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辦公樓左轉，直行五十米右轉第三棟樓…”

薑灣默念著教導主任田誌勇的話，在偌大的四中找著體育館。

雖說她不是第一次去體育館，但是當時是誤打誤撞，也沒特意去記位置。找起來還是有點費勁。

二月底的A市稍稍升溫，太陽也開始透過雲層，撲麵而來一陣暖意，薑灣穿著高領毛衣有些不耐熱，終於在刺眼的陽光下發現體育館。

薑灣一刻不停地走進體育館，一踏進去，涼爽的空調風襲卷了薑灣。

這個世界沒有空調真的行不通。

體育館裡有三兩個人在熱身，似乎是準備打球賽，薑灣沒多停留，從一旁的樓梯上了二樓。

田誌勇說教輔資料在體育館二樓領。

薑灣原本以為體育館都是男生光顧，二樓應該也會雜亂無章，卻沒想到很乾淨。連灰塵都見不到什麼。

二樓並不是完整的一層樓，體育館幾乎是被一樓的籃球場和羽毛球場支配，二樓僅僅隻是樓梯的延伸，向左轉是體育器材室，向右就是一些教輔資料和校服等物品的放置處。

從二樓欄杆向下看，是很好的觀望球賽角度。

薑灣瞥了一眼樓下，人越來越多，空氣中若有似無地彌漫著一股戰火味。

她收回視線抬腳向右轉，一樓的徐存浩正好抬眼，“誒，老林，我剛剛好像看到二樓有人。”

林桓頭都沒抬：“哦。”

趙乾安穿著球衣，嘴角掛著輕蔑的笑。

“林家少爺來了。”

徐存浩聞言一皺眉，意欲上前理論，被一旁的林桓攔住。

“與你有約在先，當然不能失約。”

林桓脫了外套，偏頭看了眼徐存浩，道：“你去我班上，請個假，說吃壞肚子了晚點報到。”

“啊……”徐存浩愣住，說好的一塊上呢。

“讓你去就去。”

徐存浩隻好留下一個警告的眼神。

“林少爺這是打算，”趙乾安頗有幾分意外地道：“一個人上？”

林桓兩隻手拎了拎衣擺，難得地勾了勾嘴角，“一開始可沒規定賽製。”

“你的意思是？”

林桓從場地旁拿了顆籃球，原地拍了拍，慢條斯理地回道：“不如就比投籃吧。”

眾人：“……”

“不行嗎？”林桓歪了下頭，若有所思地道：“難道五打一說出去很光彩嗎？”

趙乾安幾乎被氣笑了，隻好聳了聳肩，“行，比投籃。”

“我等會還得去報到，所以五個球，怎麼樣？”

趙乾安被磨的沒脾氣了：“行。”

林桓順勢把球扔給他，“來了就是客，你先。”

趙乾安都快忘了一開始劍拔弩張的氣氛，接過球自己都忍不住笑，投球前看了一眼林桓。

林桓若無其事地回視。

“真有你的。”

話落，一個三分球進筐。

林桓揚了下眉，發自內心地鼓了鼓掌。

趙乾安不理會他，快速地進了三個球，才停下來。

“還沒說，輸了的人怎麼辦？”

林桓在一旁坐著，一隻手撐在腿上，聞言思考了片刻，才道：“輸了的人請客吃頓飯，怎麼樣？”

“吃飯？”趙乾安感覺自己的底線在今天被林桓一次又一次地挑戰。

“我提前一個寒假約你，改成比投籃就算了，輸了就請頓飯？”

聽著對麵咬牙切齒的聲音，林桓忽地心情愉悅起來。他勾著唇：“噢，那——兩頓飯？”

趙乾安的跟班聽了紛紛打抱不平，站起來就要質問林桓。

——“好。”趙乾安略帶妥協地點了點頭，“一頓飯，贏的人定。”

最後一個三分球投進籃筐。

趙乾安把球傳給林桓，林桓沒接，從一旁重新拿了顆球。

趙乾安剛剛投的幾乎全是三分球，隻有一個兩分球，就算林桓也全投了三分球也沒有把握會全中，況且趙乾安是五中校隊的，實力還是略超一些。

林桓站在三分線外，輕輕起跳，拋物線一起一落，籃球進筐。

連敷衍的掌聲都沒有。

一片嘈雜，似乎連關注的視線都沒有。

林桓絲毫沒受影響，接連投了幾個三分球，終於到最後一個球時，場上歸於安靜。

林桓握了握手裡的球，正準備起跳投球，不遠處的二樓傳來不小的聲響。

林桓一分神，手裡的球慣性地脫離，但卻沒按照原本的軌跡，而是受力不足在半空中掉落，甚至連籃筐的邊都沒挨。

“砰、砰、砰。”

一下一下，像砸在在場每個人的心上。

“哦，”趙乾安從座位上站起來，臉上是難掩的笑意，語氣帶著些刻意，“林少爺怎麼不小心輸了？”

林桓看著那顆還在地上滾落的球，扯了扯嘴角，心裡罵了句臟話。

“認賭服輸。”

趙乾安等人得到答複滿意地離去。

林桓垂著腦袋站在原地，難得地陷入自我懷疑。

雖然沒想過要碾壓趙乾安，但也不至於輸在這麼低級的水平。

你的專注力呢？？

林桓拿起自己的衣服，正準備離開，二樓的聲響再次傳來。

林桓皺了皺眉，轉向二樓。

聲響是教輔間裡傳來的，林桓眉間緊鎖，誰會在裡麵？

林桓敲了敲門，裡麵的聲響停止，卻沒再有聲響。

林桓握住門把手，發現門被鎖上了。

“等著，我去拿鑰匙。”

門裡麵的薑灣收回剛想踹門的腳，吐了口氣。

她也沒想到領個資料會把自己困在裡麵。

如果沒人來幫忙，她大概就會選擇一腳踹開這道門，幸好有人來了，她也不用白賠一條門。

等了好幾分鐘，外麵再次響起腳步聲。

薑灣低頭清理了一遍資料，確定沒漏之後站在一邊，等著門被打開。

門外的林桓手裡拿著鑰匙，卻沒立刻開鎖，心裡暗暗想著等開了門要好好跟裡麵的人說道說道，他可是因此輸了一場球賽，說出去他四中小球王的名號要不要了。

“哢塔”

門鎖打開，林桓和薑灣按下門把手，門被打開。

薑灣的謝謝脫口而出，把林桓原本的說辭堵住。

林桓低眼，隻看見女孩的頭頂，紮著利落的高馬尾，聲音輕靈，高領毛衣遮著的皮膚泛紅，估計是待在裡麵熱的。

也不知道在裡麵待了多久。

沒聽到回應，薑灣抬起頭，卻在片刻間止住呼吸。

冬至日的黑衣少年躥進腦海，揮之不去。

竟然，是他。

林桓見她愣神，以為是自己靠太近了，於是將身子向後靠了靠。

薑灣回過神來，又道了遍謝。

林桓原本腦子裡的說道說道消失一空，麵前的女生一雙漂亮空靈的桃花眼，鼻子秀美，嘴唇看著有些乾，像水土不服，唇比彆人略薄些，唇線卻不失飽滿。

林桓腦子裡隻出現四個字——

秀色可餐。

*

從體育館走出來，林桓寸步不離地跟著薑灣，也不說話，就跟著。

快到辦公樓時，薑灣終於沒忍住停下，林桓的腳步也跟著停下。

林桓一隻手插著兜，外套掛在手上，另一隻手握著手機。頭微側向一邊，眼尾輕輕揚了下。

似乎在問：“怎麼了？”

薑灣剛才驚訝間還沒有仔細看他的臉，這時離得更近些，薑灣看見他灰黑的瞳，既不清澈也不渾濁，灰色地帶一般，睫毛算不上濃密，隻是細又長，眼睛狹長，眼裡像有深似千尺的寒潭，望不穿也猜不透。

最好看的是他如刀刻斧鑿般立體的鼻子和看起來血色冷淡的雙唇。

薑灣說不清對他外貌的描述，算好看嗎，薑灣見過比他更好看的人。但是隻有他的長相讓她願意停留，深究。

林桓被她看著好一會，倒還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摸了摸鼻子側開臉。

“咳…”林桓側開臉在一旁笑道：“雖然我自知有點姿色，但也不必太癡情……”

“你眼角有臟東西。”

薑灣說完，林桓迅速摸了把臉，然後懊惱地揉了揉眼睛。還真是。

都怪徐存浩那家夥早上催催催，臉都沒洗乾淨。

丟人丟大發了。

薑灣不自覺彎了彎眼：“同學，你知道高二1班在哪嗎？”

“1班？”林桓把臉用手擦了一遍，頓了頓，又問了一遍，“你在1班？”

“嗯。”薑灣點了點頭，“如果你不知道的話那就打擾了。”

1班能不知道？每個年級的1班和2班都是四中的實驗班。雖然四中在重點高中裡吊兒郎當，但是該有的業績一樣不落，每年實驗班裡都有些省市裡聞名的黑馬。

林桓走在一邊給薑灣指路，途中時不時給薑灣拋出幾個問題：

你知道這一級四中最厲害的人是誰嗎

你知道四中的傳奇人物有哪些嗎

你知道四中小球王是誰嗎

薑灣統統搖頭。

林桓故作惋惜道：“可惜，不過沒關係，你還有時間，可以慢、慢、了、解。”

？

不知道為什麼，薑灣總覺得他話裡有話。

“喏，到了。”

看到1班的班牌，薑灣道了聲謝，正準備先行離開，卻被人拉住手腕。

薑灣垂下眼去看，眼睫輕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握著自己，手背上青筋清晰可見，手掌心裡流動著血液，隨著心跳。

她抬起眼：“怎麼了？”

林桓隻是拉住她，很快鬆開，臉上漾著吊兒郎當的笑：“方便透露一下新同學的姓名嗎？”

薑灣摟著書本的雙臂輕輕收緊，片刻，她抬頭與他對視，輕聲回應道：”我叫薑灣。”

孟薑女的薑，港灣的灣。

風乍起，雲飄過。

林桓平靜的眼裡綻起須臾水花，他沒自我介紹，隻是點了點頭說：“等會見。”

薑灣一個人走在走廊上，沒有明白他說的等會見。

難道他也是高二的？

等會有什麼集體活動嗎？為什麼會等會見？

不太明白。

薑灣身後，林桓望著那道清秀的背影，嘴角無意識地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