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大婚(1 / 1)

寒雨淩江孤棹停 蘩一 3190 字 2個月前

婚禮如期舉行,按昭國習俗,我可以隨送親儀仗進東宮,給太子妃送親。

太陽西沉,天色昏昏,我攙扶著江霈心上了轎輦,回首望去,綿延數十裡的紅妝,儀仗隊從街頭排到結尾,鞭炮聲、嗩呐聲、歡笑聲衝破了雲霄,皇家給足了這場婚禮該有的體麵。

皇宮很大,我們從東宮正殿門進入,太子已於殿門等候,落日的餘暉傾灑在漢白玉台階上,繡著金絲龍鳳呈祥紋樣的紅色地毯熱烈而鮮豔,江霈心從轎輦中下來,頭戴點翠寶石鳳冠,身披百鳥朝鳳盤金繡婚服,與太子攜手,一步步走上台階。

江霈心的背影孤單而又堅毅。

如果沒有那件事,他們是真的很般配。

突然,一陣陌生又熟悉的烏木沉香味道環繞在我的身邊,抬眼望去,一米開外,果然是他,四皇子淩啟。

想起上次見到他,似乎並不如初見時那麼陰冷。又回憶起初見他時,他狠辣的手段,睚眥必報的個性,立刻讓我渾身打了個寒顫,我下意識彆開目光,掉頭就走。

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嘛,此時此刻我多麼希望自己是個隱士,隱身的隱。太子國婚,達官顯貴,皇親國戚都來了,東宮熱鬨非凡,但願他沒有看到我。

因怕淩啟注意到我,我儘量佝僂著身軀,希望自己湮沒在人群之中,隻是行動鬼鬼祟祟,形容稍顯猥瑣。

“江二姑娘近日安好?”

冷不丁的問候聲,嚇我一大跳。

轉身一看,是白硯初。

白硯初的叔公是正一品禦前太醫,是皇帝的近臣,深受聖上信任,太子婚宴上見到他,也在情理之中。

我立刻直挺起身子,微笑致意:“多謝白公子關心,一切都好。”出於禮貌,我與白硯初客套了幾句。

烏木沉香的味道似乎被白硯初身上的草藥味所掩蓋,我四下環顧,也已不見淩啟的身影,不由長舒一口氣。

很快,吉時已到。

喜悅的婚宴氛圍中彌漫著皇家的威嚴,大家都在各自的席麵上觀摩太子與太子妃的國婚儀式。

兩位新人敬了聖上皇後,拜了堂,飲了合巹酒,一切都順利進行著。眾人目送一對新人入了東宮,餘下的人群漸漸又恢複了喧鬨。

遠遠的,太子攙扶著江霈心進了洞房,一步步走的踏實穩重。

我不由的想起那天,江霈心同我說的話,身為貴門女子,婚姻雖身不由己,但我真心的希望太子和江霈心未來能夠彼此知心,幸福美滿。

婚宴正熱鬨,我亦多飲了幾杯,感覺酒氣上頭,請示得允後,我從側門出來,順著曲折的竹林小道,走到東宮假山後的遊園裡,倚坐在小池觀景的欄杆旁,感受微風濯洗我滿身的酒氣。

漆黑的夜晚,月華如練,蕩漾的池水將皎潔的明月融作點點河星,靜聽著錦鯉在池水中遊動的聲音。

“今晚會有大事發生,江二小姐在這,可就看不到這場熱鬨了。”短暫的寧靜轉瞬即逝。

是淩啟,我趕忙直起身子向他俯身行禮。

他在我麵前順勢倚靠在我剛剛靠著的欄杆前,充滿玩味的說了這番話,便盯著我,似乎在等待著我的反應。

我垂下頭去,我微微向後退了一步,儘量冷靜的問:“不知澄王殿下說的大事是何意?”

夏夜的風吹動著淩啟玄色的衣角,他把玩著手中的小物件,下一刻便將那物件朝我懷中一拋。

我急忙接住,借著月光仔細一看——是青玉蟒紋蝴蝶佩。

我大驚。

“殿下,這是?”

“你不必問本王,現在回前殿,還能趕上這場好戲。”他撫扇笑看我。

夏日的空氣凝重又燥熱,聽淩啟的語氣,似乎是有大事發生,將玉佩還給淩啟後,我飛也似的跑向東宮宴廳。

宴廳靜悄悄的。

奏樂聲、喧鬨聲都暫停了。我從側門進入殿內,隻見殿內黑壓壓的跪滿一地的人。

“今日,兒臣就要殺了這毒婦,以慰我婉兒的在天之靈!”

眼下場景讓我大吃一驚,隻見太子披頭散發,眼神猩紅,脖頸處青筋炸起,狀態癲狂,半跪在地上,從江霈心的身後屈肘將一把匕首抵在她的脖頸處,挾製住了江霈心。

江霈心似乎被抽了魂魄一般,花容失色的癱坐在地上,她嬌小的身子止不住的顫抖。

“淩軒,朕命令你立即放下匕首!”

聖上發話,言語不容抗拒,皇後站在皇上身後,既不敢違抗聖意,又不忍太子釀成大禍,眼神裡滿是焦急。

太子頓了頓,似乎下定了決心,更加用力的鉗製住江霈心,如發瘋般的嘶吼著:“我要殺了她,給婉兒償命!”

見到這一幕,雖害怕,但為了表姐,我鼓起勇氣欲上太子跟前理論,剛起身,我的衣袖被扯住,力量之大無法讓我向前半分。

回頭看去,是白硯初拉住了我。

他用細微的聲音在我耳邊低語:“太子的精神狀態堪憂,江小姐還是不要貿然前去的好。”

眼見匕首的尖端已劃破了江霈心頸間皮膚,大片的殷紅滲透入裡衣的白色襯口,與那鮮豔的喜服連成一片,觸目驚心。

我無法坐視不管,掙脫住了白硯初拉扯住的衣角,執意起身前去。

突然,一抹玄色擋在了我的身前,隻見淩啟在撫扇間,將一顆極細小的金色彈珠彈了出去,動作幅度雖小,但遠遠的隻聽一聲金屬落地的聲音,太子架在江霈心頸間的匕首掉落在了地上。

江霈心見匕首掉落,猛的撞開了抵在身後的太子,捂住脖頸踉蹌的起身跪在聖上麵前請罪。

“荒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聖上的話語不怒自威,近身伺候的下人和宮中的喜事嬤嬤拚命磕頭請罪。

“奴婢在殿外隻聽得太子妃和太子起了爭執,太子說……說什麼人是因太子妃而死的,太子殿下要報仇……然後,然後奴婢就看到太子殿下要殺太子妃。”為首的嬤嬤回完話不住的磕頭請罪。

一番審理過後,眾人明白了事情的起因經過。

太子養在宮外的名妓冉清婉,自從上個月私下裡見過江霈心後,第二日便悄無聲息的暴斃在立春樓,在收拾冉清婉的遺物時,獨獨少了那枚與太子私定終身的青玉蟒紋蝴蝶佩,這一切的嫌疑自然是落在了江霈心身上。

太子今日與江霈心大婚,沒成想觸景生情,想到已故的冉清婉更是悲痛欲絕,便想要殺掉太子妃報仇。

我了解江霈心,她天真無邪,且尚書令之女的身份,也不會允許她做出這樣於理不合的事。

況且,那不翼而飛的青玉蟒紋蝴蝶佩的另一半,不就是剛剛淩啟扔在我懷裡的那一枚?

我似乎明白了什麼,難道這一切是他設計的!

在人群中找尋淩啟的身影,我是多麼想當麵質問他,難道這一切就是當日伯父上書參他的報複嗎?如果是這樣,我寧願他報複在我身上,也不願伯父一家遭此無妄之災。

四下裡早已不見了淩啟的身影,我亦不敢妄言,如果真的是他,他心思縝密,此時此刻那唯一的罪證定然不會在他的身上了,如若不是他,我口說無憑,聖上不可能單信我一麵之詞,我也不敢想象伯父一家還會遭受什麼樣的報複。

想到這裡,我低下了頭,頭腦昏昏沉沉,無法再做思考,幾乎要暈倒。

白硯初悄悄從衣袖內掏出一枚用絹布包好的草藥包,示意我嗅聞一下,頓時薄荷的清香環繞在我的五官之下,令我稍作清醒。

“江小姐,太子的症狀似是服用了心狂散。”白硯初低沉的話語如炸雷在我耳邊炸開。

“心狂散?”我低聲默默念了一遍。

“太子平日溫文爾雅,如今婚宴狀態癲狂不能自控,且我看他耳下血管紫青發烏,是中毒跡象。”

我心中一驚,看來真相並不簡單,我們似乎都被卷入了某個陰謀之中而不自知。

這場鬨劇最終還是在聖上的主持下收場了。

聖上已下令讓大理寺徹查此事,給了伯父一家賞賜與寬慰,並下令讓太子在東宮反省,無召不得出東宮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