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怎麼說?”
陳季雲放下了手中的花束:“楊槐是一個很美好的女孩,我很喜歡她。”
“她長得好看,還很努力,特招生,每天都學習到深夜,忙得連我的消息都不回複。”
“而且最難能可貴的是,她不物質,你知道的特招生都是什麼家境,也知道她有後援會的吧,那些後援會裡的人送得奢侈品禮物,她一次也沒有收過。”
但是楊槐卻收下了自己送得梵克雅寶手鏈,想到這裡陳季雲彎起了嘴角。
“雖然她也會買一些假貨名牌衣服包裝自己,但是在這樣的學校,用虛榮心包裝自己沒什麼不好的。”
“她真的是很完美的女孩。”
“我不喜歡她。”
“騙騙自己就行了,沒必要騙兄弟。我知道楊槐很美,但是她是我的,她也隻接受我,你明白嗎?”
舒緩的音樂聲響起,言安眨了眨深灰的眼,勾起了嘴角:“對,楊槐隻接受你。”
刹那間,劇場內落針可聞,舞台上的燈光聚焦到了一點,光束照在楊槐身上,將她的每根黑發都勾勒出了五彩的輪廓。
“季雲,我對伴侶的要求很高,我沒有談過戀愛,也不知道喜歡具體是什麼感覺,但是那應該是很珍重的感覺。”
“我喜歡一個人,想和她成為終身陪伴彼此的人,這不是光看外表可以決定的,也不管是否獨立,是否物質,甚至都與那個女孩本身無關,她可以什麼都不做,就改變我的一部分。”
“應該是遇到了那個女孩,就會想要保護她,守護她,為她付出,餘生與她相伴相守,至死不渝。”
修長的手指敲著座椅,言安說出這話的聲音,溫柔又堅定,甚至語氣中還帶著絲絲希冀:
“至於你說得楊槐,我和她根本就不認識。你不能因為我看著一個美女,就說我喜歡她,不是嗎?”
“哈哈。”陳季雲聽得頭皮發麻,被漂劑漂破的頭皮隱隱作痛。
他的心裡突然感覺很不爽,自己的愛情觀在言安麵前突然變得很不堪:
“Bro,你還蠻浪漫的。不過你畢竟沒怎麼談過戀愛,你以後要是發現事情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樣,可以找我訴苦。”
言安淺笑兩聲,想到楊槐對他說的“想扯上關係”的話,望向陳季雲的目光裡帶上了同情。
音樂漸進,鼓點響起,黑暗中,暗紫的光找出了勾人的身材,長發少女站在舞台中央,亮光將她的每根發絲勾勒出七彩的輪廓。
楊槐知道自己很誘人,她喜歡站在舞台上的感覺,此時此刻,她可以儘情撩撥,肆意挑逗,無人可以因為散發魅力而指責她。
做出槍支的手勢,她朝著觀眾席裡言安的方向發射愛心,蜜桃般的嘴唇調皮地發出“啵”的一聲,耳麥將聲音放大,自然而然地混在音樂中。
陳季雲聽到了那聲挑逗,舞台上耀眼奪目的女孩,像是黑洞,肆無忌憚地吸食周圍的每寸氧氣,蓬勃的自信和野心讓他平生第一次產生了自己可能搞不定的想法。
耳邊傳來了在場同學的驚呼,近乎所有人都舉起了手機,將攝像頭對準楊槐。
她是阿芙洛狄忒,她是美神,世間一切在她麵前都黯然失色,何人能不一見傾心,乖乖將愛全部奉獻給她,隻可惜阿芙洛狄忒從來不是忠貞之人。
舞蹈結束,楊槐將顧銀合錄製的舞蹈視頻發給了江滌塵,坐在休息室的桌子上,兩條又白又長的腿從桌上掛下來,腳上套著小高跟的皮靴。
後援會送來的玫瑰擺在地上,各式各樣都有,橙黃,淺粉,還有灰色的花朵,被小燈泡圍繞著,在幽暗的休息室裡發著光。
她伸出修長的腳,足尖朝著一簇玫瑰緩慢踩下去,粉色的花瓣被銀質的高跟踩出灰印,殘液在地上抹出痕跡。
她饒有興味地看著言安,富有侵略性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轉,卻是一句話不說,隻是看。
她依然穿著舞台上閃著亮片的短袖,手撐在□□,身體前傾,人偶般的黑卷發將裸露出的細腰映襯得更加纖細,汗珠從脖頸滑落,順著曲線沒入絕對衣衫。
“你是特意跑著來後台見我的,對嗎?”
“為什麼要把彆人送的花踩爛?”
“因為我不喜歡粉玫瑰,我就隻應該收到紅玫瑰。紅色的玫瑰,是不一樣的,不是嗎?”
她彎下腰,抽出一根紅玫瑰,放在鼻尖輕嗅,又在言安的襯衫上劃過,楊槐挑眉:“會長,你臉紅了?”
聽到楊槐這句話,言安下意識低頭,想要遮蓋臉上的紅暈,可餘光掃到鏡子,鏡子裡的自己,沒有一點臉紅的跡象。
他被耍了。
黑色鏡框順著他低頭的動作,漸漸從鼻梁滑落,在落到鼻尖處時,被楊槐的手指抵住,又輕輕推回。
這個動作是那樣輕柔,那樣熟練,言安能感覺到她的指甲在肌膚擦過,
躺在木桌上的手機接連亮起,發出聲聲的消息提示音,讓人心焦,門口傳來陳季雲的呼喊:“小楊槐,你在哪個休息室啊?”
見楊槐要去赴約,言安的語氣冷了下來:“如果想要追我,不該專一一點嗎?”
“專一?你隻想要我看著你?”
楊槐竄到了他的耳邊,香氣裹著挑逗性的話語,流入了言安腦海:“會長,你的眼睛真漂亮。”
言安皺起了眉,抬手揮散了楊槐的香水味:“我隻是來問你,你的節目不在節目單上,要在秋季音樂會的時候表演嗎?”
“不想。”
“我隻想跳給你看。”
言畢,楊槐拿著手機,動作輕快地從桌上跳下,穿上棒球服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後台。
空氣中殘留著蜂蜜花香,言安的背靠著大門,目之所及是月光清冷地撒在地板。
彩排已經結束,後台已是空無一人。
腦海中,反複閃過楊槐白皙纖細的腰肢,蜜桃般的嘴唇,順著雙肩流淌而下的黑發。
楊槐是玩咖。
這個認知讓言安感到了惡心,她和陳季雲一樣,都是玩咖。
他們對感情並不認真,沒有任何羞恥之心,利用自己的姣好的外貌和特殊的手段,讓真心變成自己的功勳。
縱使有一副美麗的皮囊,但那又如何呢?
不過是靈魂都已經虛榮到腐朽的人,這樣的人,言安見過太多了。
想到陳季雲說的話,言安輕笑出聲。
膚淺的人總認為旁人和他同樣膚淺。
言安不可能會喜歡上這樣的人。
走廊上,陳季雲貼近楊槐:“小楊槐,你覺得我的銀發好看嗎?”
“發質有些差哦。”
“哎呀,我有在做護理。我好看嗎?”
“衣服上全是LV的印花,不是我喜歡的風格。”
“你不喜歡?但我穿得可都是真貨!”
“季雲,你的意思是我會穿假貨嗎?”
楊槐的笑容越發燦爛,那張宛如神明最高傑作的麵龐眩得陳季雲晃神:“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類似的話,你之前也說過。”
心中殺意湧現,從楊槐的經濟狀況和身份地位等等客觀條件考慮,她這輩子都不可能穿假貨。
她對穿假貨這件事情本身並沒有偏見,得知他人穿了假貨心裡也不會有任何波瀾,但是要是他人言語中用暗含貶低侮辱的話語,說出“她穿假貨”這件事情,或者是任何事情,她無法接受。
她要殺了陳季雲。
十月份,北方的天氣逐漸寒冷,坐在羊肉店裡。江滌塵抓了三把暖啤酒,朝著桌麵一磕,齊齊冒出白沫。
因為過度疲憊,嚴韌悅將頭埋入臂彎間,趴在桌子上看到此景,發出驚呼:“牛逼啊,這麼會玩的?斷了一隻手還這麼靈敏。”
紗布掛在脖子上,聞言江滌塵嘗試動了動自己的左手,但還是沒什麼知覺。
“你今年是不是在走黴運啊?上次出任務差點被射中腦袋,這次好了,直接從海岸上掉下去。你命是真大啊哥們兒,居然隻是斷了隻手。”
“嚴姐,你要是這麼說的話,我一直很倒黴,也不存在走黴運吧。”
嚴韌悅不說話了,把頭徹底轉到了臂彎間,臉朝著地麵,江滌塵不知道她是睜著眼睛,還是閉著,過了很久,她才說:“你當警察當了半年了吧。其實你比之前開朗了很多。”
“我有不開朗過嗎?”
“嗯......感覺你更像個人了吧,沒那麼裝了。”
嚴韌悅其實在最開始是有些反感江滌塵的,雖然長得好看,但是吊裡吊氣,工作能力還格外低下。
但每次破案,他都很執著努力,連續五六天通宵不睡是常有的事情:
“我原先以為,像你這樣的富二代隻是來過過警察癮的,沒想到啊,拚命三郎,次次負傷,這樣下去搞不好哪天你就拿一等功了。”
打開手機餘額,嚴韌悅覺得自己內心老了幾十歲,她深深歎了口氣:“江河集團的少爺,真羨慕你們有錢人啊,什麼都買得起,哪裡像我啊,外賣都吃不起了。”
“我是被收養的。”
“啊?”
見江滌塵沒有回答,嚴韌悅感覺是個痛苦悲慘的故事,她拚命忍住八卦之心,克製自己不要多問,將目光投向了遠處挑羊肉的顧清武。
這個一米七五的中年男人,動作嫻熟地翻看著一塊又一塊肉,眉毛時不時皺起,時不時歎氣,突然眼前一亮:
“喔唷,這塊好,再來份蒜蓉炒羊雜,羊肉湯多加白菜少加粉絲。把這塊也包起來,我帶回去給我老婆小孩吃。”
“顧隊雖然平時不著調,但是對手下的人,對自己老婆孩子都很好。誒,我去年在顧隊家過年的,他老婆做飯真是一絕。”
顧清武拉下木椅坐下,壯實的身軀帶來了一陣風:“聊什麼呢!”
“在聊嫂子做得飯,真的好吃!你看啥時候要不要帶小江去開開眼?”
顧清武摸了摸鼻子:“行啊,倒時候找時間唄。你先把手養好,不然不方便,小孩看到要怕的。”
“得了,小江長得這麼帥,你家那個小色迷到時候天天喊著要江哥哥~”
“去你的!你就貧去吧!我家小寶最喜歡的永遠隻有她老爸!”
極薄的一層油脂,在乳白色的湯上浮動,氤氳白煙雲朵般飄到天花板上,醇厚肉香被吸入鼻腔。
翠綠的娃娃菜,淺灰的粉絲,淡粉的羊肉,顧清武起身將粉絲挽到他的碗中,嚴韌悅壞心思地往裡麵加了大勺辣醬。
煙草味被飯香覆蓋,年輕人群情激憤地敘述著自己逝去的愛情,中年大叔談到生意不禁扶額麵露難色,電視裡播放著CCTV的新聞。
要是每個人都能過上這樣的日子就好了,江滌塵想到。
沒有人被慘絕人寰的惡魔奪去一生的幸福,沒有人孤立無援走向絕路,沒有人被惡疾折磨飽受痛苦死去。
他突然又想到了楊槐,再次打開手機,舞台上的少女閃閃發光,真是變成大姑娘了啊。
但是不由得,江滌塵的內心又閃過了落寞。
世際高中,是全京城最負盛名的高中,而他甚至連高中都沒有上過,如果不是因為楊家慘案,他們的人生或許這輩子都不會有交集吧。
要是楊槐現在,在這裡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