左隨雲，身上很臟，不少地方都蹭破了，還有很多地方帶著血，不知道是她的還是彆人的。她身上掛著一個男生，左隨雲正在給他包紮手。

隻有三根手指。

她的腳邊還躺著兩個人，很多血，有一個已經麵目全非。

點開繼續播放視頻。這個畫麵就一閃而過。他沒有勇氣再看下去，關掉視頻躺在床上發呆，感覺今晚要做噩夢了。

想到左隨雲，他還是拿起手機給她發了消息。

“今天的事實在不好意思，你真的打算走了嗎？”

隔壁好不容易哄走宋阿姨的左隨雲拿起手機。

“真的不用抱歉了，我也打過你了，兩清。”

“我是想問，你真的決定好回你的小鎮了嗎？”

“如果是叔叔阿姨讓你來留我的就不必了，我不想打擾你們，你們都不用為難。”

真是油鹽不進，看不出我在留你嗎？餘彥憤憤的關掉手機。

洗澡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