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1 / 1)

杻陽山,隸屬於南山山係,遠遠地看雖也是延綿不絕的姿態,但卻高聳入雲,死一把割斷光線的斧子。山腳還有一條小河潺潺流動,隻是河水的顏色漆黑如墨,好似一條黑蟒盤桓而上,也讓這山中的翠綠也顯得濃重了一些。

鈴鐸和從從走在山間小道上,被這山中的迤邐景色所吸引。看見長相怪異的植株,鈴鐸還會蹲下端詳良久,待要摘下一片送進嘴裡咀嚼,卻總會被從從用爪子及時攔下,“閣主,馬上就要到晌午了,咱們再不快些,那老道一會兒察覺到咱們的氣息定會有所防備。”

“知道了,知道了!難得遇見很多書中所記載的草木,不親自品鑒一番怎知記載為實?不過你所言也有道理,咱們也不知這老道的底細,小心為上吧!”

說罷,她對著自己和從從施了隱咒,望著那株長而狹,莖紅葉尖,果實呈八角狀的半嬌紅連連可惜一番。

他們沿著愈發陡峭的山路走著,這一路也並未發現什麼異常。待走到一棵碩大的桃樹旁,鈴鐸猛地拽住從從的尾巴往後緊退了幾步。從從痛的齜牙咧嘴,卻見鈴鐸指著前方說:“這老道果真老奸巨猾,竟把結界設在這裡,真真是輕易察覺不得!險些讓咱們暴露行蹤。”

從從這才發覺,前方的空氣隱隱泛著透明的漣漪,估計若不是恰逢晌午日頭正足,恐怕就連那老道自己都要被彈飛出去。

“閣主,既然結界設置在這裡,想來那老道定在附近了。”

“從這結界的氣息來看,可不像是什麼修煉得法的道士,倒像是妖氣......”

“妖氣?怪不得那學子說他阿父無藥而愈,想來定是這老妖道施了什麼妖術。”

鈴鐸轉過頭看著從從一本正經的分析,心中暗道,“這狗子改口的倒是快得很,剛才還叫老道,現在卻又叫人家老妖道,彆的沒學,倒是把這人間的‘見人下菜碟’學得精湛。”

鈴鐸正欲說教一番,卻隻聽得從從眨著算計的眼神說到:“閣主,今日不如讓我來會會這老妖道,正好您也可驗收一下我最近的功法。”

“你倒是難得積極一回,隻是你可曾想到,這結界一但被破,那妖道定要有所察覺。到時候再想捉他恐怕沒那麼容易了。”

說罷,隻見鈴鐸縱身一躍直直飛起數米之高,穩穩地落在結界的另一側,她頭也不回的用手做了個手勢,從從便也耷拉著腦袋跳了過來,“還得是閣主英明啊!”

他們繞到那棵桃樹側麵,探出頭去觀望,隻見樹後有個不甚寬敞的山洞,隱隱的可以看見洞中似坐了個老者,周身縈繞著黑色的霧氣。鈴鐸不知他的底細,唯恐打不過,隻好又得委屈從從了。

從從發揮出它六條腿的優勢,疾跑進洞中,還未等妖道反應就狠狠地咬上一口。卻見妖道大喝一聲,翻身而起,向從從的腦門打出一掌。再看妖道的道服已被撕碎,地麵上滴落幾顆血滴,似一朵朵含苞待放的桃花徐徐盛開在地麵。

“你是何方小妖!敢在本座麵前耍弄!”

“你這老妖道還不配知曉我的名字!看我今日不把你打到屁股開花!”話還未必,從從便化作一團龍卷風直奔著妖道飛去。

那妖道還暗忖從從隻是一隻六足狗妖,和日常挑釁的小妖們並無二致,便不慌不忙的張開嘴用肺腑之力一吼。

妖道吼出的氣息瞬間化為一道道利刃,刺向從從化為的龍卷風。卻見利刃被卷進風中不知所向,那風的速度也並未有所延緩,反而更加迅速,隻奔著妖道的麵門。隻聽“啊呀”一聲,妖道被龍卷風卷了進去,二者在風裡纏鬥起來。

鈴鐸立在桃樹枝上,隻看的兩眼昏花,正焦急之餘,卻見金光一閃,龍卷風瞬間化為烏有。從從和妖道分彆立在兩旁,那妖道氣喘籲籲地瞪著從從,從從也匍匐在地,低聲嘶吼著。

“算你還有些本事,哼哼!本座近日正愁功法止步不前,可巧你就送上門來,今日就拿你開爐煉丹!”

妖道捋順氣息,沉肩一揮,雙手頓時亮出一對赤色寶劍。那對寶劍樣式甚是奇怪,好似一對大鹿角,每個角的末端都鋒利無比。鈴鐸看到這對寶劍,愈發的擔心起來。剛想跳下去打鬥一番,卻不想從從已再次化作龍卷風疾疾向妖道刮去。

那妖道雙劍用力一揮,龍卷風霎時被擊退數十米之遠,從從被狠狠地甩在灌木叢裡動彈不得。鈴鐸再也忍耐不得,直直的跳下樹來,趁妖道正得意之時,向那對寶劍甩出兩條水柱。寶劍碰到水柱的瞬間就立即被層層繞住,無法反擊,妖道見狀,張口欲吼。

鈴鐸卻已有準備,早在周身設了一層結界,那妖道吼出的利刃還未碰到鈴鐸就已化為烏有。

“你又是何人?為何總與我糾纏不休?”妖道此時的腰身腿腳亦被水柱團團纏住,一點功法都施展不得,隻得怒目而視。鈴鐸並未應答,疾步到從從身邊,掰開它的嘴喂了一粒普賢線熬成的丸藥,又將它收進百納玉壺裡暫做歇息。

待做完這些,鈴鐸才悠悠踱著步,對那妖道說到:“我今日來,並非想取你性命,而是有件事需要你給解解惑。”

“好,好!隻要你肯放了我,我定會知無不言!”妖道點頭哈腰的姿態像極了從從,鈴鐸心裡彆扭起來,暗忖著定要折騰這妖道一番。

“十幾年前,蜀良鎮上有戶姓盧的富庶人家,那戶人家雖家財萬貫但家中的獨子卻雙耳緊閉,聽覺儘失,後來偶遇個老道士治好了耳疾。無獨有偶,鎮子上許家的小兒卻在那幾日雙耳失聰了。你來說說看,巧也不巧?”

妖道聽得冷汗涔涔,時不時拿眼覷鈴鐸一眼,再要含含糊糊應答之時,一把短小精悍的銅製匕首抵住他的喉嚨。

“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不然可彆怪我刀劍無眼!”

“我說,我說!當年我聽山中小妖說,若用人的精血來修煉就會讓法力更加精進,便動了歪心思。於是我便化作道士模樣在街上給人治病,其實就是吸取他們的精血,再用妖術暫時醫治好他們的病。久而久之,也就小有名氣。沒過多久,那盧家夫婦也找到我,求我醫治好他們家兒子。其實這治病還算是簡單的,無非就是施施妖法,但是這耳聾就不太好治了,出生就雙耳緊閉乃人之命格,命格怎可輕易改變?我本不想答應,可是那盧家夫人跪地又磕頭的,我便讓她允我十年壽命的精血。後來......後來,我便治好了她兒子的病。”

“你到挺會避重就輕,這關鍵的一步你怎的就省略了?還不老實是吧?”說完,鈴鐸把匕首一收,施法將困住妖道的水霧直直蔓延到他口鼻,待那妖道被黑色的水霧憋得喘不過氣,渾身戰栗,就又將水霧退至脖頸處。

妖道喘著氣,雙目赤紅,哆嗦著說:“可不敢再隱瞞了,我把一切都如實告訴你......這杻陽山下的怪水之中,有一種鳥頭蛇尾的水獸,名曰旋龜......旋龜的甲片可以醫治耳疾,我便將妖術注入進龜甲碾磨而成的粉末裡,將粉末丟進煉丹爐裡製成兩粒藥丸。其中一粒讓盧家小兒服下,那另一粒嘛......”

妖道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鈴鐸的臉色,顫顫巍巍的繼續說下去,“則是尋了一個與之年紀相仿且貧寒的孩童,趁其不備之時將藥丸混入飯食,讓其服下。再驅動妖術,讓二人命格發生轉換......彆的事,就再也沒做了!”

說完這些話,他倒像是如釋重負一般,長籲了口氣。

鈴鐸聽完,將水柱收回,攤開手掌不屑地說:“本來妖怪能修煉成人已實屬不易,爾等卻貪圖捷徑,起了不該有的心思,真真是該死!”

“少俠饒了我吧!我雖鬼迷心竅乾過不少壞事,但是卻並未害過一條性命啊!本來我也曾是這杻陽山中的鎮山之獸——鹿蜀。 隻因很久以前,救了一位溺水的婦人,將她送還至家中後,那婦人感激不儘便求得我一片毛發日日拜謝,不想竟老來得子。後來又陸陸續續來了幾個婦人跪求我的毛發,那些婦人得到毛發後皆懷有身孕。所以從此以後,鎮子上的人便蜂擁而至,想獵殺我,扒我皮毛!想我堂堂一個鎮山獸,竟落得如此境地......我心中悲憤鬱結,就想報複回去......”

聽完妖道的一番肺腑之言,鈴鐸也生出一絲惻隱之心,“行了,我知道了。那就念在你並未傷人性命,今日就暫且留你一條老命!但是你需把那剩下的旋龜甲交於我,免得你又禍害他人。”

那妖道便在身側口袋裡拿出一片泛著金澤的龜甲,遞於鈴鐸,“感謝少俠,日後我定恪守本分,老實修煉,再也不去禍害人間了。”

鈴鐸點了點頭,施法遁去,徒留地上的幾滴水漬瑩瑩閃閃。