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1 / 1)

恍然一時 燈火丁 3954 字 2個月前

葉小景認識姚宇思的時候正是大二結束那年的暑假,彼時正值初戀受挫、老友出國的失意時期。葉小景申請了校外的誌願者活動,後麵去了市裡的文化博物館做陶藝館的講解員,和同校的入選人姚宇思正好一組。

正式工作前集中培訓了一天,又拿了一本講解的小冊子回去背誦練習,兩人就趕鴨子上架了。

他們剛一上陣就正好是碰上各大少兒教育機構舉辦的研學活動,人流來了一波又一波,每天接待的都是活潑好動的少年兒童。葉小景從小是個循規蹈矩的乖學生,上崗前熬夜把講解內容翻來覆去背了三四遍,第一天麵對小朋友們的十萬個為什麼也算能勉強應付。姚宇思就不一樣了,一看就沒做什麼準備,向來吊兒郎當的他麵對一幫天真好學的孩子時也不免一臉懊悔之色,不知道是悔沒有做好功課,還是恨自己報了這個活動。

葉小景看了有些不忍,主要是不忍孩子們殷切的求知欲被他的生搬硬套扭曲,就幫他講解了幾次,姚宇思本就是個情感充沛的公子哥,麵對一個從天而降救自己於水火之中的美貌同學自然是立刻動了心。

誌願者活動持續了三周,葉小景經曆過前三天的高強度工作後已經完全上手了,姚宇思也終於收起玩世不恭的做派,認真了起來,之後的日子裡兩人都配合得很不錯,葉小景對他的印象也有了反轉,活動結束時便加了好友。

大三開學後姚宇思頻頻找葉小景聊天,也時常約她一起參加學校的活動,姚宇思像一束絢麗多彩的光毫無預兆地照進她平淡乏味的生活,時而噓寒問暖,時而製造驚喜浪漫。他套近乎的火候把握地極其精準,讓人舒適,既不掩飾對她的特殊偏愛,也不會直白地令她慌張無措。他外形出色,一對桃花眼總是含情帶笑,葉小景從未見過這樣豐富有趣的人,一切都水到渠成,她很快便被他打動,不久後倆人就在一起了。

那段熱戀的時光葉小景是真的快樂,可是半年後姚宇思就開始緋聞不斷,每次葉小景撞破他和彆的女生約會後,他都有身不由己、巧合誤會的理由解釋,一邊情真意切地求她原諒,一邊保證絕無下次。葉小景扛不住他的軟磨硬泡,幾番割舍不下,總是在最後敗下陣來。兩年細數下來,他的每個下一次,隻是比上一次更隱蔽了而已。

倆人分分合合、哭哭鬨鬨地糾纏到了畢業季,葉小景在又一次聽說他和校籃球隊拉拉隊長馮豔的曖昧事件後,約了朱敏喝酒。

朱敏早一年畢業,下了班便來了學校附近找她,看到她垮著的臉第一句話就是:“那孫子又劈腿了啊?”

答案是毫無疑問的,葉小景喝了一口啤酒有氣無力地問道:“小敏,我是不是很沒用?”

朱敏翻了個白眼,她心情不好,再也無法像以往一樣耐心安慰:“是,不過我不會再勸你了,我祝福你們,祝你們一輩子鎖死!”她抬手把酒杯重重地碰上了葉小景的那一隻,說出來的話冷硬直白。

葉小景猛地一凜,突然一陣巨大的恐懼感襲上心頭。

是啊,自己怎麼會變成這樣?她一向知道自己性格軟弱,從前的交友圈子單純,她並未發覺這種軟弱有什麼致命的缺陷,今日朱敏的一聲祝福卻猶如當頭棒喝,叫她看清與姚宇思渾渾噩噩這兩年她是如何被忽悠地毫無底線。

她緩緩給自己的杯子倒滿酒,高舉到頭頂,倒了下去。

“葉小景!”朱敏又驚又怒地抓住她的手,不可置信地盯著她。

旁桌的其他客人們都看到了這桌異常的情況,各種各樣的目光和竊竊私語四下裡傳來。

葉小景抹了一把自己的臉,露出一個又哭又笑的表情:“小敏,彆怕,我就發瘋這一回。”

說完她拿起手機,操作了一番就拔出了手機卡,扔到了垃圾桶。隨後她又給自己和朱敏倒滿酒,笑著看向朱敏:“來,繼續喝!”

朱敏擰著的眉鬆開,坐回自己的座位,如壯士斷腕般拿起酒杯,氣壯山河地說道:“乾杯,敬我們兩個失意人,哈哈哈哈!”

兩人這晚喝得酩酊大醉,哭得暢快淋漓。幾日後,財大畢業禮結束,朱敏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的短信:“小敏,我是葉小景,這是我的新手機號,我打算離開錦城去外地發展,現在已經在飛機上了,等我到那邊安頓好了就聯係你,再見!”

成長的清醒就在一瞬間,葉小景學生時代這段剪不斷理還亂的愛情終於在畢業季快速地以一種決絕的方式結束了。

姚家老宅座落在離市中心20公裡遠的半山腰上,是一座生態環境優越的複古莊園。平時年輕的小輩喜歡住在市區繁華的高樓廣廈,而姚仲秋卻更愛這裡遠離商業鬨市的清淨與沉澱的年代感。年紀大了以後他越發地懷念老宅舊日的熱鬨熙攘,常常召大家一起聚餐。

今晚這頓飯隻有父子三人,姚宇思吃得味同嚼蠟,和姚宇辰坐在一起交流無時不刻不在應付。閒聊中,他依舊吊兒郎當地說著混賬話,用餘光打量著對方,而他這位同父異母的大哥一如往常地謙和有禮、百般忍讓。姚宇思摸著自己右腕的傷疤,那是三年前的車禍給他留下的印記,他不得不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防範這個躲在暗處的毒蠍。

“宇思,最近公司業務熟悉得怎麼樣?既然打算回來經營公司,就踏實上心。”姚仲秋突然問道。

聞言姚宇思挺直靠在椅子上的後背,一本正經地回答道:“已經熟悉得差不多了,今天去了新項目的生產現場,離公司比較遠,沒能趕上今天下午的會。”

“今天談的這個海外並購的事務就由你牽頭吧,明天讓張秘書把材料給你,給你幾天時間準備,之後跟我彙報一下你構思的團隊組建和工作計劃。”姚仲秋說道。

姚宇思忙接口道:“我今晚就聯係張秘書好了,下午沒有參加會議,正該連夜熟悉一下。”

姚仲秋點了點頭,很是滿意姚宇思的回應,眼神有了些許欣慰,說出的話也帶了絲慈父的溫度:“上心就好,這個項目難度不小,多和公司的前輩們商議,過程中隨時跟我彙報,”說著又指了指姚宇辰,“你大哥之前就做得很不錯,你要多跟他學習,你一提出要回公司,你大哥就自願轉讓一半股份,雖然不知道你們私下協商了什麼,但既然已經達成了一致,想必都已做出取舍,有什麼過節都一筆勾銷,從此以後要兄弟同心,經營好公司。”

姚宇辰笑著低下頭,恭順道:“是的,爸爸。”

姚宇思抿了抿唇,隨後裂開一個大笑:“好的。”

飯後姚父叫了姚宇思去書房,姚宇辰不緊不慢地跟在兩人身後問道:“聽說宇思下午一回來就單獨見了負責評估的注師,是覺得有什麼不妥嗎?”

姚宇思停下步子,大大方方地承認道:“是啊,我聽說大哥對股價有疑問,約了事務所了解情況,我也很好奇,想跟著聽聽,大哥你也真是的,自己忙著彆的事情,這麼重要的事卻忘了通知我,我隻好自作主張了,畢竟我是要出錢的呀!”他麵帶微笑,語氣無辜。

姚宇辰也能屈能伸,解釋道:“宇思你誤會我了,我想會前親自叫你的,誰知道臨時有事,這才忘了告訴你,價錢嘛,咱們兩兄弟誰跟誰。”

姚宇思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不再接話。

事後姚宇思破天荒地主動要求留在老宅過夜,原因是要立刻著手並購業務的工作,不願意在路上耽誤時間。

姚仲秋聽了很是高興,忙讓管家收拾他長久未回來居住的房間。

姚宇思回到房間,果然如他所說的馬不停蹄地打開電腦進入了工作狀態。

他耽誤了太多時間,從前他隻顧享受玩樂,從不在父親麵前進取表現,也並未防範姚宇辰這個所謂上不了台麵的私生子。直到姚宇辰參與家族公司管理,一步一步地獲得父親的賞識和重用,他也並未生出警惕之心,仍然認為無論如何自己永遠是家中名正言順的一份子。

但姚宇辰顯然不是見好就收的角色,他一邊假意親近姚宇思一邊故意激怒背景複雜的商業競爭對手,裝作惶恐不敢無功受祿的模樣婉拒了姚仲秋給他購置新車的提議,轉而借了姚宇思常開的車日日外出,最後刻意引導對手報複,一出禍水東引,讓姚宇思做了替死鬼,差點命喪黃泉。

想到這些,姚宇思眼神冷了下來,既然姚宇辰如此貪婪,他偏不讓他如願,他會讓他失去一切。

姚宇思身體往後靠向椅背沉思,一隻手習慣性地插入西褲口袋,摸到了那把隨時被自己帶在身邊的瑞士軍刀。當初車禍發生時,若不是用這把葉小景送的瑞士軍刀割破了安全帶及時逃脫,說不定就當場燒死在那輛突然發生自燃的車裡。

可是他當時由於躲避碰撞,頭部和腿骨都有不同程度的撞傷,在醫院處理好之後再聯係葉小景卻隻聽到對方斷線的提示音。明明說好等他回去解釋最近的誤會,他不停地撥打她的手機號,再也沒有接通過。

等他出院了回學校找人的時候,畢業禮已過,宿舍早已人去樓空。姚宇思心中驚慌,他與人交往向來自由隨心,追求葉小景的初心毫無疑問是因為她的外形和個性都非常契合自己的喜好,與她在一起後他也是真心喜愛她。他並未想過以後,隻想著過一天快樂一天便好。當兩人關係穩定了一段時間後,他又開始了沾花惹草的行徑,但他並不想和葉小景分手,他舍不得這份純潔的感情,就想著維持到自己可以放手的那一天。

他一直以為先離開的會是自己,偶爾也會想到如何減少對她的傷害,沒想到的是,那個原諒了他數次的軟弱女孩的離去是如此地乾淨果斷。

而他像個笑話一樣,後知後覺地,像是宿命覺醒般地瘋狂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