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景瘸著腿慢慢地走著，剛剛一轉身的時候她已經感覺到右腳踝上的陣陣疼痛，但為了形象隻能忍痛大步離開，直到感覺離開那二人的視野，她才將重心全部挪到左腳上，不顧形象地瘸著腿走路。

迎麵走來一個熟悉的女生，是崔婷婷，她慢慢踱步前來，若有所思地看著葉小景，突然搖搖頭笑了起來。

葉小景不明白她為什麼發笑，卻也抱著好意不輕不重地提醒了她一句：“姚宇辰他有家室了。”

崔婷婷臉色微變，但很快又換上淡定的表情，葉小景唇邊未及時處理的痕跡以及門口遙遙看到的畫麵，已經讓她在心裡把葉小景劃歸為自己的同類人群。

“各取所需而已。”崔婷婷垂著手，左手緊扣著一隻長方形盒子，抓得指尖發白，剛剛她躲開人群打開盒子，赫然發現裡麵躺著一條鑽光飛濺的項鏈，盒子底部托著項鏈的卻不是絲絨墊，而是一張房卡。

她剛看到的時候有驚訝有了然，但更多的是屈辱和迷茫，她向四周張望，看到了踉踉蹌蹌向自己走來的葉小景。

出乎意料的，葉小景臉上露出生氣的表情，她毫不客氣地說道：“我不知道他向你承諾了什麼，價值相當手段匹敵才談得上各取所需，你不要太自以為是了。”

是了，她總是清冷高潔的，怎麼會輕易附和她這個小輩，“葉師把擦嘴邊的痕跡擦乾淨再跟我說這話吧！你和姚宇思是什麼關係，怎麼換的項目，我都看得清楚。”

葉小景未料到崔婷婷對自己竟有這番誤解，難怪態度如此奇怪，她頓時覺得心累到極點，不想說任何話，卻又有種百口莫辯的委屈。

“我和姚宇思相識於校園，對彼此的家庭情況一概不知，經濟上清清白白，他送我貴重禮物，我便借了分期也要買等價物品還他……我對他付出了感情，從沒有……待價而沽……”一開始的聲音還是平穩的，到了後麵竟抖得說不下去了，她咬著嘴唇咽下了那該死的傾訴欲，不願這個年輕的女孩子因為對成人世界的曲解誤入歧途，亦或是，忍了這麼多年，憋了這麼多年，終究是不願被人褻瀆了那些純粹的情感。

她越過崔婷婷，一瘸一拐地向前走著，淚水在眼眶裡轉了一圈又被自己死死壓下。

突然身上覆上一件溫暖的外套，葉小景轉頭一看，見是許醒鐵青著臉給自己蓋上了他的外套，緊接著身體一輕，她已被許醒打橫抱起。

“許……許醒，我可以自己走的。”葉小景不習慣被這樣照料，肢體有些僵硬。

“回家，彆說話！”許醒語氣淡淡地，卻有幾分命令的味道。他的表情過於嚴肅，以至於這樣的情景葉小景也升不起半分旖旎的心思。

葉小景被安放到副駕上，許醒繞到駕駛位，一入座便開車駛離了美麗華酒店。

“你慢慢說，今天怎麼回事？”再開口時，許醒已經恢複了平時的沉著冷靜，語氣也不再冰冷。

葉小景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說道：“我們所有個小姑娘，之前一直是我帶著的，這次進項目她也是跟著我，今晚她中了二等獎，人卻不在現場，我怕她錯過領獎時間，便去找她，哪知道撞見了她和姚宇辰……”

許醒聽到這裡，額頭已經輕輕皺起，待聽完葉小景敘述到後麵，他的眉頭已經可以用緊鎖來形容。

葉小景見許醒仍在耐心地聽，便也毫不間斷地和盤托出了事件的整個過程，“後來我在回程的路上差點被他們碰到，姚宇思突然跑了出來，我們……我就假裝被他糾纏和他吵了幾句就跑了，後麵的事情你都看到了。”葉小景說到這兒忍不住看了一眼許醒，卻見許醒微微一笑，那笑意卻不達眼底。

“哦？你怎麼假裝被他糾纏的？”

葉小景不料會有此一問，倒也不含糊地答道：“就是借個位然後吵了兩句。”說完便見許醒轉過頭來瞧自己，瞧了一會兒之後又拋過來一盒紙巾，“把你的嘴巴好好擦一下。”

“哦，”葉小景上車後還沒看過自己是什麼德行，連忙拉下車上的後視鏡觀察，然後就被自己一副被“欺淩”過的模樣嚇了一跳，她忙抽出紙巾快速擦了起來。

“天呐，這該死的姚宇思，難怪崔婷婷誤解我，這下跳黃河裡都洗不清了。”口紅雖已擦去，但葉小景本身唇色偏紅，被她暴力卸口紅後更是顯出一種又薄又透的紅。

車子穩穩地開進了葉小景居住的小區，許醒下了車後徑自拉開另一側的車門，俯下身準備將葉小景抱起，葉小景忙往後挪了兩下，竟有些口齒不靈：“我沒事了，自己來就可以。”

見葉小景躲開，許醒抬高了一點身體，側頭看著她，不疾不徐地問她：“怕什麼？”聲音低緩而有磁性，似在發問，又像在敲打著什麼。

葉小景大腦有些空白，隻是習慣性地答道：“沒有。”

許醒看她的反應也不再等她給出什麼解釋，二話不說把她抱了起來，往電梯口走去。

葉小景迷迷糊糊回到家，也不知道自己這一路是怎麼過來的，直到許醒問她哪裡有藥箱她才反應過來，忙指了指電視機櫃。

“在電視機櫃靠左邊最邊上的抽屜，我備了一些常用藥在那裡。”

許醒很快找出了一瓶外用的藥油和一袋醫用棉簽，他拉了個矮凳坐到葉小景對麵，很自然地雙手托起她的腳放到自己膝蓋上。

葉小景正要出聲阻止，就見許醒一個眼風掃來，“受傷的是這裡嗎？”

他像個專業的醫生一樣專注於處理她的傷處，她也像個病人一樣老實地交代自己的症狀。

“還要再往下一點……”

“是這裡嗎？”

他繼續試探，她點頭。觀察、抹藥一氣嗬成，正當葉小景以為這一切都將結束的時候，他又將手掌覆蓋在她的腳踝上，用溫熱的手心在傷處輕柔地揉搓起來。

“可以了，我自己來吧。”葉小景很是過意不去，忙湊前上手想要自己來，許醒頭也沒抬，另一隻大掌捉住了她伸過來的手。

“彆動。”他低聲說。

葉小景一動也不敢動地保持著湊近的姿勢，眼睛緊緊盯著自己受傷的位置，許醒的手骨骼分明而修長有力，因為用著力，如玉的指背微微凸起了淡青色的筋骨。

“好了。”

許醒抬頭，兩人的臉不期迎麵撞上，靠得極近，呼吸都幾乎落到對方臉上，她的手還被許醒捉著，他沒有用力，更像是被他握在掌中。葉小景不自覺地睜大了雙眼，看著眼前熟悉的臉似朦朧似清晰，腦中一片空白，耳中萬籟俱寂，自己的心跳聲卻似乎吵到了鼓膜。

突然一陣手機鈴聲響起，葉小景忽地彈起，雙手胡亂地從沙發上摸出手機。

“喂，媽媽。”葉小景強作鎮定地接了電話，聲音還有點發虛。

許醒如夢初醒，手中仍攥著抹餘溫，他低下頭將地上的藥箱和翻出來的物品一一收拾，葉小景和手機那頭聊了些什麼一句也沒進他耳朵。

拉好抽屜，葉小景那邊電話也講完了，她臉上扯了點乾巴巴的笑解釋道：“我媽，她問我過年回不回家。”

許醒嗯了一聲，麵色平靜，語氣正經：“據我所知，事務所應該不會忙得過年都脫不開身吧。”

葉小景說：“從業的第一年春節值班過，之後倒是沒有了。你呢？你什麼安排？”

“回國後第一年，自然是要的。”許醒說。

“那……”

見葉小景似是想說什麼，許醒笑著接過話：“一起回。”

許醒離開後，葉小景覺得自己像被攝了魂，兩頰滾燙，心臟狂跳，整晚的經曆從她腦海裡一一劃過，她竟理不清胸腑間陣陣妖風是緣何而起。最後終於疲憊地躺倒在沙發上，抬起手臂遮住眼睛，喃喃道：“這究竟什麼意思啊？”

許醒一路疾馳回到家，他腦中嗡嗡了一晚上，連小小湊過來撒嬌也無暇理會，不知道自己怎麼收拾好的自己，他躺屍般毫無形象地攤在床上，腦中滾過數個念頭，又側過身體，將整個人重重地埋入被窩裡。

迷迷糊糊中，他看到了葉小景的臉，兩人靠得太近，她的臉既朦朧又清晰，兩片唇瓣又薄又紅，唇峰倔強地翹起，鮮活的，蠢蠢欲動的，他似被魔念附身，猝然欺身上前，狠狠地攫住了那抹紅唇。唇齒輾轉間的觸感與馨香有如實質，他著了魔，失了魂，起了念，動了情，放任自己沉淪。

天亮夢醒，他全身力氣似被抽乾，像是從一場宿醉中醒來，身體還殘留著生理性的滾燙，胸口卻空虛得可怕。

這些年來他不止一次夢見葉小景，可笑的是，即便在睡夢中潛意識也在克製著劇情發展，他總在不遠不近地守護著她，等她長大，等她發現，等她依靠。

他睜開雙眼，盯著天花板放空了幾秒，猛地起了身，換好衣服洗漱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