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醒表麵看著一派清明，其實已經喝了不少，葉小景甫一靠近他就聞到了濃烈的酒氣，甚至在停車場的時候還一度領錯了路，讓他們繞了許久。找到車後，她不敢含糊，低頭順眼地坐到了駕駛位，調好座位便發動車子駛出了酒店停車場。

頭次見許醒喝這麼多，連路都搞不清了還有強行維持形象，葉小景突然有點樂，打趣道：“我發現啊，最近每次來拓時都能遇到你。”

許醒還維持著幾分清醒，他揉著眉頭淡淡道：“拓時投資基金給我們管理，我自然少不了和他們打交道。”

葉小景點點頭:“這我知道，不過還真是第一次見你喝酒。”

許醒搖搖頭:“姚家兄弟明爭暗鬥，有大打出手的趨勢，姚老爺子舉棋不定，也樂於觀望，不傷及根本不會出手阻止。姚宇辰看著昔日的廢柴弟弟來勢洶洶免不了開始急於求成。”

雖然之前也有猜想，但激烈程度似乎也遠超葉小景的想象，她不禁有些擔憂道：“那你近期的工作不會棘手吧？”

許醒一臉毫不在意：“無妨，基金事務姚老爺子都會親自把關，我隻是擔心姚宇辰不會讓姚宇思這個海外並購案順利進行，影響你開展工作……”

話沒說完葉小景一腳急刹車，前方一片紅色車尾燈，急促的喇叭聲陸續響起。

“好像前麵發生車禍了。”葉小景向許醒解釋道。她等了一會兒便跟著前頭的車慢慢地繞開事故地點。

稍微往前開了一會兒才看見前方路口有兩台車相撞了，旁邊還有台價值不菲的車停著不動，那輛車表麵看並未受到波及，卻一直停在馬路中央，這也是剛剛許多車鳴笛的原因。葉小景路過的時候側目看了一眼，發現車上駕駛的人竟然是姚宇思，他一臉怔住的模樣，一動不動地坐在駕駛位。

葉小景心中疑惑，姚宇思的樣子看起來顯然不正常，但她還是按住心中的好奇繼續往前開，後視鏡裡看著後麵的車依然紋絲不動。

她開出一段路後慢慢將車停靠在路邊，轉頭對許醒抱歉道：“我回頭看一眼，你等等我。”說完便推門下車往來時的路折返。

葉小景小心地避開迎麵開來的車，慢慢走到姚宇思車旁，大力敲著他的車窗大喊:“姚宇思，開車門！”

姚宇思這才緩緩移動眼神看向她，他依然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車門鎖響了一下，葉小景拉開車門一邊打量著他一邊問道：“你能走到副駕位嗎？”

姚宇思身體有些僵硬地下了車，走向了副駕駛。葉小景看他雖然腳步有明顯的不穩，但已經恢複了神誌，便專心地調好座位掛檔開車。

“你沒事吧？身體不舒服？”葉小景記得姚宇思之前並沒有什麼心腦疾病。

姚宇思搖搖頭：“我身體沒事，剛剛在事故現場有點應激。”

“……你之前出過什麼事嗎？”葉小景忍不住問道。

姚宇思臉轉向一邊，右手撐著額頭，似是不堪回首:“畢業前夕我出了車禍。”

“是那個時候。”葉小景心想，對於那段時間的事件她所知甚少，今天這一出她所受的震撼不小，一時竟不知如何應對，隻好在冷場良久後故作淡定地回道：“你看著恢複得還好。”

姚宇思轉頭看向葉小景，一對含水的桃花眼盛了些委屈，口中苦笑道：“小景，即便聽到這樣的消息，你也仍然對我沒有半分關心。”

“比起我的關心，我想你更需要一個心理谘詢師。”葉小景將車停靠在之前停過的路邊，這是一個臨時停車點，許醒的車依然在前方不遠處等著她。

“你可以打電話叫你司機過來接你。”葉小景說完便鬆開安全帶準備下車，姚宇思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死死鉗住。

“彆走。”他眼神執拗，又帶了點哀求，“就一會兒。”

葉小景乍然得知他曾遭逢意外，如今疑似精神後遺症未愈，便有些心軟，輕輕地坐了回去。

“你先鬆手好嗎？”她把手往回縮了一下。姚宇思手指仍是緊緊扣住，口中的話卻是軟軟的。

“好，你聽我說幾句話。”姚宇思熱切地盯著她，身子也向她靠近了幾分。“我當年著急開車回學校向你解釋我和馮豔的關係，沒想到天意弄人，我沒能及時趕到，卻讓你對我誤會至此，你離開我這麼些年，我天天都在找你……小景，我以前雖然混賬，但我真的沒有做出背叛你的事，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們能不能重新開始？”

葉小景眼睛有些泛酸，是了，從前他也是這樣真情實意的一番剖白，她便一次又一次地信了他，現在這出算不算是故技重施？

“我們……現在這樣就挺好。”葉小景抽回了手，用另一隻手摩挲了幾下，側頭對他說道：“你注意安全。”說完便乾脆利落地下了車大步走遠了。

姚宇思緊緊握著拳，掌中的溫度似乎還在，他扯了扯嘴角，仰頭靠在座椅上，雙眼失神地望著上方。夜裡的街道霓虹閃爍，他眼中有細碎的光沉沒又閃現，滾了滾喉結，他自言自語道：“不好。”

葉小景回到許醒車上快速地係好安全帶，繼續往前行駛。許醒的目光從後視鏡默默移開，緩緩開了口，他的聲音有些微不可聞的澀啞。

“姚宇辰手段不太乾淨，你最好和姚宇思保持距離。”

葉小景轉頭對他露出一個放心的笑:“嗯，我明白的。”想到剛剛姚宇思透露的信息，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剛剛姚宇思告訴我他畢業前夕出過車禍，這難道不是意外？”

許醒沒有正麵回答，隻是很隨意地提了一句:“他畢業前後變化巨大，想來經曆過一番激烈的變故。”

葉小景被這個可能性駭到，仍不免困惑：“兩兄弟鬨成這樣，姚董竟然不管？”

許醒臉上流露出一點古怪的笑意，他本是溫潤如玉的君子，此刻卻顯得有幾分妖孽的味道，他涼涼地開口：“怎麼？你擔心他？”

葉小景搖頭道：“隻是畢竟認識，彆在我眼皮子下出事就好。”

許醒垂下眼，放緩語氣說道：“安心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好，姚宇思不是省油的燈，他吃不了虧。”

葉小景連連點頭:“放心吧，我懂的。”

許醒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便靜靜地看著前方，路燈的光和夜晚的暗在他清俊的臉上交織變化，看不清他此刻是醒是醉。

重逢之後，葉小景是第一次來許醒家，在市中心地標建築附近的一個次新樓盤，小區環境高端大氣，地理位置非常優越。

許醒下車後保持地非常清醒，一路沒讓葉小景攙扶，直到進了家門才開始腳步不穩，眼看著撞倒了入戶的綠植。

葉小景忙上前一手抓住他的手肘一手摟住他的肩膀，葉小景在女生中個子不矮，然而許醒個子太高，這個姿勢對於她來說頗為吃力。還好許醒並未將重心倒在她身上，她得以順利地將他帶回房間。

將許醒安頓好在床後，葉小景也顧不上給他調整姿勢整理被子，想著該給喝多的人整杯水喝，便要急忙往外跑。

她正要起身，許醒一把大掌將她拉回:“你要去哪裡？”他聲音不大，在空曠的房間裡乍然響起竟有點像是嚴厲的質詢。

葉小景第一次見到許醒這種明顯帶有情緒的模樣，險些回不過神，然而更令她吃驚的是許醒另一隻手竟摟住了她的腰，似是有些不好好回答便不放人的意味。

她腦海裡閃過前晚他那句“名草有主”不禁聯想到他酒醉認錯了人，忙伸出另一隻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許醒，是我，你喝多了，我去給你倒杯水。”

許醒的眼神閃了閃，更認真地望向了眼前的人，平靜的外表下不知在醞釀什麼。房間的燈光明亮，將眼前的人照得分明，許醒麵上醉意不顯，隻是那雙總是沉靜從容的眼睛，盈盈地盛著水光，盯著人的時候竟透出了幾分深刻的旖旎。葉小景在這般攝人的注視下忍不住掙紮起來，許醒攔在她腰後的手卻越發收緊。

“他們都有什麼好？”他的聲音有些低啞，眼底浮現了幾許不解和怨憤，更有一絲濃得化不開的情愫，葉小景觸及這樣的視線，心中莫名有些不是滋味，竟然還是個愛而不得的故事，也不知道是個怎樣優秀又品味特殊的姑娘，讓戰無不勝的許醒情路坎坷成這樣。

葉小景正天馬行空地思索著，許醒突然湊近，溫熱的呼吸灑在她的臉上，她瞬間覺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猛地一掙便跑開了，再一看，許醒已經迷糊地睡過去了。

葉小景按住狂跳不止的心臟，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許醒家。返回到自己家中已是深夜12點，葉小景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快速鑽進被窩躺平，然而一夜輾轉反側，呼吸間似乎總是縈繞著柑橘調的香水味和淡淡的酒精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