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薑灣買了根油條當早餐，公交車站人稀稀拉拉，她咬著油條，百無聊賴地劃開手機，看著鐘茜茜給自己發的信息。

自從加上鐘茜茜的聯係方式之後，薑灣打開手機的頻率都有所提高。

雖然有時候都是一些不太緊要的事情。

薑灣回複了一個“OK”的表情，就關掉手機揣進兜裡，低著的頭抬起，輕輕呼出一口氣，在眼前化作一陣霧氣。

身後的空間忽然像被占據，薑灣還沒來得及回頭，身後的交談聲響起。

“你真要去帶競賽組？不是你……”

“我怎麼了？”

不輕不重，從身後直直地傳來，薑灣揣在口袋裡的手不自覺捏緊。

應該是聽錯了吧…

怎麼會…

這麼巧———

薑灣正想著，身後的人沒給她反應時間,像是往前走了一步，聲音直到頭頂：

“畢竟這次並肩作戰的，”他輕笑了聲，吐字彷佛帶著魅惑，“不止一個競賽隊。”

薑灣手指尖抖了一下，她似乎聽到自己胸口的一陣跳動。

徐存浩原先並沒看見薑灣，剛才林桓往前一步時，徐存浩瞬間將眼前的女孩和論壇上廣為討論的轉校生，學霸，新校花聯係起來。

上車之後，徐存浩偷偷問林桓他們是怎麼認識的，林桓隻意味深長地笑笑，說：“命中注定。”

徐存浩：“......”

*

競賽時間暫定在四月，薑灣坐在教室裡抬頭看了一眼黑板，隻有一個月的時間準備，晚自習把其他科目作業寫完，薑灣便去了圖書館查閱資料，從圖書館出來時，教學樓的燈都熄了大半。

校園大道兩旁的樹影搖曳，月亮被遮去了大半。

不遠處還能看見通亮的燈光，薑灣想了想便循著那方向走去。

隻見嶄新的體育館敞開著大門，卻毫無聲響，不像有人在裡麵打球。

薑灣看了眼四周，確實沒有人，薑灣走上前，燈光逐漸將她籠罩。

空曠的籃球場，從遠處看隻能看到一個黑點。

薑灣輕輕地向前一步，將背對著自己的黑點看了真切。

林桓穿著黑色的棒球服，坐在地上，看什麼東西看得入神，並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人進來。

薑灣以為他隻是閒來無事在這邊打發時間，沒做多想，正準備轉身離開時，手機鈴聲響起。

薑灣感覺這輩子都沒有這麼尷尬過，林桓轉過頭來，挑了挑眉，似乎在問：“你怎麼在這？”

薑灣一隻手伸進口袋把手機拿出來看了眼是未知號碼，不假思索地掛斷。

然後佯裝無事發生一樣，雲淡風輕地朝他道：“不早了，一起回去嗎？”

林桓一愣神，眉毛疑惑地揚起。

空氣變得格外安靜，薑灣想抬腳就走，但剛剛脫口而出的說辭讓她難以行動。

終於，過了像有一個世紀那麼久，林桓慢悠悠地站起來，拎起其麵前的文件夾，朝她走過來。

“好啊，一起。”

月朗星稀的夜晚，月色皎潔，途生暗愫。

林桓一隻手捏著藍色的文件夾，另一隻手插兜，連發梢都落滿銀光。

“聽田主任說，你想開辦電競社？”

“嗯，剛入學那會就填了申請，一直沒批。”

他回答得那麼自然，連她緣何而問都不曾問。

薑灣頓了一下，垂眼問道:“為什麼是電競社？”

林桓沒說話，從兜裡摸出手機，點了幾下，給她看，“電競之所以叫電競，不僅是因為電子遊戲，更是一種競技。”

熒光打在薑灣臉上，林桓給她看的是國內某電競戰隊奪冠的熱門微博下的評論，其中不乏反對和惡意的嘲諷，但更多的還是支持和熱愛。

薑灣看完幾條熱度比較高的評論，認真地思考了片刻。

不知不覺已經走回了1教，她把手機還給他，水晶似的瞳孔寫滿了認真。她說:“雖然我沒有辦法做到和你感同身受，但我能想象到。就像追星的人會因為喜歡的偶像喜怒哀樂，運動員會為了國家努力拚搏得到獎牌——

“所有的種種不過是因為熱愛。”

林桓定定地盯著她的眼睛看，似乎想從她的眼睛裡看出點，最後卻什麼都沒發現。

他伸手慢吞吞地接過手機，餘溫尚存。

“我上樓拿書包。”薑灣剛才說了一長串話，有些不適應，這句話說完就立刻跑走了。

林桓無意識地用指腹蹭了蹭手裡的鐵塊，抬眼時卻看見了一輪明月。

*

“等差數列之間的叫公差，說過多少遍了，還有的同學不記得…”

薑灣翻過上次交上去檢查的習題冊，密密麻麻的紙上一個大大的紅鉤。

“等比數列中間的叫等比！就算沒學你也應該從名字就看出來了……”

一班的數學老師每次上課都是一股激情，輸出全靠吼，聽說是平時帶其他班養成的習慣，到了一班也沒改過來。

林桓大咧咧地坐在座位上，掏了掏耳朵，把數學書從頭到尾翻了一遍。

趁數學老師還在慷慨激昂，薑灣開始寫後麵的習題冊。

“同桌，”林桓一隻手撐著腦袋，好整以暇地看著薑灣，“你怎麼每次課都這麼認真呢？”

“……”薑灣回視，道：“同桌，那你怎麼每次課都這麼不認真呢？”

林桓被噎了一下，撐著腦袋的手放下，輕歎了口氣，趴在桌上。

然後，薑灣就聽見他有氣無力地說：“因為正值青春的男高中生需要補覺。”

這話，也就他說得出口。

薑灣的嘴角無意識地微微上揚。

等林桓醒過來的時候下課鈴正好響起，班裡一陣走動聲，林桓便想著再趴會，卻聽到教室外有些許尖銳的聲音。

“就是她呀，成天端著個樣式，不知道的還真以為她是什麼千金大小姐呢。”

一眾女生附和著。

“要不是我聽說她一來就去勾搭人家我差點就相信了她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樣。”

林桓原本沒聽進耳朵裡，直到—

“可彆再說了呢，人家是轉校生，白白嫩嫩的，隨便勾搭個人，可都是咱們惹不起的呢～”

耳邊的議論聲像是炸開了一般，如蚊蟻抓撓，刺的林桓陣陣不適，他想抬起頭來看看是誰在外麵胡言亂語，但是身旁的人卻輕輕翻了一頁書，中性筆在紙張上慢條斯理地書寫著，平時從未注意過的聲響在此時無限放大，將林桓心頭的悶燥漸漸壓了下去。

他睜開眼睛，臂彎裡是漆黑的，隻有身側縫隙裡透進來的光，瞳孔漸漸聚焦，女孩的側臉映入眼簾。

安靜堅忍。

好像剛才聽到的那些都隻是錯覺。

林桓的手指動了動，卻還是沒有抬頭。

她並不想被影響，那他就假裝不知道。

*

上完下午的課，薑灣一個人去吃飯，她察覺到來自四周的各種各樣的目光。

探究的、玩味的、嘲諷的、驚訝的……

薑灣垂著眼靜默地吃完飯，胃裡一陣翻天倒海，強烈的反胃感湧上來，幾乎把她淹沒。

她捏緊手裡的筷子，麵無表情地端著盤子起身，那些目光卻不依不饒，似乎釘在她身上。

“一塊走啊同桌。”

吊兒郎當的腔調瞬間蓋過周邊的一切聲音，薑灣抬起頭，是從未想過此時會出現在學校食堂的林桓。

周圍大量的目光一下子變多了，其中意味更是變得複雜難辨。

林桓戴了頂黑色鴨舌帽，他抬手揭下，隨手扣在薑灣頭上。

薑灣的劉海被弄亂，發絲遮住眼睛，她想用手撥弄，鼻尖忽然聞到煙草味，

“彆動。”

有人替她撥開劉海，並重新把帽子扣好，那人的皮膚冰涼，動作也不算溫柔。

“要不要跟我去個地方。”

薑灣沒來得及思考，已經跟著林桓走了出去。

一路上薑灣都隻跟在林桓後麵，帽簷將她的視線與其他人隔絕。

走上有些熟悉的台階，薑灣聽見開關的聲音，“啪嗒”

燈亮了。

薑灣把帽子摘下來，遞給他，“謝謝你。”

林桓看她一眼，沒接，隻是笑著問：“謝什麼？”

空蕩的體育館隻有他們兩個人，薑灣後知後覺地尷尬，狀似無意地偏開視線，邊隨口道：“謝謝你的帽子。”

察覺到她的不自在，林桓半開玩笑地說：“喜歡的話就送你。”

聞言，薑灣還真仔細地看了看，隨後神色認真地對他說：“我喜歡灰色的。”

林桓：......

“來都來了，”林桓說著接過帽子，朝籃球場地揚了揚下巴，“怎麼樣，比一下？”

氣氛不像之前那般緊張，但薑灣不太明白林桓為什麼會覺得自己有運動天賦。

......

林桓默不作聲地給薑灣撿了第二十個球，表情有些木。

“你不是說你沒這方麵天賦嗎？”

薑灣把衣袖折在小臂中間，微微喘著氣，“很多事情都是要通過實踐得出真理，比如今天，讓我知道了，原來我有一定地運動天賦。”

林桓無話可說，把球丟給她，說了句“買水”就出去了。

薑灣看著他的背影離開，直至消失在視野，一垂眸，手背上一顆珍珠般的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