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子的鐵鏽味、血液的腥臭味、蛇蟲鼠蟻的腐爛味交織在這片小小的圈養界裡。洞穴深不見底,黑暗幽森,萬籟無聲。連心跳的聲音也被周遭無儘的虛空吞噬,聽不到回響。
一個人麵狼身、武功詭譎的怪物每日來喂食籠中的孩子們奇怪的丹藥、令人作嘔的毒蠍蜘蛛,辨不明的膿液......再隨手抓出一個小孩咬著脖子飲血,饜足後甩手離開。
若是關在這裡的隻有百裡昭雪一人,她大概會如同地上那攤化膿的死水,與草木俱朽。好在,這間籠子裡還有另外三個同樣被命運始亂終棄的倒黴鬼與她作伴。
相比之下小昭雪覺得自己似乎還沒有那麼倒黴,因為自己是四人中唯一有名有姓的。兩個倒黴鬼說自己沒有名字,還有一個說自己叫小冬瓜,多麼隨便的名字。
沒有名字的小女孩已經枯瘦的像冬天落在地上輕輕一碰就能碎的四分五裂的枯葉。
昭雪想,即便不被嗜血狼人抓來籠中圈養,她在這個烏煙瘴氣的世道也必定熬不過下一個寒來暑往。
至於那個沒有名字的小男孩,被抓進來的很多天一直蜷縮在角落,不曾說話甚至沒有過一聲哭泣或哀嚎,三人一度以為他是個啞巴。直到昭雪烈焰聖火練成的那日,為冷的瑟瑟發抖的三人燃起掌心那團灼灼烈火,希望之光,才第一次看清那男孩的樣貌。
雖隻有十歲上下,已然有不凡之姿。流光明滅倒映在他的眼中,似是燃起了新年的煙花一般,綻放出昭雪此生從未見過的繁花似錦。
“少閣主,亥時已到,該起床學習《毒經》了。”
蕭起雲睜開眼,眼前不是七年前籠中那雙繁花似錦的眼睛,而是隨身侍女無言來喚她晨起讀書。
進入潮生閣成為少閣主才三個多月,蕭起雲已經學了潮生閣內的劍法、扇法、輕功、暗器、毒術。
蕭縱給他安排的老師司問賢實在太負責,恨不得給她一彈指分解成十二個時辰用。白日上完課,晚上還要拉著她講潮生閣內的管理事宜。
潮生閣是江湖中一個極為特殊的門派,不以修習武功為主,而是以療傷製藥、搜集情報、答疑解惑麵向江湖,任何人都可向潮生閣以銀錢買賣消息,求醫問藥。
不過這也並不代表潮生閣的武功遜色於彆派,相反,潮生閣的輕功禦風隨行和至高心法七殺訣獨步武林。
“少閣主,閣主請您去書房一趟。”來人廖山卿,與司問賢,滅塵,百嶺同為潮生閣四大高密使。
“知道了,這就去”,蕭起雲剛換好衣服,臉都沒來得及擦一把,便風馳電掣般衝向蕭縱書房。
書房內,蕭縱獨坐於室,麵色凝重,手中捏著一紙飛鴿傳書。
“這是出了何事?”蕭起雲悄悄扯了扯身旁的廖山卿。
廖山卿未來及開口,蕭縱道:“雪山派近來遭遇嗜血狼人襲擊,派內死傷眾多,掌門人攜親眷及殘餘子弟正投奔嶽家琅琊山莊。”
“嗜血狼人?那東西當年不是被我們潮生閣剿殺了?”熱氣騰騰的一道聲音從蕭起雲腦袋上飄進屋內,說話的人是四大高密使之一的滅塵:“這是,又重現於世了?”
“是。”蕭縱眉間微蹙,麵露憂容。
“嗜血狼人...”,蕭起雲長袖下的手不自覺捏緊,那段惶恐膽顫、動心怵目的日子以一幅幅陰森血腥的畫麵向蕭起雲的腦中奔襲而來。
當年母親作為魔教教主被各大門派聯合逼死,所謂告罪武林,十歲的蕭起雲也被魔教掃地出門,流浪江湖中被嗜血狼人抓走,關在深山的籠子裡慘遭折磨。
若不是當初母親臨死前交給她的秘籍——烈焰聖火經,她一直拚死護在懷中;若不是她每逢那嗜血狼人不在洞中之時便偷習修煉;若不是她在那般絕境中強撐著絕不認命...她大概早死於囚籠中,與母親黃泉相伴。
蕭起雲擠出幾滴淚來,紅著眼對蕭縱道:“父親,不知您是何年於何處剿殺的嗜血狼人?”
“啟正十三年,昆侖山”,滅塵搶答。
“啟正十三年...”,蕭起雲眨巴兩下眼擠下幾顆淚“父親有所不知,啟正十四年,女兒剛離開魔教不久,便於魔教兩百裡開外的山林中被一嗜血狼人擄掠,關在籠中日日吸血,夜夜折磨。”
蕭縱一霎發怔後,起身走到蕭起雲跟前,攬過她的肩膀,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我定會查出真相”,晦暗不明的眼睛藏著千愁萬緒,蕭起雲什麼也讀不出來。
“有父親做靠山的感覺真好。”蕭起雲抬起頭,淚眼婆娑,臉上扯出寬慰又心喜的笑。
好一派舐犢情深的戲碼。
“不知少閣主是如何從那嗜血狼人爪下逃出來的?”廖山卿問道。
“是學會母親留下的經書後,這才有了與嗜血狼人一敵的能力。”蕭起雲邊回答邊想著,這個廖山卿逮著機會便試探自己,真是夠煩人的。
“既如此,當初定是沒剿乾淨,春風吹又生啊。”滅塵道。
“若是人為造出來的,這不妨礙他們再次培育。我從不相信世上會無端冒出前所未聞的生靈。”
“父親,您的意思是嗜血狼人是有人刻意培育出來的?”蕭起雲的聲音似在顫抖,“是誰,是誰做此等慘無人道之事?有何目的?”
“少閣主莫要激動,此事尚未有定論。當初閣主也有此懷疑,命我們查探此事,可線索從一開始許就是錯的,如今...”
蕭縱打斷廖山卿的話,“如今風波再起,此事需重新查明。”
蕭縱吩咐滅塵:“雪山派殘存子弟應該這兩日就到琅琊山了。你即刻前往琅琊山莊,打探清楚雪山派此災詳細經過。”
吩咐廖山卿:“去尋百嶺歸閣,這家夥雲遊四方這麼久也該回來辦些事了。”
二人告退後,蕭起雲與蕭縱麵麵相覷,一時無言。
“女兒有什麼可以幫上父親的?”
“司先生說你學東西很快。”
“是先生教導有方。”
“你可知,武學之道不在於相,不住於形,而是歸於心法。無論拳腳以何入門,最終的結果都是要入道。”
“女兒謹記。”蕭起雲似懂非懂,不知如何作答,裝乖巧總沒錯。
“這是潮生閣至高武學,七殺訣。”蕭縱將一雕文刻鏤的金絲楠木匣子遞給她。
“父親,要將它傳授於我?”蕭起雲一時難掩喜色。
“談不上傳授,我並未習得此套功法。七殺訣修煉難度極大,除修習天資限製外還有諸多修習過程中需突破的重重劫難。故此功法雖強,練成者潮生閣百年來僅有一人。”
“是故...”蕭縱頓了頓,道:“前路無人可為你指引。”
退出蕭縱書房後,蕭起雲打開匣子取出卷軸,隻見開篇寫道:“七殺訣共七重。清心訣,破戎訣,開山訣,定風訣,魑魅訣,回魂訣,無字訣。”而後密密麻麻的秦小篆字體看著就眼暈。
“這都過去一千多年了怎麼還有人用這種文字?”蕭起雲自言自語:“莫不是先秦期便已有了這秘笈?可我根本不認識這秦小篆啊...”
“潮生閣的藏書室想必有關於秦小篆的典籍,去找找吧。”蕭起雲這樣想著。
“累死了,這蕭縱自己練不會就罷了,還不知道把它重譯一下嗎?直接就丟給我,真會省事”,蕭起雲翻了個底朝天好不容易找到幾本學習秦小篆字體的書。
藏書室的門吱吱呀呀被推開,司問心翩然而至。
“少閣主在尋何書?我來幫你。”來人言笑晏晏。
來到潮生閣三個月,除了蕭縱派給自己的侍女無言和老師司問賢,司問心是蕭起雲接觸最多也是最親近的人。
無論什麼時候看見司問心,她總是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好像滿心滿眼裝滿了對歲月的熱愛。讓看到的人很難不被這份快樂感染,回以同樣的笑顏。
“無妨,我已經找到了”,蕭起雲一副不太高興的樣子:“說了多少次還叫我少閣主呢?既如此生分我要你來幫我作甚。”
“小氣鬼,這也要生氣呀。好啦,阿起,叫你阿起可好?”司問心抱著蕭起雲的一隻胳膊搖搖晃晃地撒嬌。
那人便像隻傲嬌的小狗哼哼兩聲,“你來尋我有何事?”
“師父讓我傳個話,他要去查嗜血狼人,這幾日你的課不上了,但囑咐你不可鬆懈,勤加練習。”司問心邊說著邊將蕭起雲翻得亂七八糟的書架歸置整理。
“司先生也去查嗜血狼人了?”蕭起雲突生一念:“要不,我們也偷偷跟著他去看看吧,你不好奇這嗜血狼人嗎?攪得雪山派幾乎全軍覆沒,棄了百年基業逃去琅琊山莊。”
“可是,師父沒讓我們跟著呀。”司問心眨巴著晶晶亮亮的大眼睛看著蕭起雲。
“你怎麼這麼呆板,他沒讓你跟著但也沒說一定不許你跟著。”
“可若我我私自跟去,師父知道了會生氣的。”
對這個小古板得換一種攛掇方式。
“想必你也聽聞過這傳說中的嗜血狼人有多厲害吧?”蕭起雲重新給她洗腦。
司問心心頭一驚。她何需聽聞?縱使過去這麼久,籠中血腥的記憶仍曆曆在目。若不是當時籠中有一個小女孩練就奇異武功險殺那怪物,她早就被吃乾抹淨,與血肉狼藉的屍山一起融於無儘的黑暗,此生不再有機會遇到師父,擁有現下這番光輝明亮的生活。
“有所耳聞。”
“那你就不擔心你的師父嗎?我剛在父親那裡聽說這次現世的嗜血狼人數量龐多。縱是他武藝超群平日難逢敵手,可這雙拳難敵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你瞧雪山派好歹百年老門派,武功是差人丁倒是不少,給打的沒剩幾個。先生獨自一人去探查你就不怕嗎?他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
話還沒說完,司問心便急著打斷:“事不宜遲,師父剛離開沒多久,我們快跟上去吧。”
果然一說到與司問賢相關的,就是踩到了司問心的軟肋。
“你不怕你師父說你擅自行動了?”
“師父不能有事。”司問心眼神堅定得像隨時準備戰死沙場、以身殉國的烈士。
真是個癡子。
潮生閣禦風隨行的輕功趕路就是快,若是順風而行,日行千裡不在話下。蕭起雲與司問心跟著司問賢一路向西,直至十閻山腳下。
“司先生來霹靂堂做什麼?”蕭起雲不解。
司問心搖搖頭,她也不明白。
“曾聽師父提起,八年前嗜血狼人首次出現便是在此,咬傷了霹靂堂幾名外門弟子,後被霹靂堂堂主製服。”
“八年前中原各門派先後遭嗜血狼人襲擊,師父說當時潮生閣受多方托付調查此事,最後所有線索都指向魔教。閣主本欲掩蓋,卻不知怎麼此消息一夜之間傳遍江湖。後來各大門派齊上魔教蒼穹嶺,問罪教主百裡歸一,魔教擋不住群攻,交出教主任憑各大派處置。”
蕭起雲還想問些什麼。
“你二人一路尾隨,水米未進,現下不如隨我一同進去蹭個便飯?”司問賢忽地出現在二人身後,驟然響起的聲音嚇得二人差點魂魄抽離。
“師...師父”司問心怕被罵直往蕭起雲身後躲。
“原來司先生一直知道我們跟著的啊”,蕭起雲拍了拍司問心的肩膀耳語“放心,我扛著”。
“先生莫怪罪問心,都是我的不是,我對嗜血狼人太過好奇,死纏爛打、軟磨硬泡、恩威並壓讓她跟著我胡鬨的。您千萬彆責怪她,要罰就罰我吧!問心即便有錯處,也是一心為了您啊。”蕭起雲自問這話說的無比真誠。
她看不見藏在她身後的司問心,臉上那快要飛揚躍出的紅霞。
“既來了,好好跟著,彆出岔子。”
“得嘞!”蕭起雲一把攬過司問心,樂樂嗬嗬地跟著司先生進了霹靂堂的山門。
“奇怪,這裡怎會如此安靜。日落西山,該是進晚膳的時辰,也不見炊煙。”司問心默默握緊了手中長劍,護於師父與蕭起雲身前。
前院行至儘頭仍不見人影,卻聞見內堂傳來一陣血腥氣。
三人循著血氣而行,直至一間上鎖的內室,司問心揮劍而下,門瞬間被劈成兩半。
室內的光景饒是三人見多識廣,也不免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橫七豎八堆疊著一具具血儘人亡的乾屍,有些甚至被撕咬下大塊大塊的血肉,露出節節白骨,內臟器官垂釣在身體之外,搖搖欲墜,麵目猙獰。
“這等手段已然全無人性。”司問賢不忍,悲憫起這些鮮活生命被如此殘忍地從世間抹去。
“霹靂堂也被嗜血狼人滅門了?怎麼沒有消息走漏?”蕭起雲想不明白,這些屍體看著也不像是這一兩日的,霹靂堂遭此劫難,卻未向江湖任何一方求救。
“師父,這些似乎隻是外門弟子。”司問心翻看屍體時發現部分衣角的堂徽紋繡,“霹靂堂向來是外門弟子的堂徽繡於衣角,而內門弟子則是繡於衣襟。”
“那霹靂堂內門弟子上哪去了?堂主又在何處?”蕭起雲問。
“或許傾巢而出,已隨敵方追行至遠?”司問心轉而又搖搖頭,“可我們來時一路並未發覺嗜血狼人蹤影,更無任何打鬥之跡。”
“再四處找找看有何線索。”司問賢道。
三人分頭一間間院落、房間尋去,均是空無一人。
司問心推開一間內室之門,四查無人正欲離開繼續下一間,卻隱約聽見“哧唰”、“喀嚓”的細微聲響,屋內不過方寸之地,無處藏身,此聲源於何處?
斂聲屏氣,細辨音源,走至一麵一人半高的書櫃前,那聲響愈發清晰起來。
司問心持劍運氣,聚於劍鋒,以一招孤雁劃空將眼前書櫃削至四分五裂。櫃後一扇石板門赫然顯現,未落鎖,單刀直入。
入此密室如墜五裡霧中,冥昭瞢暗,視線困於咫尺之間。
濃重的血腥味撲麵而來,據此尋去,直至入目皆是血,順著地板的紋路緩緩朝著司問心的腳下流動,空氣中都是血液的粘膩感。
人頭狼身的怪物背對著司問心,手中抓著一個瑟瑟發抖的小弟子,朝他的脖子一口咬下去。那小弟子還未來得及發出慘叫便已筋脈俱斷,頭身分離,再接一口咬下去,不知啃在哪塊骨頭上,咯吱咯吱,骨頭硬生生被咬碎嚼爛。地上堆疊的一團團五臟六腑,冒著血淋淋的熱氣,疑是剛從身體裡剝離不久,仍隱約繼續著生命的跳動。
此處昏暗無光,目之所及最多兩丈。那看不見的混沌之處還有多少口齒之下的陰魂?
司問心被眼前所見震驚到喪失基本的行動能力,後背已被汗漬浸濕一大片。
嗜血狼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轉頭看向司問心的方向。
塵封在記憶深處的恐懼來勢洶洶,如排山倒海般衝倒司問心所有心理防線。持劍的手突然結締不舒,雙腿發軟,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而嗜血狼人正步步緊逼。
千鈞一發之際,有人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向後一扯,圈在胸前,緊接著死死捂住她的口鼻處,拉著她步步後退。
司問心能感受到捂住自己的那隻手同樣在止不住的顫抖,黑暗之中,那人因害怕而變得無比急促的呼吸在自己的脖頸間瘋狂遊躥。
“彆出聲,用龜息法收斂呼吸。”蕭起雲鼓起勇氣仍控製不住發抖的聲音。當年關在籠中時她就已發現嗜血狼人似乎眼力有礙,習慣以聲與氣味辨位。
“是阿起!”司問心頓時心安幾分,極力抑製難以平複的驚懼,運功龜息法。
直至走出密室之外,二人方才大口呼吸。
司問心麵如死灰,蒼白無力,蕭起雲正欲安慰幾句,一陣激烈的打鬥聲傳來,二人顧不上方才畫麵的震撼,縱身飛去院中,隻見司問賢正被十來隻嗜血狼人團團圍住。
“師父!”司問心不管不顧地想衝進狼群,被蕭起雲一把抓住後衣領。
“看看你身後。”
司問心轉過頭去,隻見方才離去的那間屋子旋即冒出一隻又一隻狼人,愣神間自己與蕭起雲已被數十隻嗜血狼人包圍。
“少閣主,問心安危暫托付於你了!”話畢,兩隻嗜血狼人朝司問賢撲去,他旋即轉身,一掌拍去同時擊中兩隻狼人背部,身後又衝上幾隻齜牙咧嘴的狼人試圖咬斷他的四肢。
“喂,你搞搞清楚,我武功還不如她呢!誰保護誰啊!”
蕭起雲心想,我這可不算說謊。雖說烈焰聖火威力無窮,以一擋百,可自她從極北之地回到中土,因展露出前任魔教教主名震江湖的烈焰掌而遭到三番四次圍剿追殺,便再不敢將魔教所學施展於人前。
除非,見過此掌法的人無一生還。
於是,她初涉江湖的第一課便是見識了人心叵測、刀光血影,繼而學會了隱姓埋名與斬草除根。
後來,她回到潮生閣,本以為終於可以做回自己。可蕭縱為她安排了全新的名字、身份、武功,竭力隱藏她的過往。她
便明白蕭縱也做不了自己的靠山,唯有自己成為高山。
現下她修煉這潮生閣的武功才三個多月,哪裡比得上自幼便是司問賢親傳弟子的問心啊!
落日餘暉被幾團烏雲遮掩,天地間陷入混沌一片。
二人望著這群拖著腥臭的口水嘶吼著靠近她們的嗜血狼人。
“這一次我有了手中長劍,心中之光,再不是當年無所依仗的浮萍。”司問心在心裡給自己鼓勁。
劍光凜冽,氣勢恢弘,這些年司問心專研劍道,劍法已然青出於藍,縱是嗜血狼人皮身厚如鐵壁,也愣生生被她的劍氣劃出道道血口,潺潺滾出黑血。
蕭起雲向來不喜佩劍,隻得運足內力一拳落在一隻嗜血狼人頭頂,頭骨竟被那力道震碎,白花花的腦漿濺了一地,腿部卻被不知何處冒出的嗜血狼人咬了一口,鮮血嘩嘩地流了下來。
惡狼四麵撲來,來不及查看受傷的腿,趁著東風禦風而躍,毫厘之間於狼口中擦身而起,躍上院中那棵高大的香樟樹,一掌劈下一根粗壯的枝乾,再度衝進狼群。
棍棍擊中狼人要害,棍法妙不可言,饒是躲無可躲,避無可避,狠氣十足,殺氣甚囂。
司問心的劍剛刺穿一隻嗜血狼人的咽喉,身後另一隻張起血盆大口直向她脖子咬去,蕭起雲飛身將手中長棍擊向那嗜血狼人下頜,狼人牙齒和下巴便一同脫落,再無法吸血食人。
嗚咽的狼叫聲此起彼伏,院中不一會已猩紅一片。
蕭起雲發髻散落,衣袍染血,手中仍死死抓著長棍,眼中殺氣騰騰。
“阿起,你受傷了。”司問心看見蕭起雲的右腿的傷痕,心疼起來。
“師父那有白玉止血散,我們去上些藥。”她溫柔地去攙扶蕭起雲,被溫暖的肢體觸碰,蕭起雲周身的殺氣與慍怒一下子消減了大半。
“可有受傷?”司問賢關心地查看司問心上下。
“我無礙,但阿起右腿被咬傷了,師父可帶了白玉止血散?”司問心急道。
司問賢這才注意到那略顯虛弱的少閣主,掏出腰間一個白瓷瓶子撒了些粉末在蕭起雲傷口處,撕扯下一塊衣角細心為她包紮傷口。
“何處學來如此精妙的棍法?我瞧著不輸丐幫的打狗棒法”司問賢邊包紮邊問道。
“小時候和豺狼虎豹打架自己摸索出來的,沒什麼章法可言,隻是為了保命。”蕭起雲笑著說道。
她說的這樣輕鬆,司問心卻能感到這一路摸索過來她定然吃了非比尋常的苦,手輕輕地覆在阿起手上想傳遞給她一些暖意。
“武功本就用來保命,保自己保他人保天下,不拘於章法,能出奇製勝便是好功夫。你很有天賦,年紀輕輕便可自創招式,前路無可限量。”司問賢讚揚道。
“先生過獎。”
“此處竟有如此多的嗜血狼人,隻怕這霹靂堂也同雪山派一般...”包紮好傷口後,司問賢感歎。
“後山還沒找呢?”蕭起雲不死心。她決不相信當年逼死母親時叫囂的最厲害的那個霹靂堂堂主會這麼輕易就死了。
“嗜血狼人慣是愛躲在深山之中,我怕後山會有更多,還是彆去了,阿起你也受傷了,要不我們先回潮生閣?”司問心問。
“既來了,不把這翻個徹底,不是白折騰一趟?”
拗不過她,司問心隻得答應。
雲開見日,院中的猩紅與晚霞連成赤血丹心的長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