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刀(1 / 1)

教主 江城犬君 4558 字 2個月前

魚疆遲吃了三四個翡翠杏,還留下了一兩個,他悄聲對景初提出評價,“翡翠杏太酸,遠沒斷腸果好吃,也不知道那群烏鴉怎麼這麼喜歡吃這。”

蘇長禮講述的故事逐漸接近尾聲,而他故事裡最重要的人物終於要出現了。

齊石海身穿黑紫色南詔傳統服飾,腰間掛著魚疆遲的麵具,想來是那些小賊送給他的。齊石海快步來到蘇長禮麵前,而他的身後則是翠蓮。

翠蓮換掉了那一身粗麻布衣,雖然穿著還是極致樸素,但全身打扮井井有條,每一個繩結係的樣式、長度都一模一樣,現在她還上了點妝,小臉白皙,嘴唇殷紅,怯弱地躲在齊石海的身後,看向蘇長禮的眼神充滿不安。

“長禮大哥,可是出了什麼事?”齊石海率先問道,少年聲音一出,景初很快便憶起這是初來時小嘍囉們遇到的二哥。

蘇長禮抬眸,眼神看向齊石海和翠蓮,一個神情不解,一個緊張害怕,他問道,“小海,今天我的餐食還是你負責的嗎?”

“這是自然,南詔有毒的食物過多,所有家人的飲食都得經過我的檢查後才可以食用。”齊石海答道。

蘇長禮從桌上拿起一顆翡翠杏拋給齊石海,“小海,這個是什麼?”

齊石海拿著翡翠杏左右檢查一遍後,大驚,“這是翡翠杏,有劇毒。是誰把這個端上來的,我明明把它們拿走了。”

在驚訝過後,齊石海忽道,“長禮哥哥,你是在懷疑我?”

“我也不想,但隻有你......”

蘇長禮話還未說完,齊石海打斷道,“既然如此,那就讓我來證明。”他趁著大家都還處於困惑當中,一口咬下翡翠杏的皮肉。

在要吞下之際,魚疆遲飛身到他的麵前,右手蓄力一掌將齊石海打倒在了牆壁上,他口中剛剛咬下的果肉被震出來,手上的翡翠杏也滾落到地。

“小海,你瘋了嗎?”蘇長禮沒料到齊石海的反映如此劇烈,更沒想到他會毫不猶豫地吃下翡翠杏證明清白。

齊石海半披肩的頭發遮住了臉龐,他顫抖著回複,“我瘋了?長禮哥哥我以為你會是唯一信任我的人。”

豆大的淚珠滾落在地,齊石海繼續說,“我知道翡翠杏的毒性,今天早上他們不小心采摘後,我便已經將它拿走了,我不知道為什麼它還會出現。”

他說著說著,像是想起什麼,突然大喊起來,“我知道了,是那個黑影,那個神秘人,就是他做的!他想誘惑我殺人,我不同意,他就要這樣子挑撥離間我們,長禮哥哥千萬不要被他騙了。”

“沒錯,是有人在這裡挑撥離間,但他不是彆人,而是你。”景初手指翠蓮。

翠蓮見狀左右搖頭,滿臉被汙蔑的樣子,她的眼裡滿是淚珠,無助地想要證明自己的清白,“不是的,不是我。石海、蘇大哥,你們知道我根本不會任何武功,也不是南詔人,再說我又有什麼理由要加害你們呢?”

“翠蓮是不會,但你不是她。”景初說完,一旁的魚疆遲很有默契地拿出飛鏢向“翠蓮”襲去。

原本還在一旁瑟瑟發抖的翠蓮在驚慌中觸發了本能反應,眼見飛鏢越來越近,翠蓮揮起長袖想要將飛鏢卷落,豈料當她解決完這一個飛鏢,立刻又有第二支出現,這比第一支更快,且她毫無防備。

隻是這第二支飛鏢正正好擦著她盤好的發髻飛過,有一兩屢青絲緩緩落下,她聽見了飛鏢的風吟聲,當“翠蓮”回頭看時,第二支飛鏢直直的插在她身後的牆壁上。

“哎呀,手抖失誤了。”魚疆遲把玩著手中的飛鏢笑道,“翠蓮姑娘可真是好身手。”

“翠蓮”眼見身份暴露,反倒徹底不慌了,她突然仰起頭來大笑,眼中的淚珠依然消失不見,待到她將頭放平時,原本或害怕或無助,或驚慌或瘋狂的神情都已散去。

“翠蓮”隻睜著眼直勾勾盯住魚疆遲道,“好久不見,魚疆遲。”

她一扯臉上的麵皮,隨後大袖一揮,原本的翠蓮樣子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而且還是個男人。

嬌羞可憐的聲音也成了稍微嘶啞的男聲,他說道,“我回來了,你驚喜嗎?”

“嗬嗬,還是那老幾套。在上麵的時候我就認出你了,隻不過是想看看你又在耍什麼把戲。”魚疆遲完全不給他留麵子,“你就算再能變,化成灰我也能認得。”

蘇長禮眼見翠蓮變成了另一個人,不驚怒道,“你是何人?你把蓮兒怎麼了?”

“那個小姑娘?要做出與她毫無分彆的臉自然用她的原皮最好,又省事又不易暴露。”在他輕佻的話語間宣告了翠蓮的死亡,“至於我是誰,你們都記好了,本座乃百蠱真人申祭月。”

“呸,什麼手下敗將,還敢自稱本座。你爺爺我都從來沒這麼稱呼過。”魚疆遲滿臉不屑。

手持鋼刀的蘇長禮一愣,緩緩開口,“你殺了蓮兒?”

“一條人命,宛如螻蟻。殺了她隻夠我做張人皮麵具,我的蠱蟲都沒吃飽飯呢。”申祭月邊笑著說話,邊拿出匕首劃開了左手掌心的皮肉,鮮紅的血液流出,他舉起左手將手掌貼放到額前,左右塗抹,鮮血順著額頭流下,申祭月也毫不在意,等到他再次抬起手時,原本的額間出竟出現了一個黑色蜘蛛樣式的圖紋。

這個額紋看起來還是個活物,正不斷地在吸血飽腹。

“你在用身體煉蠱?”魚疆遲表情一變。

“怎麼,怕了?”申祭月笑道。

魚疆遲低聲向著景初說,“果然蠱師都是瘋子,我最討厭跟蠱師打架了。”

景初安慰他,“不要緊,我們人多不怕他一個。”

話音剛落,申祭月從懷中拿出一個蠱蟲,嘴裡不斷念著咒語,霎時間多個腳步聲響起。

是那些小賊,也是蘇長禮和齊石海的“家人”!

他們齊刷刷拿著刀,表情木訥,踏著重重的腳步向景初他們走來。原本已經被景初二人揍得起碼短時期內都站不起來的人們,仿佛全然忘了受傷這事。

蘇長禮大驚,“大家怎麼了?先還、沙石、二狗......”他大聲叫喚著大家的名字,卻無濟於事。

“你可真是......為了對付我,還給這麼多人下蠱。”魚疆遲冷眼看向申祭月。

申祭月一笑,將手中的蠱蟲吃掉,“現在他們的母蠱已經在我的肚子裡了,除非你把我的肚子劃開,找到母蠱殺了它,要不然他們一輩子都隻能做我的傀儡。”

“或者殺了他們,也算是一種解脫。畢竟,你也知道做蠱師傀儡的滋味有多難受。”申祭月說到此,挑釁起魚疆遲。

“那便,來戰。”

魚疆遲施展輕功迅速貼近申祭月,蠱師善蠱,但不擅長近戰,隻要他能殺了申祭月一切都好解決。

長劍襲來,申祭月狼狽的翻身躲過,他射出銀線抵禦住魚疆遲的步步緊逼。原本景初安慰魚疆遲的話,現在反倒真的反向實現了,申祭月仗著傀儡眾多,每次不敵魚疆遲之時,便讓傀儡近身抵擋傷害,或者偷襲於他。

如果魚疆遲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這點招式自然傷不了他,沒有了人類知覺的身體不過是蟲子的容器罷了,他們沒有痛覺,攻擊動作單一,身形運作起來還十分笨拙,就如申祭月所言徹底殺了這些傀儡便好。

但是如他和景初從房裡一路打上來之時一樣,他隻在不停的躲避這些傀儡的攻擊。殺死這些人?魚疆遲還做不到隨意踐踏他人的生命,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申祭月,你躲什麼啊,打不過便一直逃,以前是這樣,現在還這樣。”魚疆遲趁著喘息間嘲諷。

魚疆遲和申祭月打得如火如荼之際,景初和蘇長禮這邊也沒閒著。

蘇長禮是整個原地下裡唯一沒有被蠱蟲附身的人,難怪申祭月要毒殺他,目的是在這兒。

景初左手持劍,右手拿劍鞘。一邊抵禦攻擊,一邊用劍鞘打斷傀儡的行動。

不能讓這些傀儡接近魚大哥,他和蘇長禮的任務便是為魚疆遲打理好戰場。

“大概有多少人?”景初找到時機詢問蘇長禮。

蘇長禮快速回複,“一共五十六人。”

“好,我牽製左麵,你牽製右麵。”二人分工準備一番苦戰。

一個又一個傀儡不斷被打倒又站起,蘇長禮不敢睜眼看,這裡每一個人的麵孔都那麼熟悉。

長時間的抵禦過後,蘇長禮稍微有些體力不支,被一個傀儡不小心傷到胳膊時,本能想要用鋼刀砍掉他的腦袋,直到刀鋒距離脖頸僅剩一指,蘇長禮硬生生壓住力氣停在此處。

砰!冰冷的刀片進入身體,溫熱的血液瞬間噴湧而出。蘇長禮低頭看向從後背貫穿前胸而露出的銀白刀片,暗紫色的身影出現在身後給了他這一刀。不待蘇長禮再次反應,前胸被剛才放過之人再次貫穿。

兩把刀刃同時抽出,蘇長禮跪倒在地。

他看向那個暗紫色的身影,嘴裡呢喃著“小海”,但這個少年的眼中早已沒了半點生機,被控製的齊石海抬手,想要再給蘇長禮一刀徹底殺死主人的敵人。

刀刃即將落下,一道重擊迫使齊石海鬆開了刀把,景初用劍鞘打斷了這次攻擊。但瞬間,其餘的傀儡湧上前來,景初雙拳難敵四手,被迫分神無暇顧及蘇長禮。

成為傀儡的齊石海重新撿起刀把,雙手緊握住把手、抬高,對準蘇長禮的心臟,然後落下。

“小海,對不起,我沒能做好一個哥哥。”蘇長禮赤手接住刀刃,此刻這把刀上已經沾了太多他的血了,蘇長禮用儘全身的力氣抵禦齊石海的攻擊,“我隻希望你往後的日子可以平安順遂,不要像我一樣,大半生的都在流浪。隻可惜沒能看到你和蓮兒拜堂的樣子。”

力氣逐漸變弱了,再也握不住手上的刀刃,長刃刺進心臟,一切都該結束了。“不要!”被蠱蟲控製住的齊石海竟能大聲嘶吼。

被控製時,他能看到、能聽到,但無法做出回應、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宛若一個提線木偶。齊石海親眼看著自己拿著刀貫穿了蘇長禮的身體,又看著自己捅穿他的心臟。

為什麼心裡這麼難受?明明隻是利用啊。與蘇長禮相識、相處不過九個月的時間,你平常喊他做哥哥,難道還當真了?就因為蘇長禮臨死前說的幾句話嗎?

齊石海,你也太天真了吧,這世上的人沒有好的,連你也不是。

你總覺得自己是好人,那你接近蘇長禮的目的呢?不過是利用他的善心,求保護罷了。

你捫心自問,搶劫行人真的隻是想飽腹嗎?不過是你以前受過太多欺辱,想要淩虐他人獲得快感罷了。

你與那翠蓮,真的是互相傾慕嗎?你懷揣著目的救下她,隻是想借用她做一出戲奪取蘇長禮的同情罷了。

“你閉嘴,閉嘴!”齊石海抱著頭嘶吼道。

從來沒有什麼黑影,也沒有什麼神秘人,都是你自己心裡的聲音,這些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