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退薑灼之後,蕭猙還需前往一個地方,那便是皇後所在的鳳儀宮。
從禦書房前往鳳儀宮,一路上腳程並不算短,考慮到蕭翎身體原因,蕭猙打算明日再來拜訪。
可誰知正要差人告知,不遠處兩名宮女帶著幾名太監扛著轎子便來到蕭猙二人麵前,看上去早已等候多時。
見蕭猙二人出來,其中一名宮女立刻上前行禮說道:
“見過北猙王殿下,湘安郡主,奴婢晚秋,是皇後娘娘的貼身婢女,奉娘娘之命接二位前往鳳儀宮。”
見皇後已是這般架勢,蕭猙也頗為無奈,隻好讓蕭翎上了轎,自己則在一旁跟隨。
鳳儀宮作為六宮之主,其地位不言而喻,可誰知還不曾到鳳儀宮,一行人便路過了一處極為華麗的寢宮。
其奢華程度,就連蕭猙這種不喜身外之物之人也不由得在心中為之震驚。
“天呐,這是什麼地方,簡直太漂亮了!”蕭翎伸著個小腦袋看著麵前的寢宮感歎道。
“回郡主,此處乃是尹玫殿,乃是玫貴妃娘娘的寢宮。”
按照規矩,每朝後宮貴妃隻可有一位,但這位玫貴妃的出現卻是東央國的例外。
玫貴妃,原名時玫,傳聞她本是榮州城的一名樂妓,但卻因其天姿國色般的長相而被提拔入宮,不過數月便賜了妃,如今入宮不過五年,卻已經被破例提拔為貴妃,並深得皇帝喜愛。
關於時玫,朝中無數官員曾對其彈劾,稱其為“禍國妖妃”,但皇帝卻對此事置若罔聞,凡是與時玫有關的奏折紛紛視若無睹,並且日日前往尹玫殿,導致後宮其餘佳麗獨守空房五年之久。
“就是那位有著天下第一美人頭銜的貴妃娘娘嗎?”
蕭猙倒是有些驚訝,就連蕭翎這種不諳世事之人都知曉時玫,其影響力可見一斑。
“兄長,你見過玫貴妃嗎?”
蕭猙搖搖頭,這玫貴妃進宮五年,而自己離開榮州早已十年之久,怎會認識。
“改日我定要來拜訪這位貴妃娘娘,親眼見一下這天下第一美人的容貌。”
蕭猙未做表態,如今的時玫在後宮中的地位可想而知,除去皇後寬厚仁慈,不喜爭搶,其餘那些娘娘怕是早已對時玫恨之入骨,倘若有一天時玫失去了陛下的寵愛,那後果將是不堪設想。
不知又走了多遠,一行人終於在鳳儀宮落了轎。
“娘娘,你怎得親自出來了!”
晚秋神色慌張,立刻上前攙扶不遠處站在樹下的身影。
此人,便是當朝的皇後,也是六宮之主,鄧芝。
如今的鄧芝雖然步入中年,容貌不複當年之華美,但她的麵容卻透露出一種溫和與慈愛。她的眼神柔和,仿佛能洞悉人心,總是充滿了寬容和理解。她的嘴角常常掛著淡淡的微笑,讓人感到親切而安心。
她的頭發或許是灰白的,但梳理得井井有條,彰顯著她的尊嚴和莊重。她的衣著簡單而優雅,不追求奢華,卻流露出一種內在的高貴。
看著麵前漸漸蒼老的鄧芝,蕭猙的心中不免泛起一陣酸澀。
曾經的鄧芝雖稱不上天姿國色,但也算得上風華絕代,在後宮中也算是豔壓群芳。
但自己的母親離世後,日日傷神的鄧芝性情大變,身材漸漸走樣,人也蒼老了不少,更是觸怒了龍顏導致鳳儀宮的地位不複當年。
要說蕭猙在這宮中最愧疚之人,那便是鄧芝了。
畢竟自己從小便受鄧芝的照顧,他待自己更是宛如親子,而自己從前那頑劣的脾性,也是在鄧芝的精心教誨下得到了改變。
“敬洲!”
鄧芝不顧晚秋的阻攔,執意小跑上前,一把抓住了蕭猙的雙臂。
敬洲,好久不曾聽到自己的次名,蕭猙霎時間晃了神,看著麵前含著熱淚滿臉慈祥的女子,蕭猙此刻的情緒也臨近崩潰。
好在北三州十年的經曆讓他克製住了自己,隻是用著略帶沙啞的聲音說道:
“臣蕭猙,見過皇後娘娘。”
“臣女蕭翎,見過皇後娘娘!”
這時的鄧芝才注意到從轎子上下來的蕭翎,她不可至信的看向蕭猙,在得到蕭猙點頭的回應後,她一把抱過二人潸然淚下。
十年的思緒在這一刻有了回應,無數個日夜鄧芝都在祈禱,祈禱蕭猙在北三州安然無虞,如今見到他意氣風發的站在自己麵前,她的心中彆提有多麼欣慰了。
“娘娘,您不易吹風,還是進屋吧。”晚秋在一旁小聲提醒道。
這時的鄧芝也是鬆開了二人,隨後理了理自己的情緒,熱情的牽著二人進宮。
鳳儀宮雖是六宮權力的中心,但規模卻並不宏大,甚至整體的風格都可以用簡樸來形容,院內除了許多花草便再無其餘裝飾之物,就連皇後自己所住的房間,裡麵也儘是些筆墨書畫,哪怕是一件奇珍異寶都不曾看見。
似乎已經不能用樸素,甚至可以用清貧來形容了。
這一幕看的蕭猙心中不是滋味,作為後宮w主,這似乎還不如一個嬪妾過的舒適。
鄧芝招呼著二人落座,桌上擺放的則是許多可口的飯菜,幾乎都是蕭猙幼時愛吃的。
“您如今,便是這般過日子的?”
麵對蕭猙的質問,鄧芝卻顯得毫不在意,隻是自顧自的給二人的碗中夾菜。
“好歹也是皇後,為何?”
蕭猙哪還有吃飯的心思,見從小待自己這般好的人卻過的如此淒涼,他的心中甚是不快。
“王爺誤會了,娘娘如今早已不在乎身外之物,將那些身外之物全部換成銀兩賑災去了。”晚秋為皇後辯解道。
“晚秋,話不必如此之多。”鄧芝示意道。
“說的可都是真的?”
見蕭猙依舊不放心,鄧芝直得親自解釋道:“若不是真的,我這皇後還能住在這偌大的鳳儀宮之中嗎?”
聽鄧芝這般說,蕭猙也算稍稍放心了些,看著自己碗中已經快溢出的菜肴,他也是無奈的笑了笑。
“兄長,你居然笑了唉,我還是第一次見兄長笑呢!”蕭翎開心的說道。
聞言的蕭猙又換上了一副冷漠的嘴臉,略帶嗬斥的說道:“好好吃飯,噤聲。”
蕭翎則是一臉委屈,低頭扒拉著碗裡的飯。
見兄妹二人這般溫馨,鄧芝更是滿臉欣慰。
“不必聽你兄長的,他以前啊可愛笑了。”
鄧芝一邊說一邊給蕭翎夾菜,她實在是不敢去想麵前這個骨瘦如柴的丫頭這十年都經曆了什麼。
看著蕭翎細入竹竿的手臂,一向感性的鄧芝險些再次控製不住自己的淚水。
“真的嗎?”蕭翎好奇的問道。
見蕭猙再次盯著自己,蕭翎那原本燃氣的好奇心再次滅了下去。
好在這次的鄧芝不在依著蕭猙,反而說道:
“不必管他,他在軍營裡待多了,就喜歡把那一套搬到家中,在我這翎兒不必在乎那麼多規矩。”
“嗯嗯!”
鄧芝慈愛的摸了摸蕭翎的頭,這一幕也讓蕭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
似乎這就是人們口中的家吧,月色怡人,當下的時光當真是這般美好。
飯後,三人前往後花園,參觀皇後多年來栽培的花草。
都說這每一瓣花朵乃是大自然雕琢的藝術品,但它同樣也能傳達養育者本身的情緒價值,不論是這花園中的白玉蘭、牡丹、甚至連池塘中的荷花,每一朵都是鄧芝親手栽培至今的。
借著蕭翎在遠方欣賞,鄧芝叫住了蕭猙,問出了她最想問的問題:
“你這次回榮州,是為了成親?”
果不其然,談及此處,蕭猙的神色也開始變得不自然。
沉默良久,他的口中才緩緩吐出兩個字:
“正是。”
鄧芝神情變得激動,隨後用著質問的口吻說道:
“為何?當年你離開榮州,不曾見過芷煙一麵,在你走後她更是整日鬱鬱寡歡,如今你回來便要與她人成親,可曾想過她的感受?”
不怪鄧芝情緒激動,當年整個宮中誰人不知這東央二公主與蕭氏長子青梅竹馬,雙方幼時便是極好的玩伴,甚至還偷偷私訂過終身......
可隨著十年前的命案,蕭猙失去雙親之後一切都變了,兒女情長早已被拋之腦後,大鬨蕭家、長跪榮安殿、怒劃族譜,往事曆曆在目,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蕭猙指了指麵前開得正豔的牡丹說道:
“芷煙如花,從含苞待放至絢麗多彩,每個時期皆是光彩奪目、招人喜愛。而臣如淤泥,雖能護花朵茁壯成長,但終究涇渭分明、花泥有彆。”
“若是芷煙在此,你這些話被她聽了去定然要傷心了。”
麵對鄧芝的話語,蕭猙並無反駁,如今的他早已回不到當初,他身上背負了太多,需要完成的東西也太多,他無權追逐自己幸福,從離開榮州的那一刻,他的結局就注定隻有孤獨。
“聽聞那南黎帝姬明日便要到了,陛下讓其與你同住。”
蕭猙默默點頭,若非這幾日腳程過快,本應明日與南黎帝姬一起到達榮州。
“何時成親?”
“此事還需等陛下定奪。”
“你倒是個忠臣,在這之前,何時去見見芷煙?”
“待時機成熟,自然會見。”
很明顯,鄧芝對於蕭猙的回答很是不滿。
“對了,過段時日離陽也從繼州回了皇宮,最近這幾年他每年開春都會跟隨破舟將軍的軍隊前去曆練,也是成熟了不少。”
薑灼年輕時曾有一極為喜愛的妃子,但此妃子體弱多病,在中年時誕下一男一女後便撒手人寰,薑灼悲痛萬分,隨即將兩名嬰兒記在皇後名下,由其親自撫養長大,便是如今的六皇子薑離陽與二公主薑芷煙。
由於年紀相仿且父母關係親切,三人從小便是至交,在這宮中讀書、習武、玩耍,互相見證了彼此的成長。
鄧芝此話便是希望蕭猙能與二人相見,或許便能回到從前那般無憂無慮的日子。
蕭猙怎會聽不出,他刻意回避著話題,令鄧芝不免有些心寒。
月明星稀,蕭猙見時候不早,便準備告彆鄧芝離開鳳儀宮。
“不如將翎兒留在我這,你畢竟是個男兒身,照顧起來定不如我心細,何況此處離太醫院也近些。”
蕭猙雖也覺得在理,但他不願再為皇後增加負擔,隨即擺手想要拒絕。
“不如問問翎兒是何想法?”
鄧芝將蕭翎招呼過來,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本以為蕭翎會掙紮許久,誰知這丫頭想都不想便同意了。
“兄長回了榮州想來平常也忙,再說陛下的聖旨上本來就寫著命我入宮學習的嘛。”
小丫頭說話有理有據,倒是讓蕭猙也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至此蕭猙隻能將蕭翎留在鳳儀宮,隨後孤身離開。
如今蕭翎留在了鳳儀宮,那蕭猙行事倒也方便,當下便是要整理後續的計劃......
正想著,一名宮女一路小跑過來打斷了蕭猙的思緒。
“見過王爺,芷煙公主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