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的一個婢女看見她們,跨進門檻進去通傳,“老夫人,大夫人來了。”
簡白芍跟在簡妙賢身後,一進去就感覺烏壓壓的都是人,也沒有抬頭到處亂看。端著一副世家小姐的做派,一點挑不出錯來。“見過老太太,最近身體安康。”
說罷就聽見上首的老太太說,“哎呦,好幾年沒見你啦,阿奴是出落的是越發漂亮了,過來,讓祖母好好看看。”
恭不恭維不知道,但簡白芍越發漂亮是真的。
簡白芍順從的走過去,順帶打量著周圍的人。
鎮國公府老太太雖年紀大了,但雙眼還是很有精神,額間帶著紫色抹額,鬢發霜白,眉宇間舒朗寧和,經曆了中年喪夫這麼大的挫折,也仍是不見頹廢,用心經營著侯府,是一個值得欽佩的老婦人。
簡白芍看著她,發出了真心的笑容。
阿奴是簡白芍祖母取得小名,熟悉的人都這麼叫她。
“老太太過讚了。”周圍都是來看望老太太的男男女女,簡白芍頗有些不好意思。
“還是這麼謙虛呢,現下和太子殿下訂婚可是想謙虛也謙虛不了了呢。”在一旁坐著的女子開口道。那是簡妙賢的妯娌。
鎮國公府老太太也意識到這事,對簡白芍說,“太子殿下今日也來了,剛才和世子待在一處呢,也不知走了沒?你是個好孩子,和太子成婚後一定要多多謙讓他,順從他。這樣你們才會走得長遠。”
“好。”簡白芍麵色正常的答應著。
多多謙讓他,才怪呢,她不闖禍就不錯了。
“你們祖母把你們教的這麼好。你和你姐姐都落落大方,從不扭捏。真得讓我們家的這些小輩好好學學。”
老太太是年紀越大越看不得以上欺下的事,邊說邊看向簡妙賢的婆母,借機提點她,她的這個兒媳心氣高,眼睛長在頭頂上,誰也瞧不上。
對孫媳婦挑三揀四的事竟也傳到她耳朵裡了,真是不讓人省心,等壽宴結束都得好好敲打一番。
簡妙賢的婆母自然注意到老太太的眼神,羞愧的低下了頭。
簡妙賢引著簡白芍穿過曲折的連廊,一邊走一邊低聲和她說話,“太子殿下今日也就比你早來了半刻,現下和其他公子一起下棋呢。”
“好,這麼看,我來的也不晚呀。”
“不晚不晚,隻是我在後院等你好久,還擔心你來不了。”
今日太子一來參加宴會,鎮國公府的人都感受到榮耀,他們國公府如今的門楣,不僅這一任皇帝重視,也贏得了下一任皇帝的重視。
隻是這榮耀有能持續多久呢?簡妙賢不禁擔心。
自古太子就是奪嫡的靶子,不僅要防範兄弟們的陷害,有時候還會被皇帝厭棄。但這位太子一點也不一般,不僅把太子之位坐的穩穩的,朝廷上的臣子也對他佩服有加,自願追隨他。
她的妹妹一定要把這位太子殿下套牢了呀。
連廊兩旁,花木繁茂,微風輕柔地拂過,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
簡白芍跟在簡妙賢身後,步履輕盈,眼中期待又緊張。
連廊的儘頭是一片開闊的庭院,簡妙賢拿著繡帕的素手指著庭院的一角,低聲說道:“你姐夫告訴我,太子殿下會在那等你,今日我們來的有些早,你在這裡等他一會兒就能看到了。”
“姐姐。”她歎了一口氣。
簡白芍心裡沒有期待,想到一會就能看見自己未來的夫君,不是,是太子,內心隻是不勝惶恐。
如何麵對他在簡白芍心裡還是一個難關,她現下隻能做的就是倚在一旁的紅色磚牆上等待。
一片寂靜中竟生出想現在就離開的荒唐想法,但抬眼看見焦急的姐姐,還是算了,逃跑也隻能想想了。
直到簡妙賢碰了碰她的手臂。
簡白芍才順著簡妙賢的方向看向遠處,遠處的男子穿著一件墨黑衣袍,腰間束著一條紅色寬邊錦帶,玉石掛在腰間,寬肩窄腰。待他走近了,簡白芍才發現他的長袍的領口和袖口都鑲繡著銀絲邊的暗紋。
五官輪廓分明而深邃,低頭看她時,丹鳳眼便沒有那麼銳利,眼尾微微上挑,細長的睫毛根根分明。不過他並沒有笑,微抿的嘴唇透著一絲水潤。
簡妙賢也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讓她一人與太子獨處。
待他走近,兩人目光一接觸,簡白芍飛快地看了一眼就低下頭去,率先移開了眼睛,低下了腦袋盯著自己衣服上的暗繡。
在心裡暗罵自己沒出息,怎麼不敢看他呢。
她之前也相處過不少男子,不管世家大族還是寒門貴子個個都是顏色好,但給自己的感覺都是千篇一律,玩膩了自然就尋下一個,所以她從來沒怪其他貴女說她三心二意,這是事實,她確實是不喜歡了,就尋下一個,在她們眼裡風評不好,但又有又有什麼辦法,再說那些男子也是心甘情願,自己也從來沒強迫過他們。
現在這個想法變了,太子現下看著比之前的都好。
二人都沒有開口說話。
站在一處,簡白芍身形窈窕纖弱,但和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相比顯得嬌小動人,一高一矮甚是般配。
女子低著頭,男子隻看著她。
清風拂麵,吹散了尷尬的氣氛。
簡白芍看著謝含章的靴子一步一步的靠近,在合適的位置就停下了,沒有貿然唐突。
簡白芍如藕般白皙的臂彎間,挽著的紅色披帛輕盈隨風搖曳。
謝含章也是第二次見這位簡家小姐了,見她不抬頭看自己,也不和自己說話,她隻當她是害羞,本就是極好的顏色,現如今更是麵若桃花。
一陣風吹來,樹上的葉子簌簌的響。
簡白芍手臂上纏繞的披帛在風的吹拂下纏上謝含章黑色的腰封,難舍難分。
柔與韌的衝擊,簡白芍不禁心頭一熱,有些臉紅。她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小步,好讓那披帛離開他的腰封,她不想讓局麵變得尷尬,二人並不熟,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慌亂,不敢有絲毫的越矩之舉。
謝含章的眼睛盯著那白嫩的碧藕,眼神沉了一下,很快移開了眼睛。“見過簡小姐。”太子開口道。
簡白芍勉強定住心神:“見過太子殿下,殿下萬福金安。”
“起身罷,近來身子可好些了。”
今日也是應母後要求來見簡白芍,想到母後對她的重視,自封妃的聖旨下了之後,整天在自己麵前念叨她的病如何能好,讓他趁著這個壽宴來見見簡白芍。
如今親眼看到她,看她氣色尚可,也的確承得起京城第一貴女的稱號,貌若牡丹,不可方物。
“太子殿下您是如何知道的?”簡白芍很驚訝,暗自心想,太子殿下竟也聽說了她生病的事嗎?可是她的病不嚴重啊,很快就好了。簡白芍也不會自作多情,剛剛訂婚的二人,他不會這麼關心自己。不過他一點也不似傳聞中的那般冷漠,心裡多了份安心,看來他的脾氣還不錯,不是囂張跋扈的人。
謝含章道:“前些日子,母後從你母親口中得知了你生病的消息,想派禦醫去給你醫治。”
原來如此。
簡白芍想到那幾天確實有來給她看病的,和之前來的都不一樣,原來那是禦醫啊。
“多謝殿下關心,臣女已經好多了。”她頗有些不好意思,聲音糯糯的。
謝含章回道:“如此便好。”
他頓了一息,還是開口:“關於我們的婚事,簡小姐不必過多憂心,順其自然便好。”
他沒有問簡白芍是否願意,天家的恩情是不管你想不想要,喜怒你都得接著,自是沒有反悔的道理,第一眼覺得是她那便就是她了,改不了。
“是,多謝太子殿下寬慰,臣女感激不儘。”簡白芍心裡有些惶恐,這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麵,他在那四五場宮宴中肯定見過她了,她卻一次也沒見過他。
她內心其實不會奢求傳聞中的太子殿下對她極好,以後的日子兩人相安無事的過就好了,沒想到這第一次見麵竟也會關心她,讓她對太子的印象有了微妙的改變。
謝含章道:“婚期若不出意外,會訂在來年開春。”
簡白芍一愣,回道:“這麼快嗎?”她的語氣不免有些驚訝,她以為起碼會有半年呢。
麵上露出了些許沮喪。
謝含章啟唇道:“簡小姐不必憂心,婚期略有提前,並不是你或簡氏哪裡做的不好。”
看了一眼簡白芍的神色,繼續開口:“是孤的原因,明年一整年孤會有些忙,婚期在來年開春也會有更充裕的時間來準備,並不會倉促,不過,還是委屈簡小姐了,你的心情孤會照顧好,孤會補償給你。”
聽完這麼一大段話,簡白芍開心多了,心裡的一塊大石頭落地,想想還是要解釋一下,開口道:“殿下,臣女從小沒離開過家人,現在很快要與你成婚......臣女有些緊張,不知道怎麼才能當好太子妃,要是,臣女當不好怎麼辦?”
儘管她對太子的傳聞有所耳聞,但他的態度卻比她想象的要溫和許多,現在的試探也是斟酌之後才試著開口。
謝含章的目光在簡白芍身上停留,“簡小姐,無需拘禮,做你自己就好,沒人要求你做一個合格的太子妃。”
沒有人要求我做一個合格的太子妃,簡白芍緊握手中的披帛,心裡終於泛起了一陣漣漪,也終於有勇氣問出在心裡的那句話。
她揚起秀美的脖頸,看向麵前的這個已經頗具成熟魅力的男子,寬闊的肩膀,泛著青筋的手,交疊的衣襟。
“殿下......您是自願娶我的嗎?”
謝含章不免失笑,還真是單純,這是他的妻,定要他親自來選,任何人不能插手。
但為什麼選她就不能說出口了。
他神色慵懶,看著她的發絲,泛著澄色的光,和發絲一樣柔軟的還有她的眼睛,黑色的瞳珠,水潤明亮。
語氣低沉,簡短開口:“你是孤未來的妻子。”
他看似平靜的說完話,但眼底翻湧上來一抹暗色,轉瞬即逝,誰也沒發現。
她說她可能會當不好太子妃,他又何嘗不是呢?習慣了當太子,但是,那太子妃的夫君又該怎麼當呢?
簡白芍是他選的,和她在一起,看來成婚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了。
他會試著期待與她下一次見麵。
成婚應該也不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