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錦金融，許醒一進入公司便見到他的助理從茶水間要了一杯咖啡，他很顯然也一眼看見了他的老板，忙迎上前來：“許總，拓時的蘇助理一早過來了，按照您的吩咐我讓他在辦公室等候。”

許醒朝他一點頭，說：“好，你去把朝陽的合同拿給鐘總過目，我和蘇笑聊一會兒。”

助理瞬間心領神會，乖巧地回到了自己的工位忙碌。

許醒推開門，便見道沙發上蘇笑正襟危坐，“久等了。”他放下手中物品，將皺巴巴的大衣脫下掛在了衣架上。

蘇笑見他還是昨日的裝束，便問道：“許總要不要先進去換個衣服？”

許醒擺了擺手：“不用了，時間緊急——姚宇思醒了嗎？”

“姚總早上醒了一會兒，我已經跟他彙報過您交代的事了。”

許醒拉開身前的抽屜，熟門熟路地拿出一個文件袋，扔到桌上，他下巴點了點那個文件袋，說：“明人不說暗話，這份資料足夠警局對姚宇辰展開立案調查，姚宇思應該知道怎麼做。”

蘇笑起身上前拿起文件袋，客氣地道謝：“謝謝許總，相信拓時以後和盛錦的合作會更愉快！”

許醒身體微微後靠在椅背上，下巴微微抬起，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說：“姚宇思不用記這份情，這些資料我早前拿給姚董看過，他說還不到時候，我想現在應該是使用它的時機了。”

蘇笑向來波瀾不驚的臉上閃過幾許異色，他字句斟酌著評價道：“姚董總是這麼……出其不意。”

許醒攤了攤手，說：“但事實證明他很有前瞻性，蘇助理是姚董親自招進公司的，在總裁辦曆練了許多年，相信他將你派給姚宇思也是對你有所托付。”

蘇笑淡定道：“許總言重了，姚董隻是讓我儘心輔佐姚總。”

許醒適時結束話題：“好了，不浪費蘇助理時間了，姚宇辰被警方帶走，姚宇思負傷，想必你近期忙得很，希望拓時早日回到正軌，我期待佳音。”

仁心醫院特護病房，姚宇思醒後便一直躺不安穩，他此刻的床被調整成60度，方便他坐臥，右手被夾板固定著，隻能用左手拿著手機不間斷地語音處理緊急事務。說了大半天的話，他覺得有些口渴，隻好放下手機伸手去拿桌邊上的水杯，誰知喝了一口發現水是涼的，他被刺激地嗆了一聲。

門口待命的護工正要進去服侍，一名年輕女子走了進來，說：“我幫你。”

姚宇思見來人是葉小景，忙示意護工出去：“小景，你怎麼來了？”他臉上淤青明顯，右上方發際線處貼著一塊無菌膠布，聽說縫了好幾針，此刻看到葉小景出現，滿臉驚喜，一雙漂亮的桃花眼仔細打量著她：“身體怎麼樣？有沒有仔細檢查過？”

葉小景放下手中的水果籃，接過他手中的杯子，去接了些熱水，摸了摸杯壁，體感溫度正好，便遞給姚宇思，說：“我沒事，檢查完就出院了——蘇助理昨天不是才去看過，我還是找他才預約上今天來探望的號。”

姚宇思認真地聽她說完，才接話道：“他這個人冷冰冰的，說啥都像彙報公事一樣言簡意賅。”

“他一心為你分憂，現在想必每天忙得腳不沾地，還要親自跑腿為你操勞這些有的沒的，你就知足吧。”葉小景隨手拿起果籃上的一隻蘋果，慢條斯理地削起皮來。

與葉小景這樣溫馨地閒聊漫談令姚宇思歡愉地如同墜入甘美的舊夢，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道出了心裡的問句：“之前在船上我問你的話還記得嗎？”

葉小景手上動作一頓，抬眸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問了一句：“哪句話？”

姚宇思有點懊惱自己的急切，但卻不願放棄追擊的機會，直白明了道：“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葉小景沒有忘記那天的對話，她內心一片茫然夾雜著些許微弱的掙紮，重遇姚宇思以來她一直意誌堅決地不願回頭，但兩人死裡逃生的經曆竟然令她產生了一絲動搖，重走舊路的膽怯和順從際遇的安排讓她不知所措。

姚宇思看出了葉小景的猶豫，他以退為進，誘哄道：“既然重新開始，那麼讓我重新追你好不好？你來設置試用期，多久都可以。”

刀片下最後一片蘋果皮被切下，葉小景將蘋果放到姚宇思的手中，似乎再也找不到理由抵抗般，她低聲說：“那就按你說的，先做朋友吧。”

葉小景返回工作崗位後不久就迎來了春節假期，因為客戶著急投標，審計的進度特彆趕，需要在年後就提交報告初稿，葉小景隻有三天假期，但還是買了機票回家。

許醒年前匆匆回家住了一晚，到了除夕這天卻臨時改了行程，去了大洋彼岸的德國。為此葉小景沒少在席間聽王阿姨兩夫婦抱怨。

除夕當晚，葉小景坐在16樓的自家客廳觀看電視節目，葉小景小時候都和爸媽還有爺爺奶奶住在家裡早年蓋的自建樓，每到除夕晚上看電視的時候都是熱熱鬨鬨的。她長大成人後，父母便在更繁華的路段買了商品房，一三口搬了出來，爺爺奶奶不願離開老房子，他們也沒有多勸，隻是常常回去探望。

今天一頓熱鬨的團年飯後便各回各家了，葉小景穿著厚實的大棉襖家居服，頭靠著謝眉的肩膀，一手攙著她的手臂，活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葉書興是個十足的吃貨，在廚房切了盤鹵味，拎了瓶小酒拿到客廳，坐在兩人身側愜意地邊看邊吃。

葉小景看著有些眼饞，正起身要去拿點來吃，突然手機傳來視頻邀請的提示音。葉小景打開一看，見是姚宇思發來的，便徑自回了房間。

“小景，新年快樂！”屏幕上跳出姚宇思英俊帥氣的臉龐，五光十色的煙花在他身後爭先恐後地不斷綻放。

年前姚宇思被接回了姚家老宅休養，醫生每天定時上門給他檢查、上藥，在福伯的張羅下，珍貴食材、滋補藥品不要錢似的每天給他灌下，他很快便恢複了健康氣色。葉小景透過鏡頭看他，頭發似乎剪短了一些，倒有了幾分大學時期的精神風貌。

“新年快樂！”葉小景也笑著祝福道。

“你今天穿得好喜慶啊！”姚宇思湊近鏡頭看了幾秒，為自己的讚美找到了一個妥帖的詞。

“是嗎？這是我觀看春晚的限定穿搭，回頭也給你買一件怎麼樣？”葉小景掩嘴笑道。

姚宇思來了興致：“好啊，務必給我安排上。”

事實證明，兩人若是放下心中芥蒂，倒也不用從頭熟悉，自從葉小景上次探病後，她聽天由命地應允了他的接近。辦公室每日鮮花不斷，信息框裡也時不時傳來暖心問候，直到她春節返家才消停。

姚宇思提了提在老宅辦家宴的情況，姚家叔伯兄弟人口眾多，但每年除夕是雷打不動要回老宅歡聚一堂的，姚仲秋身體情況仍不太好，隻是用餐時露麵了一下便回房休息了，姚宇辰不在，晚宴便由姚宇思全麵組織安排。他剛應付完一家子老老少少，便急不可待地來找葉小景。

“真想你呀！”姚宇思動情地說道，“你呢，有沒有想我？”

葉小景抿了抿唇，說：“還好，我才離開錦城一天呢。”

姚宇思麵露委屈道：“可是我好想你，你家地址在哪裡呀？我去找你好不好？”

“彆開玩笑了，你這樣跑來我家不得炸鍋？讓我好好陪陪爸媽吧！”葉小景急道：“我假期可短了，還有兩天就回去了。”

“好吧，”姚宇思終於打住了衝動的念頭，“那你回錦城那天我去機場接你。”

“嗯，再說吧。”

葉小景掛了視頻通話，遊移的念頭在腦子裡盤旋了一圈又一圈，又打開了許醒的對話框，快速輸入了幾個字“新年快樂！”，點擊發送。

許醒收到信息的時候是下午六點，他正站在全身鏡前手法嫻熟地給自己係著一條絲綢材質的純色提花領帶。鐘小明敲門進來，一邊欣賞地看著自己高貴優雅的合夥人，一邊躺在沙發上做最後的放鬆，他們今晚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我記得你之前說春節要請假回家，讓我有什麼事自己麵對，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了？終於知道心疼我了？”長時間的飛行，無縫銜接的工作，鐘小明疲憊不堪，幾乎放棄形象地將腿架在茶幾上。

對比之下許醒依然精神飽滿，神采奕奕。緊實有力的右手臂一使勁，領結向上束緊，外形整理完畢，他淡淡地開了口：“因為這段時間不工作我可能會發瘋。”

鐘小明一臉震驚地坐起身，剛剛的疲憊仿佛拋諸九霄雲外：“誰惹你了？我要為他祈福。”

許醒拿起手機打開屏幕看了一眼，冷漠的臉上似乎碎開了一道裂紋，鐘小明看著他神秘莫測的表情，忍不住想上前看看是誰這麼不好彩撞他發瘋的時間點上，隻見他快速在手機上編輯了幾個字發過去，便關了屏幕，臉上再次掛上了若無其事、雲淡風輕的表情，再看不出一絲異樣。

“零點到了，給家裡發個新年祝福。”他對著鐘小明展開一個標準的微笑。

鐘小明看得汗毛豎起，說：“你不是下午才和家裡視頻過，說預計跨年時分正忙著，隻能提前拜年了。”

許醒理了理西裝的領子，說：“無常才是人生的常態——好了，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