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姝醒來時天色尚早,床上隻有她一人,陳念周不知道去哪兒了,屋內很是安靜。
窗戶敞著,清風時不時與窗紗纏綿舞動,並送來淡淡的花香,窗台和坐塌零散落了些粉紫色的花瓣,蘇姝側躺過身,看著窗外長得茂盛的紫薇花樹陷入回憶。
回憶越是幸福,清醒過來便是加倍的痛苦。
蘇姝敲了敲腦袋打起精神起身下床洗漱,陳念周剛好提著食盒進屋,起初見屋裡沒有動靜,還以為蘇姝正睡著便打算出門溜達會兒,正要走出門口,蘇姝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念念,你回來了?”
蘇姝慢慢從內室走出來,一張小臉如白瓷般透淨,兩彎細眉,一對烏黑瞳仁,眉梢間略帶笑意,柔順長發隨意散在身後,穿著陳念周準備的白色長裙。
陳念周站在原地看著眼前的人,雖然覺得美,但總少了幾分生氣。她壓下心裡的想法,笑著回到桌邊把食盒打開,將精致可口的早餐一一端出來:“我習慣起得早,去廚房拿了點早餐,特彆熱乎,快來吃。”
蘇姝彎起嘴角,挨著陳念周坐下,伸手接過一碗遞來的小米粥。米粥口味很好,甜度適中,綿密軟滑,喝進去後全身變得暖洋洋的。
吃完早飯,陳念周打算帶蘇姝到周圍轉轉,看看靈山的自然風景,變換一下心情。
說起靈山,顧名思義,它就是一座靈氣充沛的高山,山頂常年白霧繚繞,怪石嶙峋,當有人要閉關修煉時才會上去。而靈山派則位於半山腰的位置,從上往下劃分為內門,中門,外門三層,弟子分門居住。
門派建築風格古樸典雅,房屋多以木質結構為主,常見彆致精巧,彰顯靈州特色的石刻木雕。門內庭院開闊,設計富有巧思,講究自然為美,多山石流水,靈木花樹景觀,讓人心曠神怡。
蘇姝和陳念周正走在山間小道上聊天。蘇姝問:“念念,你可以吸收控製靈氣嗎?”
陳念周笑著停下來回:“當然,不過我隻會一點點,你看。”
說完她伸出右手對著地上一塊拳頭般大小的石頭念了句來,那石頭下一瞬便到了她手中,她又對著石頭說了句破,它頃刻間就化為了碎石。
“哇,好厲害!”蘇姝忍不住稱讚,心裡更加肯定自己要進入靈山修煉的決定。
陳念周聞言有點不好意思,將手背在身後笑道:“我學了好久才能做到這些,天賦不算很好,但是我相信,隻要勤加學習和練習,我以後一定能成為厲害的修者!”
“我也相信你一定可以。”蘇姝看著陳念周充滿光彩的眼睛,非常誠懇地說。她頓了頓,問:“念念,怎樣才能進靈山修煉?”
陳念周仿佛早就知道蘇姝會有這麼一問,笑著解釋:“想要進靈山學習法術,得過入門試煉。試煉十年舉行一次,不限性彆,年齡,身份,一切以成績定數。試煉分三關,每屆都不同,但設定思路基本是為了探測靈力的深厚和對靈力的控製能力,按過關數確定試煉者留在哪層。姝姐姐你想入靈山修煉,直接和我爹說就好了。”
蘇姝搖頭,她想要的是堂堂正正入派拜師,必須參加入門試煉。
陳念周猜到蘇姝的顧慮後,她皺眉撓了下頭:“姝姐姐,你之前使用過靈氣嗎?這屆試煉就在九月初了。”
“沒有,一次都沒有。”她隻學過琴棋書畫,跟著母親練了一段時間的武術,對於靈氣,修煉這些事情知之甚少,完全是門外漢。
見蘇姝有點泄氣,陳念周想了想攬過她的肩膀:“修煉其實和時間的關係不大,講究天賦和悟性,天賦強,修煉就快,悟性高,進步就快。離試煉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呢,我們一起練習。”
蘇姝點點頭,看向笑嘻嘻的陳念周,由衷道:“念念,真的謝謝你。”
“不用那麼客氣,”陳念周把頭靠著蘇姝的肩膀,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緩慢又堅定地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是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就像迷霧終會消散,陽光總能衝破烏雲,流水分隔又會再次相遇,隻要堅持不懈朝彼此靠近,失散的人也會有重聚的那一天。
醒來第三天,蘇姝在陳家人的陪同下去了夢山沈陵祭拜,此後的大部分時間便跟著陳念周在後山打坐,練習如何正確吸納靈氣,並開始鍛煉體能,紮馬步,提水快走,負重爬山,晚上則會坐在窗前讀書了解靈氣的基礎性知識,重新解構形成對這個世界的新認識。
陳影這期間來看過幾次蘇姝,但多數時間都在忙碌,工作重點還是尋找沈淮夢和蘇蓁的下落以及九月初的新弟子入門試煉這兩件事。
不過快月末的時候,他得知了沈淮夢的死訊,被派在夢山附近搜尋的靈山弟子因村民告知河中有不明水屍,撈上來後根據首飾服裝和屍體特征判斷,應該就是幾日前落水的沈夫人。他後來抽空趕到夢山瀾河,親自看了幾眼才死下心來,這具屍體就是蘇姝的母親,沈淮夢。
所以那天晚上,沈淮夢死在了瀾河,那蘇蓁呢?夢山和附近已經搜尋那麼久卻不見她的蹤跡,不管當初是不是和沈夫人在一起,情況都危急到觸發了雀靈的守護法則,如果在一起,排除屍體腐爛在河底的可能性,她活著被哪個好心村民撿走的機率並不大。不在一起,生還也幾乎不可能。
陳影讓人將沈淮夢葬在沈陵,愁眉不展回了靈山。他知道蘇姝要參加入門試煉,這段時間正刻苦練習,情緒比剛來時好上許多,此時如果告訴她這件事,不僅有可能影響試煉,也會讓她再次情緒崩潰。他實在不忍心將這件事告訴這個孩子,所以決定暫時瞞下。
時間過得很快,靈山入門試煉日就在今天。蘇姝跟陳念周早早就趕到了外門前的廣場,她們本以為自己來得算早,但廣場上已零零散散站了百來號人。雖然入門規定不限年齡,但修煉講究天賦,往往有天賦的人遇到一點機緣便能走上正道,等到三四十歲才開竅的比較少,所以廣場上少年少女居多。
蘇姝和陳念周坐在廣場附近的一棵樹下隨意聊著,不遠處的進山階梯那兒忽然傳來一陣騷亂,兩人以及附近的人都往聲音來源處看去。
台階上站著一名衣著光鮮,模樣俊秀,頭戴玉冠的少年,身後還跟著兩名仆從和四名護衛,看他一身華服和驕縱姿態,大抵是雀翎城袁氏的小公子,袁澤靈。
袁澤靈正冷眼瞧著麵前穿著滿是補丁的粗布衣裳,低頭沉默不語的袁玉,心裡感到異常煩悶焦躁。
真是沒有想到,那個賤婦生出來的兒子,居然也能來參加入門試煉。如果他沒有碰到也就算了,這家夥偏偏還撞到麵前來!
“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撞你的,隻是一時沒看路。”袁玉又道了一遍歉,他的劉海很長,加上低著頭,根本看不清神色。
袁澤靈冷笑一聲,明明長著一張無辜無害的臉,說出來的話卻難聽惡毒:“你這雜種說出來的話,我怎麼知道是不是真的?”說完他看了眼袁玉手裡的肉包,仿佛想到什麼,猛的一揮手打掉了它。
咬了幾口的肉包掉在地上軲轆滾了幾圈才停下,上麵沾滿了灰土,應是不能再吃了。
袁玉愣了一下,終於抬起頭看了眼麵前咄咄逼人的少年,露出一張瘦弱蒼白的臉。他抿著嘴,雙手握緊成拳又迅速鬆開,隨後一言不發走開把地上的肉包撿起來拍拍,再小心翼翼裝進自己口袋裡。
袁澤靈在袁玉抬頭的那刻心裡居然有點興奮,正當他以為袁玉要回擊自己的時候那家夥卻轉身把那個臭包子又撿起來了!他盯著地上那個背影,隻覺得氣憤,抬腳就要踹過去。
不遠處的陳念周看到這氣得跳腳,想要衝去幫忙,一邊的沈姝忙按住她的手,搖了搖頭,冷靜地說:“有人會幫他。”
剛說完,那邊的袁澤靈就痛叫出聲。周圍看戲的人立刻少了一半,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是誰動的手。
原來,是有人用石頭砸了袁澤靈那條抬起來的腿。
袁澤靈一下被護衛們圍起來,袁玉也滿是困惑地站起身,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時,兩位俊朗少年悠悠從人群後走出來站到了袁玉身邊,一位眉眼帶笑,穿著圓領廣袖竹紋長袍,腰間係有一塊白玉纏枝竹節佩,身形修長,溫潤如玉;一位麵色不虞,深發高馬尾下是張略帶攻擊性的臉,雙臂抱於胸前,一身玄衣,氣質卓然。
袁澤靈推開身前的護衛,擰眉瞧著兩人想了會兒,視線轉向臭臉的那位,語氣不善:“剛剛是你偷襲我?”
“不是他,是我。”
開口的反而是那嘴角一直噙著笑意的少年,他一副故作思考的模樣,摸著下巴說:“不過這不叫偷襲,應該是——打抱不平~”
臭臉的楊帆看了眼裝模作樣的曉山青突然有點想笑,但極力忍住了。
那邊,一名仆從認出曉山青的身份,連忙拉住憤怒的袁澤靈,悄聲附耳:“少爺冷靜!冷靜!那恐怕是鏡花城曉家的公子,不能和他起衝突!”
鏡花城曉家,皇親國戚,世代名醫,平時隻有諂媚巴結的,少有人能惹得起。
曉山青見袁澤靈冷靜下來,猜到對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指著袁玉溫柔一笑:“這位小兄弟是我的好朋友,還請公子往後以禮相待。”
突然有了好朋友的袁玉很是詫異,抬頭看向身邊那素雅乾淨的人有些發怔,見曉山青一直笑看著自己,又連忙低下頭,隻覺得耳邊嗡嗡,臉頰滾燙。
站在對麵的袁澤靈沒有回應,眼睛隻盯著袁玉,見袁玉毫不搭理,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曉山青無所謂,示意楊帆趕緊進廣場,楊帆點點頭,自來熟地一把攬住袁玉:“朋友,我叫楊帆,來自荊州霧都,前麵那位玉麵狐狸叫曉山青,豫州鏡花城人,你叫什麼名字,來自哪兒?”
袁玉覺得這個人熱情的讓他不知所措,弱弱回道:“我叫袁玉,雀翎城本地人。”
三人說笑著,不,準確來說隻有楊帆在聊天聊地,從看戲的蘇姝和陳念周身邊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